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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打不過也耗死你

  “趙云竟有如此多的兵馬?他是怎么偷渡過數千里大海,直達占城的?漢人的海船竟然已經發達到如此程度了?幾年前,林邑沿岸不都還是我們的天下么!”

  垂老的林邑偽王區連,在近距離觀察清楚趙云的軍容時,還是非常震驚而又略帶后悔的。

  大致估算一下規模,趙云居然有三萬人,還包括數千騎兵!

  不過,區連也沒有退路。想等兒子和外孫帶著前線主力千里回救、合兵一處后再跟趙云決戰,那是不可能的。

  時間不允許,占城沒有城墻,他的部隊又除了大象就是步兵,也不可能舉城而逃、以空間換時間來爭取會師。

  兒子區疆,還在一千一百里外的林邑城,外孫范熊,在兩千里外的龍編,就算沿海坐船回救,又要多少天才能趕到?

  說到底,是漢人的海船實力發展太快,太強,超出了林邑人的預期。

  之前雖然也偶有步騭的商船,已經從一年前開始就陸續出現在林邑外海,進行貿易。但步騭的保密工作做得比較好。

  一方面,步騭沒有暴露漢人的商船具體是怎么航行過來的,還故意裝作“只能貼著海岸,在看得到陸地的淺海航行”。這個真相林邑人也沒法求證,而且也沒往心里去。這兒的蠻夷都不懂兵法也談不上智商,很容易就糊弄過去了。

  另一方面,當時魯肅一貫是對林邑執行貿易禁運的。別說林邑入侵龍編之后,便是當初士燮之戰結束時、林邑接受士燮唯一那個活下來的弟弟士䵋投降、趁機占據九真郡時,大漢就一直跟林邑保持戰爭狀態了。

  所以,步騭去執行貿易偵查的時候,是假裝成民間的貪財奸商形象進行的,把自己說成是為了逐利,破壞朝廷的禁運大計。

  而林邑生產力落后,也確實需要漢朝的好貨,尤其是鋼鐵生產工具,所以對這種高價的“民間奸商”深信不疑,這才導致他們進一步低估了漢朝的海軍力量建設。

  整個過程中,并不是年僅十七八歲的步騭智商有多高、能騙過林邑人,實在是對面的林邑蠻子智商太低。用游戲里的話說那就是智力值三四十,隨便去個智力六十多及格線的人用計,對面都能中計,太沒挑戰性了。

  如今,一切大錯已經鑄成。被趙云這樣直接遠洋渡海超級大繞后來各個擊破,都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了,那就只有一個個送了。

  不送就直接束手待斃,還不如臨死前拼一把。十幾萬烏合之眾,未必不能跟三萬正規漢軍一搏。

  區連還算懂點戰術,畢竟也是能做到偽王的人,他竭盡自己所能,在沖殺前下達了最后一條目前看來非常穩妥正確的命令:

  “聽說趙云數年前就有破象兵之法,會用強弓硬弩投射驚嚇戰象的兵器。一會兒我們的戰象不要輕出沖陣,就采取守勢,以步卒為先消耗趙云。

  尤其是那些蠻勇的本地昆侖人,讓他們打頭陣好了,反正也不懼生死。象兵一定要捏住了,等趙云出動騎兵迂回沖陣時,再以大象破騎。

  戰馬易被大象驚嚇,而且騎兵也不便在馬背上用弓箭拋射那種據說飛行中會有火光和異響的驚象兵器,馬匹應該也會被火光和巨響嚇到的。

  所以,只要趙云的騎兵出動、與步兵主陣脫節,我們的大象就沖上去攪成一團、把趙云的騎兵沖撞驚嚇四散!”

