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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瘋狂生長的兵法思想樹

  僅憑剛開戰不久的第一印象,黃權就對袁紹軍的防守能力頗為失望。

  好在,陪著黃權觀戰的諸葛亮,早已從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了他心中的落差,不動聲色地解說:

  “別急,這才剛開始呢。沮授這人很有韌性,破墻只是第一步,他根本沒打算指望靠這道土墻防住我們。這道墻,是遲滯我們的進攻、限制我們兵力展開的。

  不過,墻后面的形勢,我們這兒已經看不清了,公衡還是隨我到后方的望樓上,用望遠鏡觀察——袁軍現在也學會了杠桿式投石機,我軍不敢把望樓造在前沿三百步之內,所以只能盡量把望樓再造高一點,用特殊的水晶鏡組觀察。”

  諸葛亮說著,引著黃權往后方走了幾百步,登上了一座離土墻五百步外的望樓。木質部分的望樓高度就有十丈。而且這個木樓還不是造在平地上,而是其下還有一個五丈高的包裹石垣的夯土基臺,加起來就是十五丈,哪怕離前線很遠視野依然足夠好。

  黃權這級別,還是第一次親自接觸“望遠鏡”這種始終保密很好的戰略級觀測設備,使用的時候還有些誠惶誠恐,唯恐失手砸壞了水晶,所以趕忙先把望遠鏡上的綁帶掛在脖子上,這樣萬一沒拿住也不會掉。

  這玩意兒不用量產,裝備數量很少,只有高級將領用,所以保密級極高,從沒有戰場繳獲被敵人仿制的可能。

  哪怕諸葛亮四年前就發明了望遠鏡,關東諸侯至今還不知道其具體存在。只是隱約從結果逆推、意識到劉備軍可能有超乎他們想象的戰場視野偵查裝備。

  黃權適應了幾秒鐘望遠鏡的用法,很快就找到了要觀察的目標。

  只見五百步外的戰場上,隨著漢軍用壕車和投石機打出了缺口,關羽立刻投入了數千精銳步兵,其中還不乏一定比例的鐵甲陷陣士,對著缺口蜂擁沖上。

  與此同時,漢軍的弓弩手也全部壓上,進一步提供更縱深的遠程火力壓制。經過一個冬天的種田發展,劉備陣營中的神臂弩總數,又增加了三四千張之多,北線的河內戰場被分到了兩千張。

  如今關羽部下的神臂弩總裝備規模,已經突破了五千具,南邊的李素裝備規模也差不多,全國加起來有近萬。這種射程三百步的犀利單兵強弩,儼然成了一股冉冉升起的精銳遠程打擊力量。

  黃權看了關羽的遠程部隊投入速度,心中還有些疑惑,忍不住對諸葛亮點評:

  “強弩手缺乏重甲,那么快就迫近上去支援,投入太快了。我軍神臂弩比敵軍弩兵至少有百余步的射程優勢,不用走那么近也能射到甬道墻頭。

  太尉怎么如此急躁?近戰步兵都還沒完全奪下甬道外墻,就讓強弩靠前、靠到能和敵軍前排普通踏張弩一樣的射程對射,這不是白白增加傷亡么?”

  黃權的觀點很樸素:既然我軍輕甲、強火力兵種,有裝備射程優勢,那就該在敵人沒法還手的位置放風箏啊。當然也不是說不要往上沖,只不過沖的任務先交給近戰的鐵甲兵,讓肉的部隊頂在前面。

  換個后世普通看客都聽得懂的說法,那就是“打團哪有讓DPS跟著肉盾一起沖到前排跟敵人互毆的”。

  與此同時,事實似乎也證明了黃權的正確,因為漢軍包括神臂弩手的遠程兵上前之后,確實遭到了一定的反擊火力,出現了貌似不必要的傷亡。雖然漢軍弓弩手士氣高昂,并沒有被這些傷亡嚇退,依然堅定地執行著關羽的命令。

  但黃權的疑問,諸葛亮只是報以一句“別急,再往下看”。

  黃權只好繼續耐心觀察,不久之后,他終于發現了問題的奧妙所在。

  “太尉在沒有徹底拿下甬道外墻的時候,就讓弩手上前,是為了壓制對面沮授把后續縱深的預備隊派到缺口處!拖延沮授把袁軍援兵拉上來堵口的速度!”

