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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趙門弄墨

  趙括用了很長一段的時間,這才振作了起來,平日里他一直都在教導孩子們,不要活在悲傷之中,生老病死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當離別到來的時候,趙括并沒有能做到自己所說的。摯愛離開了,人生卻還在繼續,趙括知道自己的使命并沒有結束,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他不能繼續待在陰影之下。

  做的永遠都要比說的要困難。

  行走在趙國的道路上,趙括看著遠處那些勤勞勞作的百姓們,不由得駐足觀看,他看到年輕人拉著耕牛,正在土地上耕耘,他們的妻子,則是在不遠處的果樹下準備吃的喝的,很多時候,農夫們都會在耕地上用餐,甚至有人在耕地外搭建簡陋的房屋,會在這里住宿。

  如今的景象,與過去有些不同。

  與趙人所想的不同的是,秦人并沒有強行要求他們說秦語,沒有逼著他們穿上秦人的衣裳,也沒有將他們當作奴隸這都是當初的趙人所認為的未來,秦人統治這里之后,沒有改變他們的風俗,也沒有改變他們平日里的生活習性。秦國大臣本來是想要強行推廣秦國的文化,禁止趙國百姓游蕩,嚴禁外出,參與大型操練,想將這里也變成軍隊。

  可是呂不韋并沒有同意。呂不韋是想要改變秦國,將秦國從軍隊改成國家的,遲早都要變,也就不必折騰趙國了,其次,他也是害怕強行的推廣會讓新占領地區出現嚴重的抵抗情緒,哪怕百姓們不敢明面上反對,可是只要他們選擇消極對待,秦國的很多政策的施行就要面臨巨大困難。

  趙人還是有些不太習慣,看著那些說著蹩腳趙語的官吏們站在耕地邊上,指手畫腳的帶領他們耕作,趙國的官吏,幾乎不怎么會出現基層,他們也不會理會百姓的耕作,因為這一切都與他們沒有什么關系,可是秦國不同,趙地內部會進行大比,地方物資產量高的可以得到獎賞和升遷,而低的就要接受懲罰或則滾蛋。

  百姓們的耕作,紡織,乃至是他們的生活狀況,都與官吏們自己的前途和生命直接掛鉤,這就造成了秦國官吏與其他國家官吏最大的不同,秦國官吏做起事來非常的認真,不敢弄虛作假,也不敢渾水摸魚,尤其是當秦國建立了完善的監督機構之后,更是如此。郡里刺史,縣里督郵,鄉野有秩。

  他們會時刻監各級官吏的行為。

  加上農耕本身對百姓們也有好處,在秦國的競爭模式下,不僅是官吏,就是百姓也能受益不得不說,商鞅簡直就是個天才,趙括所看到的越多,對商鞅的那種敬佩之情也就越大,不愧是秦國上下官吏都要鉆讀他著作的男人。他的確是改變了世界,而如今他的制度,也是改變了趙國。

  趙國承受了太多的災害,常年的戰爭幾乎摧毀了他原先的內政,貨幣體系也是瀕臨瓦解,故而秦國統一這里的貨幣,還是比較輕易的,趙國擁有充足的人力,秦國則是可以提供種子農具,相得益彰,在滅國的第二年的春天,趙國各地都開始了熱火朝天的耕耘,他們已經很多年都不曾如此安心的耕作了。

  趙括也是在這個時候,帶著自己的家人離開馬服,返回咸陽,他還有很多要處置的事情,馬服是他永遠的家鄉,可是現在還不是告老還鄉的時候。道路坎坷不平,嬴政數次告訴趙括,自己一定要在全國修建道路,將全天下都連接起來。在歷史上,始皇帝也是在各地修建馳道。