  區連這番見解,倒也算略為知兵,他好歹也知道大象的對馬的驚嚇效果比對人的驚嚇效果要強——

  確切地說,是因為精銳部隊的士兵可以通過訓練和長見識,克服對大象的恐懼,建立信心。而馬匹無法進行“不怕大象的心理素質訓練”,只會遵從動物本能。

  如果人和馬都是第一次見到大象,人未必有優勢。可對面的漢軍是有過三次以上大規模破象兵的經歷的,士兵們知道知道己方贏過,就會信心爆棚。

  “謹遵王令!”區連身邊少數百越將領,顯然也認同大王的看法,紛紛領命,前去調度部隊。

  跟那些漆色“昆侖人”蠻部酋長商量,讓他們以步對步,大王的象兵要留作預備隊,專門對付趙云的騎兵。

  那些蠻部酋長們一開始也不是很愿意,畢竟他們只是蠻勇不是傻。但聽說區連能確保他們不遭到趙云的騎兵沖擊,確保他們在騎兵的威脅面前絕對安全,他們才同意了。

  很快,戰場上一邊鼓角喧天,一邊海螺嗚鳴,十幾萬人如狂潮怒濤,毫無花哨地發起了對向沖鋒。

  鼓角自然是漢軍這邊提振士氣的軍樂,也便于長槍兵方陣調節步調、踩著鼓點保持隊形整齊。

  海螺則是林邑人用的軍樂樂器,南海周邊濕熱,又少耕牛,連皮鼓都幾乎不會造,造出來也容易受潮發霉,所以他們都習慣了吹海螺助戰。

  大部分海螺聲音不夠嘹亮及遠,就得很多人一起吹。以至于十幾萬人的漆色蠻兵隊伍當中,吹海螺的零零散散居然有好幾千人,而且是散落在軍陣之中的,看起來就毫無紀律陣型可言。

  這些拿了海螺的蠻兵,不便再握持獵叉等長兵器,或者是配滕盾,便只能拿一柄柴刀就上了。

  偏偏他們還沒怎么見過世面,不知道漢軍堂堂列陣而戰的兇險和威力,這才有膽量憑著血氣之勇仗著人多勢眾就亂撞。

  “噗嗤——噗嗤——”

  鮮血飆飛之聲,瞬間不絕于耳,與之伴隨的還有連綿高亢如云的慘嗥狂叫。

  一柄柄只有兩丈長短的灌鋼四棱錐槍,就這么冷靜嗜血、毫無花哨地捅進一排排昆侖奴蠻兵的身體,殘忍攪動,飛快拔出,而后再次機械整齊地攢刺。

  每一輪的捅刺,都伴隨著肋骨斷裂的悶響和肌肉撕裂的牙酸摩擦。拔出的時候,隨著鮮血一起噴射而出的,還有混合不明的內臟碎塊。

  一批批的昆侖奴蠻子,就這樣被高效收割,對面的漢兵卻如同堅定的殺戮機器,機械而重復,眼睛都不眨一下,除非是直接被血泉噴到眼睛上。

  如漆的猙獰形態,讓漢軍士兵內心對于殺戮同類的負罪感降到了最低,因為缺乏見識,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野人,他們內心甚至覺得這都不是跟自己一個物種。

  雖然這種想法嚴格來說是不對的,但不得不承認在戰場上,這有利于降低士兵們的心理負擔。

  而且野獸一樣赤身不穿衣甲的狀態,加上漆色膚色與鮮血之間的對比色差,終究不如淡黃色和白色皮膚與鮮血之間的色差來得明顯。

  所以很多蠻兵縱然被殺得渾身浴血,對面的漢兵感官刺激也不強烈,注意力不往這上面想就很容易忽視。殺著殺著越來越順手,就愈發士氣高漲,全部成了機械冷靜的戰爭機器。

  肉搏收割的同時,雙方的弓箭手也拼了命地瞄都不瞄就胡亂朝著前方覆蓋放箭。

  漢軍在遠程武器方面,倒是也跟這些蠻子差不多,居然用的是交州產的麻弦弓為主,弩的裝備比例極低,在北方戰場這兩年大顯神威的神臂弩,趙云更是幾乎沒有裝備。

  牛筋弦的遠程武器,雖然彈性勢能巨大,箭矢勁力霸道,但終究是太怕極度濕熱的氣候環境,老化太快。

  而趙云既然知道這兒的蠻子都不穿衣服,對于無甲單位,麻弦弓射出的箭矢穿透力也已經足夠了,何必強求用弩呢。

  雙方都是清一色的麻弦弓對射,火力一樣的孱弱,殺傷效果卻截然不同。

  漢軍士兵至少普遍穿了皮甲,軍官和將領甚至還有護心鏡或者胸甲等重點部位的金屬防護,里面還襯棉麻的薄薄襯衣,以免甲胄擦傷皮膚、并適度提供緩沖。

  這樣的防御,對于五十步外就威力大減、八十步外破甲能力幾乎為零的麻弦弓,已經是絕對夠用了。只要不被淬毒箭矢直接射中手足臉面皮肉,就沒有大礙。

  火力傾瀉交換之中,一批批密集的漆色蠻兵被成片射倒,隨后被混亂的戰場踐踏環境收割斃命。

  “殺!殺!殺!”