  他的目光繼續往戰線的縱深處延伸,漸漸對戰場的奧妙看得越來越清。

  沮授的第一道工事,果然看似殘破、在投石機陣的集中打擊下抗不了多久。

  但是,沮授設置了不止一道工事!目力所及,似乎至少有三道。而且每道土墻長塹構成的甬道,相互之間相距也就在三四百步。

  從施工的作業量來說,挖掘一道兩三丈寬深的壕溝、然后把挖出來的土堆砌成一道三丈高、三丈厚的夯土長墻。跟挖三道一丈寬深的壕溝、堆三道一丈半高厚的夯土長墻,土方作業的總量是差不多的。

  這個有點數學常識就知道,墻壁厚度、高度都減少一半,截面積只有四分之一,施工量也近似四分之一(實際上會稍微多一點)

  沮授放在一線的甬道防線土墻,顯然是非常偷工減料的,這才一個多時辰就被徹底砸爛出缺口了。可問題是,他在有限資源的情況下,選擇了修三道偷工減料的土墻,來形成防御縱深。

  剛才關羽砸破外墻的那一個半時辰里,沮授的部隊在干什么?他們在第一道墻背后,臨時挖土、把缺口通往左右翼兩側的路壘斷,然后用第一道墻缺口與第二道墻之間形成了一個臨時的內甕城,把關羽的部隊放進這個缺口繼續打陣地戰!

  關羽的部隊成功沖了進去,但是因為缺口小,沖進去的人不多,同時能投入的兵力規模只有那么大。

  更麻煩的是,投石機機動非常困難,壕橋車和掘土墻的木驢車這些重型裝備,雖然把外墻挖破了,但也僅僅是破得可以走人通過,不等于可以直接把土完全挖平、挖到這些攻城車等笨重器械能從缺口里開進去。

  所以,沮授的第二道縱深工事,目前就處在關羽的攻城器械怎么都夠不著的射程范圍之外。

  這種打法,正是沮授在198年這個早春,跟關羽的對抗中,磨合成熟的最新防御戰法,當然最初的思路,其實沮授早就有了,甚至在當年跟公孫瓚的易京樓圍城戰中,沮授已經開始琢磨這種“縱深彈性防御”。

  傳統的死守式防御,是不允許放棄城墻的任何一個點的,因為城墻只要被突破一個點,城就破了,敵軍源源不斷涌入,守軍士氣立刻崩潰。

  沮授這個新防御的辦法,犀利就犀利在,他允許放棄部分外圍防線,外圍被攻破,只要讓士兵們知道他們還有希望,士氣不崩,稍稍堅持下去,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破而不潰的外圍一線防御,至少阻止了敵人重火力攻城器械的突前重新部署,也限制了敵人的兵力投入速度。這就是一道已經破了的甬道土墻依然能發揮的余熱。

  可不,此刻的正面戰場上,關羽的步兵已經陷入了苦戰。他們雖然破了一道墻,而且都不能算是“遭到二線甕城上敵軍弓弩手的交叉火力亂射屠殺”,但戰斗依然很艱苦。

  說句題外話,如果黃權早來個十天半個月,他是有機會看到一次類似于“己方部隊被詐開城門放你進甕城、然后交叉火力四面亂射大量殺傷”的傳統伏擊戰慘狀的。

  但是,這個小虧關羽十幾天前已經吃過一次了,而且有諸葛亮在,吃虧規模并不大,稍微死傷了幾百人就止損了。

  這才有了今天關羽“還沒徹底拿下第一道防線、就讓己方強弩手逼上去、越過第一道墻拋射輸出”的命令。

  黃權看到的,已經是對抗手段升級了一次后的2.0版攻防。否則的話,沮授的第二線防御輸出只會更加肆無忌憚。

  關羽已經殺進第一道墻缺口的士兵,頂著火力往兩邊延伸、把第一道墻背后還未徹底撤走的袁軍弓弩手盡量砍殺逼退,第一道墻兩側袁軍的遠程火力漸漸變得稀疏起來。

  漢軍神臂弩也漸漸壓上了第一道墻外側,然后隔著墻對第二道防線的袁軍對射輸出、壓制袁軍第二道防線遠程火力對漢軍涌入的近戰兵的殺戮。

  整個過程看起來描述得有條有理,其實每一步都是用血肉堆出來的。加上沮授幾條防線的縱深梯次設置得很好,一旦雙方隔了一條防線對射,這個射程剛好是雙方可以互相夠到,漢軍神臂弩的射程優勢也就不明顯了。