  這個所謂的馳道,并不是后世常見的道路,這是一種馬車軌道要先夯土,然后鋪上木軌,最后在道路兩旁種上樹木,這項工程之大,就是與長城和秦王陵的修建工程比起來,都是毫不遜色。交通固然是非常重要的,可是這馬車軌道,在趙括看來似乎沒有那么重要,只是尋常的道路,可以讓馬車平坦的通過,這大概就足夠了。

  剛剛返回咸陽,嬴政就迫不及待的將李斯叫來,想要讓趙括來跟他談談修訂新文字的事情,李斯最近變得非常忙碌,嬴政將呂不韋手中的一部分權力直接移交給了他,還要在短期內看到成果,他自然也不敢怠慢。呂不韋倒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而生氣,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李斯是個合格的繼承者。

  嬴政在王宮內,身邊坐著趙括與李斯。

  李斯將自己原先所書寫的兩份馬說交給了趙括來觀看,趙括看著李斯修改的字體,李斯對秦國的大篆進行了修改,從而形成了小篆,而小篆已經帶著隸書的模樣,至于隸書,跟后世的文字是沒有太大區別的。即使是后來人忽然來到這個世界,看著小篆,還是能辨別出不少的文字,而對著隸書,那基本上都能認出來。

  漢朝所出現的隸書與繁體文字沒有太大區別。

  趙括正在認真的觀看著小篆,而上位的嬴政則是忍不住的夸了起來,他說道:“寡人也是見過不少的賢才,可是李斯不同,原先韓非子舉薦他,說他有實干之才,寡人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李斯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寫出了這樣的文字,這并非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事情。”

  聽著秦王的夸贊,李斯低著頭,表現出非常謙遜的模樣,心底里,他還是有些得意的。

  李斯是荀子最杰出的弟子,起碼,李斯自己是這樣認為的,他很早就看出秦國的實力,也認定天下都會落在秦國的手里,故而早早前來投效,這些年來,不能說他沒有得到重用,起碼呂不韋就很看重他,將他作為自己的左右手。可是李斯想要的不只是成為國相的左右手,他想要輔佐君王,成為君王的左右手,也就是得到呂不韋的位置。

  可是嬴政幾乎沒有給他任何展現自己的機會,而他所做的很多成績,也都算在了呂不韋的頭上。

  李斯愈發的煩悶,到如今,秦王總算是慧眼識珠,發現了自己的才能,他看著時不時點著頭的趙括,他心里就更是開心,若是能得到趙括的認可,這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李斯一直以來,都不是很能看得起這些學術家,他們就是說著些沒什么用的大道理,可是要讓他們來辦事,他們什么都做不出來。

  李斯耐心的等待著趙括的夸贊。

  “很好,不錯。”

  趙括點著頭,果然是表達了對李斯的賞識,隨后,他又說道:“給我取來紙筆。”,嬴政連忙起身,很快就給他取來了筆和紙張,趙括拿起紙筆,開始了書寫。李斯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趙括在寫什么,礙于身份,也不敢上前去打量,嬴政不同,他就站在趙括身后,認真的看著。

  李斯看到趙括絲毫不停頓的熟悉了起來,速度是非常的迅速,而他身后的嬴政,則是目瞪口呆,瞪大了雙眼,一動不動。李斯越來越好奇,他到底是在寫什么,能讓秦王也如此的驚訝??李斯坐立不安,盯著面前奮筆疾書的趙括,趙括很快就寫完了,非常的快,只是用了片刻。

  他將書寫的兩張紙遞給了嬴政。

  嬴政拿起了紙張,看了許久,隨后他看向了李斯,李斯看到秦王眼里滿是茫然,秦王將紙張遞給了李斯,李斯拿起來,他懵了,趙括所用的文字,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種文字,看到那文字的簡易程度,他大概能猜測出來,這是按著自己所編訂的文字重新修訂的更簡略文字。

  李斯不由得顫抖了起來,這怎么可能呢?

  他就看了幾眼自己的那種新字體,然后就在其基礎上再弄出了一套??

