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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到了李司空手上,什么都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諸葛瑾亦步亦趨跟著李素和諸葛亮入席,一邊走一邊觀察兩旁的景致樓臺。

  李素今日選來款待宴客的地方,是畢圭苑內一座湖心亭榭,有九曲石廊橋連接兩岸。這也是這座前皇家園林里,少數完全沒有被戰火波及過的地方,保存得比較完好。

  當年董卓撤走時讓人放火,也沒來得及特地跑到湖心小島上專門放一把。岸邊的房子燒了后,火也沒法越過湖水蔓延過來。

  作為一個同樣熟讀詩書精通歷史教訓的文官,諸葛瑾對于這些古樸遺跡的腦補能力非常強大。看著這一草一木的遺痕,他就能腦補出:

  或許當初董卓留在此地的守將,被趙云奇襲擊殺時的場景,便頗似王莽臨死前逃上漸臺避火的窘境吧。

  這種通感,沒文化的人很難聯想。就好比一個考古學教授和一個文盲,同樣去博物館參觀,文盲就是瞎看,考古大佬看到一片磚都能看出文章來。

  諸葛瑾也看得出來,李素對于靈帝留下的那么多“奇觀”,采取的是借鑒保留的態度。只要保存完好,就會繼續留用,不會盲目大拆大建、為拆而拆。

  要拆的都是多多少少有損壞、確實不能直接利用的部分。這也算得上是慎重的繼承與發展了。

  入席之后,諸葛瑾看到眼前端上來的菜肴,不過是汽鍋雞、炙牛羊肉、酒炙黃河鯉魚。汽鍋雞里加了火腿、冬筍,炙烤鯉魚則是配上焙面。

  寥寥幾種葷菜,除了黃河鯉魚以外,其他都是家養的,沒有野味。

  這個場景,也是讓諸葛瑾大為感動,意識到李素調任司隸校尉之后,生活是多么清苦——

  雖然在普通人看來,這生活條件已經很不錯了。但要縱向對比,跟李素在成都、長安和武昌時的日子比比,就知道來百廢待興的雒陽生活是何等的發配受苦。

  河南尹本地豬用的明顯不是李素要求的潔凈飼料,而且沒有騸過,騷味依然濃烈。所以李素不吃本地新鮮豬肉,今天席面上僅有的豬肉配料也只有火腿。

  那還是滇州朱提郡出產的,也就是相當于后世的“云南宣威火腿”。

  李素當年在益州時,要求自家封地上那些負責上貢畜肉的農戶,凡是給侯府的豬,都不許用傳統污穢的飼料養。

  當然李素也不是浪費虐民之輩,不至于跟東晉那些攀比豪奢之徒那樣要求給豬喂奶。只要是吃糟糠、豬草、堅果養大的豬,李素都可以接受。而且堅果飼料也盡量選人類不愛吃的果子品種。

  正因為李素的實用主義態度,也沒有明顯提升養豬成本。所以這個原本用于私人享樂的方子才能流傳出去,被當地山區百姓學習模仿,后來流傳到朱提郡才發展出“宣威火腿”。

  比如口感粗劣滯澀、災荒年才有人磨成橡子面吃的橡實,就屬于“人類不愛吃,但豬愛吃”的堅果,成本其實比麩糠還便宜。

  百姓荒年寧可吃粗麥麩也不愛吃橡子面,那東西吃多了容易便秘。

  但橡實在南方山區很多,用橡實養出來的豬肉有濃郁的堅果香。西方的伊比利亞火腿就經常宣揚“這些豬都是吃橡子長大的”,李素讓民間把人類最不愛吃的堅果撿回來喂豬,也算是廢物利用兩全其美。

  所以這一世,滇州益州的火腿,倒是兼有了原本“云南宣威火腿”和西方“伊比利亞火腿”的雙重優勢了,又鮮亮又香醇有堅果香。

  不過到了北方,這套養豬飼料配方倒是無法推廣,連小規模都推不起。

  主要是沒有益州南部和滇州的十萬大山,也沒那么豐富的野山堅果。更沒有足夠的山地民族勞動力、閑著沒事撿山果。

  李素未來的豬肉自由,還得長期依靠南方的長途貿易進貢。

  席面上大部分的菜色,諸葛瑾都不陌生,只有一道酒炙黃河鯉魚焙面他沒見過,所以落座之后、一邊敘談飲食,諸葛瑾都優先品嘗這道魚。

  略微吃了兩口,他就意識到這菜去腥做得非常好,而且把鯉魚肉質松散的問題也處理得不錯。

  “司空府上的廚子,真是什么材料都能化腐朽為神奇,區區一道鯉魚,都能毫無腥味還肉質緊實,簡直匪夷所思。”

  李素聞言,也是得意大笑:“子瑜這是來得巧了,你若是跟阿亮一樣,早一個月來,吃到的就不是這燒法的黃河鯉魚了。”

  諸葛亮在旁邊也是賠笑:“李師府上的廚子,簡直半月就能優化調整燒法,琢磨出新的味兒來。”

  原來,時隔一個月,諸葛瑾這次吃到的,已經不是李素剛來時的“黃河鯉魚焙面”了。李素這人從來不考慮“法古/復古”的問題,尤其在吃的問題上,也不會迷信傳統菜比新菜好吃。