  漢軍神臂弩手當然也可以選擇不上第一道墻的外側,而是直接站在最外線射擊,但那樣因為高度差、中間的墻體阻隔,你只能盲射拋射,不能直接瞄準射擊,效率大打折扣。

  總而言之,就是每一層工事的距離、缺口留給你的投放速度投放效率,都讓進攻一方覺得如骨鯁在喉,很不舒服,有實力卻沒法一下子使出來。

  攻防的投石車之利被廢掉、雙方的弓弩之利也拉平之后,剩下的最后就只是已經殺進缺口的近戰兵之間的互毆了。

  漢軍近戰步兵的驍勇悍戰程度,倒也明顯超出袁紹軍,灌鋼打造的斬馬劍和四棱錐槍殺傷力也更大,灌鋼鍛造的鎧甲更是防御驚人。

  但沮授提前讓人加急施工堵死了戰場兩側、關羽在哪里破口他就在即將破口的位置兩側讓人堆土堵。不求徹底堵死,只要讓你翻墻遲緩拖住時間就行。所以漢軍步兵被擠在一小片戰場上,根本施展不開。

  對面袁軍拿著長槍甚至鐵戟的銳士,則列著方陣,等著與漢軍陷陣士的夾擊搏殺。重型鐵戟的貫刺對鐵甲兵的威脅也是非同小可的。

  因為兵器重量擺在那兒,排成人墻頂盾往前施壓,第一排的大戟士刺出鐵戟的力度,可能是幾個人在背后幫他一起助推的效果。這種大力出奇跡的打法,就算有鐵甲,也容易被擠癟重擊、踐踏沖撞致死。

  單位面積戰場上,沮授能投入的肉搏兵,比關羽多了好幾倍,而且,他不會給關羽投入大量長槍兵列陣對刺的機會。就算有這種機會,關羽也只是拉低了自己的優勢特長,跟沮授換命而已,這不是劉備軍希望看到的打法。

  對于目前進攻戰打不過、就想靠人數優勢拖防守的袁紹一方來說,如果劉備軍肯跟他們換命,這是沮授最樂意的事兒了。

  連番血戰之后,隨著時間近午,漢軍肉搏步軍和袁軍槍陣戟士都傷亡慘重,關羽不得不命令部隊退下來。

  尤其是因為防線缺口還是不夠大,哪怕前邊一邊大后面一邊挖更多缺口,但漢軍援兵投入速度還是慢很多。

  一開始雙方體力還充足、不存在打累了的士兵撤下來替換的問題時,情況還好說一點。

  一旦體力下降后,沮授那邊前排可以依次后退。因為戰場很寬闊,長槍方陣、大戟方陣之間都有甬道給前排疲憊士兵退下來。

  只要沮授讓人輪換一批后,關羽這邊得不到輪換、怕在缺口處形成“高峰期擠地鐵、上車乘客和下車乘客在車門處形成擁堵”的混亂局面的話,關羽就完了。

  戰場上可無法約束部隊“先下后上”,敵人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一旦跟京城地鐵那種“下車乘客被上車乘客重新擠廂”的情況發生,被擠的士兵只有死路一條。

  關羽沒辦法,他是只能選擇“車廂里的人全部有序下車整頓,留一些死士斷后”。

  他一開始派兵的時候沒有派很高比例的鐵甲陷陣士打先鋒、而是用了相當比例的皮甲士兵,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十幾天前他第一次打的時候,沒有經驗,為了盡快破口,一開始投的都是鐵甲兵。

  結果敗退下來的時候,光是留在敵人防線后面被繳獲的損壞鐵甲,就達到了幾百套。現在關羽是吃一塹長一智調整了部署,讓一部分體力保存還算不錯的部隊擔當斷后。

  而且這樣可以爭取時間,讓分批撤退的前幾批士兵,看看有沒有戰死戰友的鐵甲,撤退時盡量帶回來減少繳獲。雖然實際上戰場那么亂,還是比較難操作,總有相當的遺留。

  一個上午的血腥廝殺,最后只是數千人規模級別的換命,袁紹方的傷亡確實多不少,但總的來說就是消耗戰,不可能打成殲滅戰,關羽幾乎就沒有抓到俘虜,更沒有穿插包圍成建制地消滅敵人部隊。

  最后退下來清點,關羽一方傷亡了兩千二百余人,關鍵是傷員竟然才九百,可見戰死者有一千多——因為關羽一方放棄了戰場撤退,打掃戰場的機會留給了袁紹一方,所以一些重傷員失去了行動能力,沒法撤下來。

  對面袁紹死傷了多少目前不知道,但是根據觀察,估計在四五千吧,但戰死比例比關羽低得多,估計也就死一千五百人。

  這種消耗換命,怎么能提得起名將的興趣呢?

