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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死得跟夏侯淵一個待遇

  沒有遭到任何抵抗就輕易渡過渭水、抵達渭南,這讓胡封內心對于攻破徐晃大營又多了一些信心。

  攻堅戰就是這樣,好比《要塞》游戲里,你要是把城墻城門徹底堵死,那敵人就會掂量掂量,按部就班。但如果你故意把城墻修得九曲十八彎,還留幾個口子貌似可以直接沖進去,誘惑敵人上鉤,那敵人就會信心暴漲,連攻城武器都不打造,就直接沖上來。

  而胡封渡河完畢后,仔細觀察徐晃的大營,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幅景象。

  雖然有鹿角十重、陷坑數道,但營門終究只是幾根木頭橫豎釘起來的,圍墻也不過是堆土夯實的尖樁木墻。

  農歷九月份的天氣也沒冷到可以在夯土上潑渭河水、凍結成冰墻的程度,所以怎么看工事都是可以輕易沖出缺口來的——說句題外話,取渭水澆在沙土上凍結冰墻,歷史上是婁圭在曹操破馬超時所想,但那一年是天氣不正常,渭南提前氣溫驟降,所以九月底才有那么冷。

  胡封這次來,天氣很正常,而且農歷節氣也早了近半個月,所以凍土固墻的招數就沒法用了。

  “哼,徐縣令果然還是謊報了敵情,這哪有‘約兩千人’的敵兵?有一千人就不錯了,真是畏敵如虎。”

  胡封抵近到三四百步的距離上,仔細觀察了一下,如是冷哼嘲諷。他也沒算看錯,因為法正在五丈原高處的駐軍很隱蔽,從下面是看不見的,加上植被豐茂,只能草木皆兵一下。

  高地也不怕被直接攻擊到,所以工事也不用多修,只要在懸崖邊上多堆一點滾木礌石就行,不需要圍墻不需要木樁。之前五六天的工事修筑力量,全部集中在了河邊的低地營區。

  胡封實打實看到的,也就徐晃那個營,當然不足一千人了。

  胡封立刻下令:“分兵兩營,一營沿靠五丈原一側填塞陷坑、破壞鹿角,干燥處的鹿角可以丟火把燒毀試探。敵軍如果敢阻止破壞,另一營就準備弓弩壓制。”

  郿縣軍隊雖非胡封嫡系,倒也聽話,立刻執行了命令。

  不得不說,胡封這人雖然官位不高,軍功也不顯著,在如今官職爛大街的長安朝廷里依然只當個校尉。

  但官場上從來都不是只看官職高低的,還要看一個人跟大領導的關系好壞,看菜下飯。郿縣官場這邊的軍官,也都知道胡封是李傕的心腹,很受信任,經常擔任機密事務,所以才絲毫不敢違令。

  歷史上,就是這個胡封,在樊稠放走韓遂之后,李傕設鴻門宴請樊稠喝酒,然后趁著樊稠半醉時,摔杯為號。就是這個胡封受李傕安排,提前在賬后埋伏了刀斧手,突然發難刺殺了勇猛著稱的樊稠。

  能夠被大領導委以“摔杯為號”重任的,那都是不一般的心腹。要不是知根知底,誰敢讓他在宴會廳里埋伏刀斧手。

  兩營士兵一千多人,分工明確地挖掘填埋、偶爾放火焚燒鹿角,有牌手頂著長盾掩護。

  對面的徐晃也不甘示弱,以弓弩射擊壓制,跟胡封的后營對射。不過因為距離比較遠,所以徐晃暫時也沒法動用諸葛連弩——諸葛弩矢沒有尾羽,飛行不穩定,五十步外就毫無殺傷力了。

  胡封的弓箭手也躲在長盾后跟著回射,雙方打得有來有回。

  高地上的法正,則是眼睜睜看著敵軍進入射程,但絲毫不暴露火力,就給對方以“破壞工事很順利”的錯覺。

  山頭的東側邊緣、靠近下方徐晃營地的一面,還立了一面白旗。這個位置的旗號,下面的胡封自西往東攻擊是看不見的,但徐晃營地里的人卻能看見,就可以根據高處火力觀察哨的觀察,從容安排應對。

  法正事先跟徐晃約好了,白旗就是“只以低地營區部署的弓弩射擊,不許出擊,不暴露高處火力”,黑旗則是“五丈原高地和低地營區的弓弩全力夾擊”,最后的紅旗則是“允許陷陣營士兵沖出去反擊”。

  胡封見破壞順利,愈發鼓噪而進,逐漸在營前百步的陷坑區里,盡量靠著南側,填坑燒鹿角,開鑿出一條前進道路,信心暴漲。

  或許有人會奇怪:胡封挑選的進攻道路,為什么要盡量靠著南側五丈原、而不是靠著北側渭水呢?

