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華胥國皇宮。
另有一處寬敞明亮的大殿,數十道雕刻金凰的粗大火燭懸于壁上,照的屋內亮如白晝。
一位身材瘦削、披著黃色袍子的女子正伏案看著什么,眼中閃著火焰般明滅的光芒。
“二殿下…”
這時,一位體型高瘦的黑臉宮人緩步上前,到了近處,輕聲道:“何事召見奴婢?”
他低低地垂著頭,一張黑臉上滿是唯唯諾諾,看來對這二殿下是懼怕已久。
“杜管事,叫你來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案前的二殿下見他來,緩緩抬起頭,一雙眼中威儀深重。
“你可知道三年前,我這宮中另有個管事姓蔣?”
“嗯…”那杜管事沉思了下,而后答道:“知道。”
“那你可知他現在在哪?”
“這個…”杜管事謹慎答道:“三年前,他不是被二殿下抓出是臥底,丟到宮西邊湖水里淹死了嗎?”
“是啊,你記得他。”二殿下冷笑一下,“那你記不記得去年有個姓楊的管事?”
“記得。”杜管事又點頭。
“那他現在在哪?”
“去年他被抓出來是臥底,然后…也丟到宮西邊湖水里淹死了…”杜管事的腰彎得更深了。
“那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是什么人嗎?”二殿下的目光逐漸危險。
“是…不會游泳的人?”
杜管事試探性地回答。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幽默?”
二殿下瞪了他一眼,杜管事雙腿一軟。
隨即二殿下一拍桌子,喝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叛徒!”
杜管事忙道:“奴婢不知二殿下是何意啊?奴婢對二殿下忠心耿耿啊。”
“哦?”二殿下的眼神像是刀子,在他身上刮著:“你不是臥底?”
“不是!”杜管事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好好想想再回答。”二殿下將身子后仰,語調始終不急不緩,“你知道的,我平生最恨別人對我撒謊。”
“那個…”
杜管事的額頭上冷汗就滾落下來。
“二殿下,奴婢在想了。但是能不能勞煩您給個準話,你最恨的究竟是叛徒還是撒謊?”杜管事弱弱地問道。
在這個亡命二選一里,顯然他迷失了。
此言一出,二殿下直接被氣笑了,連連搖頭:“起初聽人跟我說你是臥底,我還有點懷疑,現在看你這副樣子,倒是不由得我不信了。”
“說來我那大姐的手段倒也真是下作,我說她怎么知道我這么多事情,原來在我宮中安插了整整三名臥底。盡使這些上不了臺面的下三濫招數,也難怪她斗不過我。”
“二殿下!”杜管事一俯首,高聲道:“這定是小人讒言,肯定是旁人嫉妒我得您恩寵,才編造出來中傷我的。我與大皇女,絕無關系啊!”
二殿下怒道:“我安插在大皇女宮中的一百四十八名臥底全部都見到你們暗中見面,聽到你向她傳遞消息,你還敢嘴硬?!”
杜管事聳然一驚,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思考著自己和大皇女哪次“暗中見面”時有幾百人在現場…
“好啊,想不到啊,真想不通為什么,呵呵。當年我如此器重你們,親自帶人把你們抓進宮來一個個閹掉,幫你們擺脫男人身份,賜予你們修煉華胥經的機會。現如今,你們究竟為何一個個背叛我…”二殿下痛心疾首道。
“二殿下…”杜管事怯怯地抬眼。
其實他很想說一句,這還有啥想不通的?
謎底不就在謎面兒上嗎?
不過理智讓他忍住了。
“罷了!”二殿下又一拂袖,“你追隨我時間最久、與我感情最深,我也不將你沉湖,那樣顯得我太沒人情味兒。”
“二殿下不殺我?”杜管事頓時喜出望外。
接著,就聽二殿下喊道:“把他拖出去,剁碎了喂狗!記住,要剁滿三天三夜,剁碎之前不許他死!”
杜管事如同晴天霹靂砸在頭上,大驚失色地站起來,恨不得指著她鼻子罵一句,你干這事兒跟人哪點沾邊兒?
不過他的頭腦還是清楚的。
雖然如今的自己渾身上下只有嘴能硬了…
可現在也絕不是嘴硬的時候。
于是他繼續求饒道:“二殿下,你聽我說句話,就一句。”
“好啊。”二殿下抬手,“你講?”