  黃權看著關羽退下來,心中悵然,無奈長嘆:

  “看旗號,今日具體指揮士卒跟太尉搏戰的袁軍將領,似乎是張郃與高覽二人吧?沒想到,張郃高覽之類名不見經傳的積累資歷之輩,在沮授的監軍督戰下,也能調度出如此戰力,讓袁紹軍變得那么有韌性,當真令人嘆為觀止。

  長安朝中文武,乃至陛下,沒有見到如此血戰的態勢,還想誘敵出戰、野戰包圍速勝,確實有些苛求了。請太尉勿憂,我回京之后,一定懇切向陛下分析軍前將士的難處,不會再催了。太尉自行擇機求戰便是。”

  戰斗結束后,當天下午回營,關羽就忙著親問士卒、看望傷員、監督醫療物資的調度。

  諸葛亮則帶著黃權復盤沮授的戰術,幫黃權更好地理解,便于他回去后可以跟長安的決策層更好地解釋。

  諸葛亮經過這十幾天的對抗,對于這種大兵團相持防御戰的心得,其實又加深了幾分。而且彌補了他去年冬天寫的論述“大兵團作戰如何集結優勢兵力”的那個《兵法.內外篇》的一些細節。

  畢竟,沮授能打成這樣,顯然也是對大兵團集結優勢兵力有心得的。諸葛亮明明透徹懂了這方面的兵法,依然不能破局,這說明諸葛亮原先還是缺了一些“大兵團相持時,如何利用防御工事限制敵人機動調度和投入”的經驗,這個點要查漏補缺。

  沒辦法,虛歲十九的年輕人,還是要不斷高強度實戰喂招成長。

  跟沮授的對抗后,諸葛亮發現自己居然對“長城”這類軍事工事的用途,有了更新的認識:

  這不是一道不讓敵人攻破任何一個點的防御工事。而是限制敵人過墻的速度和規模,讓防守一方可以在對方過墻之后、在墻內側集結更多的兵力打陣地戰。

  事實上,歷史上華夏的農耕文明,就是這么用長城的。漢人的部隊兵力人數總是超過草原游牧,但漢人追不上草原游牧。

  沒有長城的話,每個點漢人的駐軍總是少于草原游牧全族擰成一股拳后的戰力。有了長城,我至少可以逼你在墻內側的這個點打集結調度后的陣地戰,不讓游牧放風箏。

  這些樸素的軍事思想,到了唐宋明這些和游牧打得有來有回的時代,早就總結透徹了。諸葛亮沒總結透徹,主要是因為大漢的歷史上,不是跟匈奴和平和親、休養生息種田,就是武帝時候撕破臉反推了匈奴。

  漢朝被匈奴壓著打的時間不久,所以這方面的戰略縱深防御經驗總結得不如宋明深刻。諸葛亮居然要靠跟沮授的拆招來領悟這些。

  “…所以,沮授這套打法,神髓就是上述這些。當然,還有一點要注意的,那就是用了這套打法,卻還在打防守戰,有個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守勢一方的兵力要多,不說遠遠多于進攻方,至少也不能明顯少于進攻方。

  換言之,傳統的城池關隘防守兵法,比如《孫子》講究的是‘十則圍之五則攻之’,防守堅城關隘的守軍可以只有攻防的五分之一十分之一,依然拖住很久。

  我們現在有了杠桿式投石機快速破墻、再遇到這種長防線甬道防守作戰,敵人兵力還那么少,被突破一個點就完了。

  所以,沮授實則是拿了至少‘倍則分之’,甚至更多的兵,卻不敢與我們戰。他哪怕沒有城池工事,跟我們陣地野戰,也是能撐住很久的,他哪怕被破了墻,他的部隊人心士氣也可用,知道他們人多,破了墻不等于輸。

  現在想來,雖然四百多年前廉頗戰秦軍時,具體細節很多已不可考。但廉頗應該也是略懂此道之人,所以他才是那種率四十萬趙軍打防守戰的典范,被王龁破了百里石防線也無所謂,因為廉頗還有第二道丹水防線,王龁殺進缺口的部隊還能被廉頗擊退重創。

  而沮授之才,已經遠在廉頗之上,他更是結合了當下我軍新攻城武器的應對,拿出了與時俱進的新法對抗防守,才有今日局面。他的防線部署非常精確、縱深距離恰到好處,讓我們處處骨鯁在喉。

  以至于投石軍雖強,進攻著進攻著就與沖鋒的步軍脫節了,支援不到步軍,神臂弩雖強,也是深入著深入著就脫節了,支援不到第一線,才會打成這樣。公衡回去,一定要把這些經驗分析清楚。說不清楚的話,看看我給陛下的這封秘策。”

  黃權跟諸葛亮探討許久,最后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對自己的軍事策略復盤總結能力,也是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同樣是觀摩了一場戰斗,為什么孔明的收獲比自己大那么多?