  這當然是因為,徐晃之前修營地時,把北面渭水挖開了幾個口子,所以有河水流進了這些陷坑。從靠北一側施工的話,胡封的工程量起碼大好幾倍,要把渭水河水先修堰口堵住、還要排水、一會兒沖鋒的時候還要解決土地泥濘人馬下陷到泥淖里等等問題。

  南側靠近秦嶺,靠近五丈原高地,地很干燥堅實,當然走這兒了。

  至于山頂上會不會拋下滾木礌石,胡封覺得倒不是很重要,因為低地敵營就在眼前,快速通過危險區就是了。

  反正營門營墻看起來那么破,頂住幾分鐘就能殺進去,跟敵人攪作一團,為了那么幾分鐘大興土木,也太費事兒了,忍一忍就過去了。

  “敵軍阻擊如此孱弱,只剩兩道陷坑鹿角了,全軍長蛇陣,從開辟出來的狹路中沖過去!只要殺進敵營,與賊軍攪做一團,咱就贏定了!”

  胡封眼看突破在即,高聲喝令全軍突擊。

  五千名士兵,剛才在填坑過程中,填了七八道障礙,總共也才死了兩百來人,還有一些帶傷。作為攻堅戰,破壞外圍工事這樣的傷亡數量完全是可以接受的,己方士兵也知道這是難免的,所以士氣并未低落,胡封一下令總共,所有人都打了雞血一樣開始排隊沖鋒。

  要不是填出來的路太窄,大伙兒更想從一個寬大的正面上全線突擊,而不是從一條幾十步寬的正面排隊殺入。

  徐晃也一聲令下,分出了三百名穿鐵札甲、配斬馬劍的陷陣營士兵,在即將受到沖擊的墻段處列陣。

  “咱的士兵堅甲利兵、訓練有素,遠非胡封的郿縣兵可比。而且平時還擔心鐵甲兵久戰體力不支。但今天我軍是以逸待勞,敵軍則是繞路行軍,累計走了四十里到這兒的,體力方面我軍也能轉劣為優,胡封不足懼矣。”

  徐晃握緊斧柄,心中頗為鎮定地暗忖。

  當然,他的這個擴編版陷陣營,跟高順的原裝陷陣營差距還是有的,主要是在實戰經驗和心理素質上。畢竟劉備入蜀、閉關數年,步兵精英經歷過的戰陣,也就是討伐南中時那點廝殺,其他都是憑空操練。而有些東西尤其是心理素質,只有真正多見血才能練出來。

  胡封的前軍沖到二十步內,躍過倒數第二道壕溝時,營墻瞭望樓上的幾十部諸葛弩,終于開始齊射,火力密度,抵得上數百名弩手的抵近攢射。

  為了防止誤傷,所有的諸葛弩沒有壓低望山射最前排的敵人,而是稍稍延伸火力,射與最前排隔開二十步遠的位置。這樣就算不是很準,也不會傷到進入肉搏的己方陷陣營士兵。

  而這種弩與近戰精密配合的戰術,換個場合換支軍隊根本沒法呈現。

  因為普通的弓弩火力密度太低,要實現這樣的火力投放,至少要在前排排列幾百人的弓弩兵,這些人無法近戰,一旦要進入近戰就得退下來換近戰兵頂上去。

  只有諸葛弩的火力密度,可以在區區幾座箭樓上就裝下,不占用太寬的正面陣列。

  胡封的部隊瞬間就是氣勢一窒。最前面十幾排的士兵只看到箭雨擦著頭頂而過,他們自己卻毫發無傷,但背后卻傳來陣陣恐怖無比的密集慘叫。一時間沖也不是,撤退也不是,只好繼續咬緊牙關肉搏。

  “沖過去!沖破敵陣殺光箭樓上的人就贏了!”所有人都是這個念頭,悍不畏死朝著徐晃沖去。

  他們有些被擠下最后一道陷坑,自相踐踏而死,但這時也顧不得了,哪怕用尸體把最后一道陷坑和里面的鹿角填平,也必須上了。

  沖到尖樁前的夯土坡時,又有不少人被居高臨下的陷陣營士兵勢大力沉地斬殺,尸體很快把夯土墊高了一層。

  還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翻越尖樁圍墻頂部時遭到重擊,直接被插死在尖樁上,如同西方中世紀的木樁刑一般可怖,但也因此把木樁的尖端抹平,變得似乎不再那么致命。