  在李素眼里,哪怕是后世京城那些“宮廷仿膳”,如果沒有與時俱進博采眾長,那也未必比得上當代飲食。

  否則科技進步的力量難道對“讓人類吃得更好”毫無幫助么?現代科學為了抓住人的味蕾,都發展到分子料理的級別了,要比好吃,現代技術當然是有優勢的。

  傳統名菜之所以名,只是因為它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只能做到這一步,在當時算很不錯了。

  李素前世對河南菜也不是很了解,這一世剛來雒陽的時候,只能先循序漸進讓府上廚子學“黃河鯉魚焙面”,但吃了沒多久就尋思進一步升級了。

  他想到后世那么多“香辣烤魚”、“諸葛烤魚”的川菜館,對于肉質松散的魚,都是先刷脆皮油料炙烤、后放到鐵板盤子上加其他配料煨,如此處理出來的魚,比傳統鯉魚焙面的“先把魚油炸定型”更加緊實一點。

  李素當然是本著實用主義,博采眾長,讓廚子把油炸與炙烤結合,把糖醋熘改良成鐵板煨,各種嘗試,最后成了現在這個鯉魚焙面和諸葛烤魚結合的新品種,只是香辛料不如后世多。

  當然,原本歷史上的“諸葛烤魚”其實跟諸葛亮毫無關系,都是后人牽強附會出來的。但這一世李素搞的烤魚,倒是歪打正著真的跟諸葛亮有關系了。

  畢竟這個月諸葛亮每天也來他這兒一起蹭飯,大家吃得不滿意就一起切磋提意見,算是共同針砭時弊改良的結果。

  諸葛瑾很快就吃得懷疑人生,姜還是老的辣,什么材料到司空府的廚子手上都化腐朽為神奇。

  飲宴酣暢之處,李素和諸葛瑾才開始聊起此番移民和建設新都的正事兒。

  李素有很多考核指標要向諸葛瑾了解,諸葛瑾也有很多驟然見聞的不解之處要請教。

  李素吃飽之后,停杯投箸,隨口問起:“子瑜,這次組織益州移民,一共來了多少人?多久可以到位?人員構成有好好組織琢磨過么?”

  諸葛瑾也剛好放下銀箸,差不多吃飽了。他意識到李素這是體恤下情,怕他吃不飽——

  酒宴上,如果存在明顯的上下級關系,領導都放下筷子問話了,下屬哪怕還沒吃飽,也是不好意思繼續吃的,那一頓酒宴基本上就算結束了。

  上下級吃飯和請客戶吃飯是完全兩種模式,李素這是為下面人著想,才一開始只管吃喝什么都不問,看諸葛瑾都不怎么吃了他才問。

  諸葛瑾成竹在胸地回答:“之前每年益州對外移民,都是按您的要求控制在二十萬人以內、五萬戶以內的規模。

  這兩個指標哪一個先到線了,就停止擴大,這也是為了讓百姓有個穩定的預期,不至于因為擔心移民而影響生產。

  今年也是按您的指示,考慮到雒陽比西北畢竟富庶、發展前景好,百姓也更愿意來,所以稍稍擴大了規模。戶數仍然卡在五萬戶左右,移了五萬九千戶,再加上您在郫縣封地的封戶,以郫侯的名義要求遷一部分,拉了九千戶。

  所以一共是六萬八千戶,二十八萬七千余人。這次跟我來的是第一批,四萬多人,總共分五批,兩個月內都會抵達。”

  往雒陽移民不能一次性來太多人,主要還是船只運力負擔。畢竟民間日常運輸和商人貿易、朝廷軍需調集這些也不能停,不能擠占運力。

  諸葛瑾分成四五批,對運力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有點類似于二戰時巴巴羅薩計劃前,德軍往前往東線的鐵路網里,加塞了10幾萬列車次、150萬節火車皮,來調運部隊和武器、軍需。結果德國的民用列車時刻表依然是零晚點,正常民用運輸列車不需要裁撤影響。

  這個因素后來也導致史泰林同志明明看到了佐爾格等情報渠道拿到的“德國人要進攻了”的情報,卻始終不敢相信,認為德軍根本就沒有做好往東線集結的準備(當然棉花棉布價格沒有明顯上漲、短缺,也是一個導致誤判的重要因素,顯示德軍沒有準備冬裝)

  諸葛瑾做不到那么嚴密的現代化調度效率,但其日常民政調度效率,也可見一斑了,這也是跟著李素做了多年郡丞、太守、布政使練出來的。

  論跟著李素鞍前馬后的年限,諸葛瑾一點都不比他弟弟年份短。在世界上其他文官數學統籌能力普遍低下的時代,諸葛兄弟的這些履歷,本身就是開了一個不小的掛,只要肯用心學習,都能成為統籌大師。

  而之所以讓移民里夾雜了九千戶“郫縣及周邊封地百姓”,也是為了把對成都平原本地的民生波動影響降低到最小,免得百姓產生“未來每年移民都會越來越多”的心理預期。

  政府行政的一貫穩定性很重要,不能讓百姓覺得朝令夕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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