  “大漢萬勝!殺光這些侵犯大漢疆界的蠻賊!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血腥的步兵陣戰只持續了短短一刻多鐘,潮水一樣狂涌而上的蠻兵被如同磐石砥柱一樣的漢軍大陣反擊拍碎,尸橫遍野。

  為趙云統領這支步兵中軍主力的,乃是趙云麾下的魏延。魏延也不騎馬,而是揮舞著雙手大刀,堅定地跟著部隊步戰督戰。

  他的大刀已經砍缺了口,此戰可謂他跟隨趙云、從軍七年來廝殺得最迅猛狂暴的一戰。敵人數量之多、層層疊疊沖鋒往上涌之迅猛,為此前歷戰所無。

  之前魏延當然遇到過強得多的敵人,但漢人士兵往往有腦子,不會明知白給還瘋了一樣上,分出勝負后就是追亡逐北的擊潰戰。今天卻是明明敵人很弱,但依然像自以為強者那樣亂沖。

  魏延的大刀斬殺早已過百人,還殺了三個部落酋長,對面的蠻將卻似乎沒覺得魏延跟別的漢軍將士有什么不同。該沖誰還是沖誰,絲毫沒有退避強者的意思。

  甚至那幾個被魏延突陣殺了酋長的部落,部內的蠻兵瘋了一樣朝著魏延涌,似乎還很有把握為酋長復仇似的。魏延只剩下大呼酣戰,狂掄猛劈,大開大闔,每一招至少帶走一條人命,甚至更多。

  本來這些蠻兵早就該在這樣一邊倒的屠殺下更快潰敗,但他們作為蠻夷喜歡在血戰沖鋒時怪叫亂叫的毛病害了他們,讓后排的戰友不知道前面的士兵處境有多慘。

  反正這些蠻兵被殺時的慘叫與他們殺敵獲得優勢時的嚎叫,聽起來都差不多喧囂。

  人過數萬之后四面八方都是嘈雜,后面的士兵根本搞不清楚前面的情況,明明前排都在排隊捅殺白給了,后面還是繼續潮水自己撞碎一般往上狂涌。

  一千,兩千,三千。

  五千,一萬,兩萬。

  一刻鐘,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蠻兵的尸體層層疊疊,染紅了瀾滄水某條分叉入海的支流,綿延數里河水盡赤。

  綿延十幾里的軍陣上,酷暑蒸騰,熱浪和水霧蒸汽似乎都扭曲了光線的直線傳播,讓人眼看出去的視野有些扭曲,人人暴汗淋漓。

  漢軍的陣勢依然堅定,但推進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不是漢軍體力不濟,也不是漢軍被傷亡所阻,完全是因為地面上堆積的尸體越來越高,漢軍已經是處在“埋踵而戰”的狀態了。

  每一步繼續推進,都會踩到已經被擊斃的蠻兵的尸體,如果恰好踩到尸體堆疊層數比較少的位置落腳,腳還會往下陷一些。

  只能是放慢速度,否則很容易保持不好推進陣勢,出現倒地后自相踐踏亂陣的麻煩。

  而且仗打到這個份上,漢軍著甲、還穿內襯,所帶來的防御力優勢,也漸漸凸顯出一個弊端——漢軍比那些蠻族要熱得多。

  偏偏敵人持續潮水涌上,人數規模是漢軍的五六倍,把戰線拉得很長。漢軍幾乎是在三面被包圍的狀態下堅如磐石列陣死戰,也就無法留足夠多的預備隊輪換卸力。

  大部分士兵連停下來喝口水的時間都很倉促,別說喘息休整了。

  沒有人料到,敵人最大的威脅居然是悍不畏死的持久送死決心,可以把漢軍全軍拖住那么久——也不能怪漢軍將士沒見識。畢竟越是蠻族越不容易被恐懼傳染。

  后世19世紀白人軍隊到祖魯地區時,四挺馬克沁重機槍就槍斃了五千個祖魯族人的送死沖鋒,他們也想不到“為什么會有人明明已經白給了幾千人,毫無取得戰果,依然會繼續往上沖”。

  雖然祖魯人和東南亞的漆色蠻族完全是不同的種類,但這點上作戰風格很相似。

  作為林邑偽王,區連始終死死地捏著他的數百頭戰象,以及更多的未經訓練的役象(乘人馱貨用的象,膽子很小,上戰場會很容易被嚇)

  看趙云沒有動用騎兵,他就也不敢動用大象,唯恐重蹈兩年多前的覆轍,大象被漢軍的火藥兵器驚嚇亂猜。

  但是,眼看著正面戰場的堂堂陣戰越打越慘,他也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決定——

  趙云似乎光靠兩萬七千步兵,以灌鋼錐槍列陣、斬馬劍策應,就能輕松把他的十四萬蠻子民兵摧枯拉朽干掉了。他的大象不上,趙云的騎兵也不上,似乎戰局的結果還是趙云絕對優勢。

  蠻兵除了少量遠程武器可以對漢軍造成傷害,其他近戰肉搏的威脅根本不值一提。一方無甲一方有皮甲,漢軍的兵器還整齊,長度優勢明顯,打個屁呢。

  來多少死多少,區區六倍人數優勢,也不值一提!

  區連陷入了極大的焦慮之中,完全沒看到自己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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