  可惜,看起來越來越近的勝利,卻始終那么遙不可及,似乎對面根本就還有余力沒使出來。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隨著土坡和尖樁幾乎被尸體堆平堆成緩坡,渾身札甲的陷陣兵依然排隊屹立在墻頭,踩著尸體“埋踵而戰”,漸漸連移動都變得困難起來。

  “埋踵而戰”,就是倒下的敵人尸體越堆越高,已經把堅守陣地的士兵的腳踝甚至一部分小腿都埋起來了。

  胡封在陣后督戰,看著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面部表情也扭曲起來:“怎么會?那堵營墻后面最多就幾百人?明明我軍都沖上去了!

  再加把勁就克竟全功了呀!現在要是敗退就是前功盡棄!好!有希望!殺開一個口子了,就要上箭樓了!把那些惡心的元戎弩手全部殺了!”

  連番血戰搏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他的部隊似乎終于在某處局部陣地上反復沖擊、斬殺了數十名陷陣兵,撕開了一個口子。他可以看到士兵們從那個口子涌進去,似乎可以把交戰正面擴大好多倍。

  只要過了狹窄地形,士兵的數量優勢就發揮出來了,不會再像一開始那樣被裝備精良的少量精兵吊打的局面。

  可惜,就在他以為有轉機的時候,徐晃那邊卻看到了五丈原高處、法正的白旗變成了黑旗。

  幾乎一瞬間,高原上的側射火力齊發,二十張連弩和五百張普通弩一起開火,還有幾百根巨大的滾木和礌石往下不斷投擲,另有數百個枝葉和枯草團成的柴草球被點燃后滾下來,形成大火對后續援軍的前進形成阻礙。

  胡封的后軍被連番多重打擊,根本無法上前支援,硬生生被與已經沖破口子的前軍阻斷了。

  已經殺進徐晃營地的前營數百名士兵,斷了后援,一時間比人數都比不過徐晃的人,被斬殺數十人、受傷近百之后,其余的全部抱頭跪地投降了,繳械被俘者超過了五百人。

  法正又恰到好處地換上了紅旗,山頭的滾木礌石柴火球全部停手,徐晃帶著人殺出去,把那些被堵在亂石亂木之間的士卒都俘虜了。

  胡封根本沒想到敵人低地營區里只有幾百人、頂住了攻勢后居然還敢反沖。當時他正在軍前督戰、試圖約束隊伍防止潰逃,也防止敗逃的士兵們奪船先渡過渭北——

  船只的使用必須有主將分配,因為船的數量是不夠一次性運載幾千人的,要往返擺渡多次。要是驚弓之鳥的敗兵直接把船開走、順流而下回郿縣,那豈不是剩下的人都被留在渭南了?那簡直比吳孟達的“我還沒上車”更慘。

  可惜,就在胡封約束軍紀阻止敗兵奪船時,背后徐晃帶著區區一百名斥候騎兵,冒煙突火殺出。胡封的軍隊堵在此處,倉促退卻不及,只好返身分出兵力跟徐晃廝殺抵敵爭取時間。

  “賊將受死!”徐晃與胡封廝殺十余合,趁著胡封氣力漸怯,掄起一斧將其斬殺。

  “胡…胡校尉戰死了!快跑啊!”剩下的郿縣駐軍全亂了,有些想要奪船北渡渭河,有些沒命地往西跑,往陳倉方向跑,還有些被追得急了的就地跪地投降。

  一時間紛紛亂亂,莫衷一是,人人腦子里都還有些懵逼沒轉過來:帶著五千人攻打不足一千人的營地,怎么就輸得那么慘?這也太心理陰影了。

  幸虧徐晃的機動兵力也實在是少,騎兵只有百人,根本不敢深追,剛才是靠著法正放火的那些柴火球的煙霧,讓郿縣駐軍不知虛實、不知煙后面追出來的騎兵還有多少,才討巧斬了胡封。

  所以稍微又抓了三四百俘虜之后,徐晃也非常穩重地退回營地,沒有再憑借百騎追殺渡河敵兵。

  半炷香之后,徐晃回到營地,法正也已經從高地營區來到低地營區,給徐晃接風。

  “法都尉,這胡封的首級如何處置?今日一戰,可算是出了一口去年的惡氣!”

  徐晃把人頭往地上一擲,胸中噓出一口濁氣,去年他跟法正都經歷了五丈原之敗,心中一直很不爽,也沒怎么升職。

  這次要是北伐成功,多打幾場順風仗,肯定能追上甘寧那些人,說不定還能當上雜號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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