  他懷著這樣的嘆服,即日啟程回到了長安。

  事實上,如果李素此時在場,也觀察了沮授的防守戰略、以及諸葛亮觀察總結后得出的心得,恐怕也會再一次驚訝于歷史的加速:

  如前所述,去年冬天諸葛亮幫關羽取得的勝利,其實是“約米尼總結的拿破侖時代內線機動集結優勢”,

  但戰后,諸葛亮甚至超前地自行反省總結出了“技術發展到一定程度,可能會出現毛奇時代的外線分進合擊同時輸出優勢”。

  而今天這一戰,沮授可謂是讓諸葛亮意識到了“有了毛奇時代的外線優勢戰略思想,依然有可能被內線的防守方使絆子,有勁兒使不住”。

  因為,沮授今天用的防御思想,不就是后世普法戰爭后數十年、一直到一戰前夕,發展出來的“彈性防御”思想么!

  歷史上一戰前發展出來的彈性防御,正是克制普法戰爭時代毛奇外線戰略的新一代戰略思想,讓防守方依托可以放棄的縱深防線,重新奪回了普法時代轉移到進攻一方的優勢。

  所以,德軍在一戰時沿用普發時的毛奇思想,搞施里芬旋轉門計劃,才沒那么容易,后來更是屢次陷入泥潭——

  整個一戰,至少在西線戰場,明顯是誰防守誰占優,進攻一方虧到死,毛奇時代進攻方外線優勢蕩然無存了,得等下一個時代的理論閃電戰出現,外線進攻方優勢才奪回來。

  彈性防御的核心是什么?你不是有分進合擊的優勢么?你不是有集中優勢火力步炮協同么?那我防守方就不在你進攻方預選好的要強攻的那個戰場上跟你打!

  我把防御縱深做深,可以放棄前沿陣地,把你放進來,因為直到一戰基層部隊還沒普及無線電,所以一線攻擊部隊沒法實施呼叫炮火支援。

  一旦沖進去雙方犬牙交錯亂了,進攻一方無法及時掌握自己人打了多深,防守方卻能實時知道自己丟了多少縱深,這時候防守方可以呼叫炮火進攻方呼叫不了,進攻方就被慘虐。

  今天這種情況,無非是“彈性縱深”的簡化版。一戰時大炮能射二十幾公里,所以彈性防御要求防線縱深二十公里以上。諸葛亮的杠桿式投石機只能射三四百步,所以沮授的彈性防線縱深只要三四百步。

  沮授做不到讓你“步炮協同脫節”,但只要做到讓你“步投石協同脫節”、“步神臂弩協同脫節”,然后跟你混戰群毆反沖鋒,一樣壓回來。

  李素前世作為一個外交學院的高材生,他打游戲時也很喜歡那些“P社四萌”的人均甲級ZF高模擬游戲,那種游戲能讓他有宣泄自己智力的優越感。

  所以,當李素后來聽說了諸葛亮和沮授在這短短半年多里的軍事對抗和內外線攻守方部隊集結優勢理論的交替升級,他簡直有一種錯覺:

  去年冬天,關羽剛出手時,他似乎是在打《歐陸風云》,軍事理論巔峰就是拿皇約米尼克勞塞維茨。

  后來諸葛亮總結升華,軍事理論已經從《歐陸風云》的背景升級到了《維多利亞》系列,都是毛奇普法戰爭時期的軍事術語了。

  現在沮授和諸葛亮再次對抗、各自完善總結,那些概括出來的軍事理論術語,似乎已經是《小胡子的野望》背景里的早期術語了。

  西方世界總結了一百多年的兵法,他們用了半年多的交替對抗就左右互搏出來了。

  果然,軍事理論要升級,關鍵還是要將遇良才、棋逢對手。西方人五十年一次進步,關鍵還是能打的人太少,每個時代第一名的軍事家,都有遠超同時代所有人的碾壓性實力。以至于拿皇一招鮮吃遍天,沒對手破他的招,他就一輩子不用升級。

  或許,毛奇生活在拿皇同時代,破了拿皇的招,而且不是一擊斃命、給拿皇時間反思總結、面壁圖破壁,說不定一年半載就升華變招了。

  一個謝三少和燕十三同時存在的時代,是幸運的時代,是武學快速進步的時代。

  兵法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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