  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就是他自己,編訂這套文字也是耗費了很長時間,其實,他在心里已經構思了很久,難道他也是構思了很久??不對啊,這新文字,顯然就是在自己的基礎上進行修改的,難道秦王之前就給他看過自己的字體?不對啊,大王看起來也是如此驚訝,李斯強忍著心里的驚懼,方才看向了第二張紙。

  第二張紙上的文字,他就幾乎認不出來了,這似乎簡略的有些過頭了,李斯認真的看了片刻,他驚醒了過來,這是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個版本的節略版,也就是說,他看到自己的文字之后,改進了一次,然后在其基礎上又改進了一次??李斯坐不住了,他急忙站起身來,看著面前的趙括。

  趙括認真的說道:“這兩種文字,是不是更適合推廣?”

  “其實我比較喜愛第二張紙上的,可是這與如今的文字差別太大,就怕短時間內會引起混亂不過,文字作為一種工具,還是簡略一些最好,天下人太多,如果要讓他們都能運用這樣的工具,太過復雜的文字就不能達到這個目的浪費紙張,還浪費筆墨”,趙括看著李斯,問道:“您覺得呢?”

  “我我”,李斯此刻還沒有反應過來,臉色呆滯。

  他感覺自己的臉都被趙括給打腫了自己還因為迅速的創造出一個新文字而沾沾自喜,結果趙括當頭一棒,在短的離譜的時間里創造出了兩種文字出來,意識到趙括還在等著自己的回答,李斯情不自禁的點著頭,說道:“對,您說的很對,的確是這樣的。”

  不只是李斯,就是嬴政,此刻也說不出話來,他是知道父親很有才,可是沒有想到居然夸張到這個地步。

趙括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有些打擊到李斯,他急忙站起身來,認真的說道:“其實,這個想法我很久之前就有了,一直都在構思,今日方才拿出來,您在這個年紀能做出這些事情,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聽到趙括的解釋,李斯和嬴政都是半點不信,這怎么看都是李斯的那套文字基礎上演變而來的,還構思了幾十年  李斯似乎明白了武成侯的用意,他這是在用實際行動來告訴我,做人要謙遜,不能張狂嗎?

  李斯朝著他大拜,說道:“感謝您的教誨。”

  趙括看到李斯這模樣,覺得自己說的似乎有些不對,可是他也沒有辦法解釋,總不能說這是幾千年里所改進出的文字,我只是抄出來給你們看的。不過,似乎這樣也不錯,李斯這個人,的確是很有才能,非常的有才能,在執行的方面,沒有人能比得上他,不過,想到他后來的表現,這個人的野心也不小。

  他很渴望權力,地位,這樣的一個人,敲打一下也是好的。

  趙括撫摸著胡須,感慨道:“您能明白就好啊,我知道您是個有才能的人,可是要有與之匹配的德行啊,您的老師荀子,就是一個這樣的人,故而在千年之后,人們還是會記著他的才干。您將來肯定是秦國的大臣,有功與社稷,可若是沒有相應的德行,這會毀掉您一生的成就。”

  李斯再拜,他對趙括,已經是徹底的服氣了。

  嬴政再次讓他們兩人坐下,隨后商談起新文字的事情,李斯和趙括都覺得,改革這件事可以慢慢來,可是嬴政不這么覺得,嬴政的看法是,任何一件事,既然要做,那就做到完美,做到最好,既然有了最簡略的文字,很容易推廣,那又何必浪費時間呢?趁早的去推廣,讓各地的人學習,然后用它來代替如今的官方文字,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其實嬴政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既然要做君王,還做什么皇,要做什么帝,就要做的極致,做皇帝。既然要開疆擴土,那怎么能至于六國,所看到的地方都要給他打下來。既然要修建馳道,那怎么能只修建咸陽到關外呢?干脆就修全國的馳道,既然要造皇陵,怎么能弄得簡單呢?那就做個最好的,前無古人的  這樣的性格造就了始皇帝的復雜,也締造了他的功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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