杜管事咬咬牙,緩緩組織言辭道:“你有沒有想過,做那些事的,是昨天的我。而今天的我,是一個嶄新的我…我已經不是昨天的我了…”
二殿下眨眨眼,冷笑了下:“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懂哲學。”
說罷,打了個響指,吩咐道:“剁碎。”
“我說的不是哲學,是事實啊喂!”杜管事倉皇叫道。
但沒有用,孔武有力的女侍衛已經上前要將他扯走,千鈞一發之際,就聽那杜管事忽地抬起雙指,喝了一聲:“御劍術!”
咻的一聲,一道飛劍自他袖中飛出。杜管事抬手握住那劍光,劍光旋即一飛沖天!
一眨眼的功夫,那劍光竟撞破了宮殿穹頂,逃逸了出去。
殿中眾人都驚了一下,先前的杜管事何曾施展過這般離奇的手段?都頗有些措手不及。
但二皇女修為畢竟高超,稍一遲疑,便一縱身竄了出去。
她的身形騰躍之快,居然瞬間便追上了那凌空的飛劍!
然后抬起一腳。
杜管事剛剛沖破大殿,想要乘著劍光遠遁,微微一笑,沒等來得及轉向,就見到一道黃影一閃而過。
接著頭頂就有一個大大的鞋底落下…
下一秒,杜管事便起飛失敗,重重地砸落在地,生死不知。
此處是二殿下宮外的花園,二皇女的身形飄飄落地,看著地下那個正飄起煙塵的“大”字形的坑洞,冷聲說道:“還敢逃?看樣子還要多折磨你幾天才行。”
就在她向杜管事走過去的時候,忽然聽得前方煙塵處傳來一聲頓喝:“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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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二皇女的目光陡然陰森起來。
“在這皇宮之內,還有誰敢對我二皇女如此無禮?”
隨著她話音落地。
煙塵漸漸落定,一道皎然的少年身形顯露出來。那張臉,竟似有幾分晃眼。
二皇女怔了怔,而后忽然話鋒一轉:“告訴我你是的名字,我原諒你的無禮。”
“我叫李三招。”
對面人報出了名字,正是華胥國第一美男子,也就是剛剛隨著小錦鯉進宮的李楚…
他指了指身下的杜管事,道:“他是我朋友,你不能殺他。”
“哦?你想救他?那可是要違逆我,你敢嗎?”二皇女問道。
李楚的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似乎在說。
那有什么不敢的…
二皇女捕捉到了,于是她的眼睛彎起一個危險的弧度,沉聲道:“男人,你這是在玩兒火…”
李楚沉默了下,要不是考慮到趙良辰的任務,他其實不介意直接把這個二皇女當場做掉。
身后的小錦鯉這時才急急忙忙地趕上來,連聲道:“二姐姐,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不知道做了什么事,你別跟他們計較了!”
二皇女看著小錦鯉,又看了看李楚,似乎覺得有些困惑,但神色中沒有表露太多。
“小妹說話,我自然要給面子。”她忽爾露出一個微笑。
又對著李楚笑道:“我想起來了,原來你就是那個華胥國第一美男子,果然名不虛傳。先前有人說你說不定能與五百年前的英黎比肩,我還覺得夸張,此時見了,倒是覺得你可能比他更英俊。”
“也就是半斤八兩。”李楚淡淡答道。
“有趣。”
二皇女饒有趣味地打量了半晌李楚的臉,這才道:“你們走吧。”
“多謝二姐!”
小錦鯉道了一聲,李楚扛起杜管事,隨著她轉身離開。
等他們走遠了,才有屬下湊上來,對二皇女悄聲說道:“二殿下,那杜管事知道咱們宮中不少秘密,這么放他走了…”
“無妨。”二皇女搖了搖頭,“今晚就是舉事之時,這部分計劃他完全不知道,那其它的…都無所謂。”
屬下露出一抹笑容:“二殿下是看中了那男子?那為何不強留下他?”
“這個不急。”二皇女露出自信的笑容:“男人,不過是玩物罷了。等我們大事一定,我就是華胥新君,屆時,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什么第一美男子,還不是要來自薦枕席?”
“而且我還得先查清楚,他們兩個,究竟是怎么回到這里的!南墻教那些廢物,我給他們那么多資源,這么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男人果然什么都干不了…”
她的聲音一沉,周圍的氣壓又再度滴了下來。
“師傅!徒兒想你啊!”
在屬于三皇女即小錦鯉的寢宮里,床榻邊。老杜抱著李楚,不出片刻,就把他的衣襟哭得濕透了,
“陳化吉!我日你先人!”
哭得累了,老杜又仰天怒罵。
半個時辰過去了,他的嘴里就只有這兩句話來來回回,不知重復了多少遍。
“行了,好好說說你的經歷吧。”
李楚見他哭得差不多了,便準備聊聊正事。
“我的經歷…嗚嗚…”老杜抹了抹眼淚,道:“就是當時咱們進入投影之前,我就…我就想著陳化吉說的地方那么好,我就沖這小月兒拜了拜,我說讓我也去那種地方爽一爽。”
“誰知道…”
“他也沒說是做太監啊…不,還不是太監,是宮男!”
老杜顫聲道:“我一降臨,就見周圍確實富麗堂皇,見到的全是女人…結果一走路我就發現不對勁了,褲襠底下怎么涼颼颼的…”
“這不對勁啊…我足足找了大半天…”
“下面呢?”李楚無情地問道。
顯然他關心的不是這個。
這一問,老杜的眼淚又涌出來:“下面沒了啊!”
一陣沉默之后。
老杜似乎領會到了李楚的意思,訕訕一笑,“接下來我就發現我這個人物原來還不簡單,還是大皇女安插在二皇女那里的一個臥底。”
“這還讓我感覺挺有趣的,畢竟這樣的角色有挺大的發揮空間,我想著無論哪邊得勢我最后都能自保…”
“沒成想,轉過頭就被一百多號人舉報…”
就在師徒倆這邊鄭重交談的時候。
那邊小錦鯉一直在忙活著自己的事情,放幔帳、鋪被褥、擺枕頭…
老杜一開始沒注意,結果再一不留神,發現她已經鉆進被窩,似乎是要睡覺了!
“誒,月兒姑娘你要干嘛?”
老杜有些奇怪,畢竟這才剛剛匯合,正在商量局勢的時候,睡覺…不合適吧?
小錦鯉轉過頭,一臉認真地告訴他:“做任務。”
“哦…”老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李楚又問道:“對了,你的任務觸發了嗎?”
“任務…”老杜想了想,道:“倒是感覺冥冥之中有一種感應,告訴我…要幫助大皇女擊敗二皇女,扶持她登上華胥國的國君之位。”
李楚又皺了皺眉。
光是他的平息動亂和趙良辰的幫助二皇女擊敗二皇女就算了,這居然又來一個更離譜的…
完全就是兩頭堵。
或許這個任務布置的時候,不希望有那么多人獲得獎勵?
在他思索的時候,老杜也沒說話,場面就靜了下來。
然后老杜的耳中,就聽到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呼…呼…”
他側過頭,就發現那邊的小錦鯉已經睡著了…
而且過了不到片刻,她的狀態就已經變成了懷里抱著枕頭,頭下枕著被褥,兩條腿搭在欄桿上…
睡姿相當狼藉。
不是…
這投影之中,波詭云譎、大敵當前,我們這正研究著復雜的任務局勢。
你這狀態不對吧喂?
“別吵醒她。”李楚也一臉認真,“她在做任務。”
“咦?”
老杜滿臉的不明覺厲。
李楚則仍舊思索著任務的事情,摸了摸下巴,“這事兒…有點難辦啊。”
深夜。
華胥國的國君寢宮內,猛地響起一陣悶響。
嘭嘭嘭!
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時,就又沉寂下來。
一個身穿金凰袍、面容能看出上了些年紀的老女人趴伏在地上,口中溢出鮮血,抬起一只手指顫巍巍指著前方。
“你…你居然練成了華胥經第八重…你…咳咳!”
“我的母皇啊,你從小就夸我武道天賦極強,女兒如此,是不是也算不辜負你的期望啊。”
殿前,只有一臉冷笑的二皇女。
而那趴伏在地的,不是別人,赫然是她的母親,這一代的華胥國君!
“可是啊…明明我的武道天賦強,頭腦也比大姐聰明,你為什么非要迷信什么嫡長女的狗屁規矩,非要將皇位傳給大姐呢?”
“你…”華胥國君的聲音顫抖起來,“你不要說了,你贏了。只要別殺我,其他隨你折騰吧。”
“我可是你最孝順的女兒…”二皇女笑了笑,“我一定給你…風光大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