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道長…”
王龍七欲哭無淚地看著老道士,“都這節骨眼兒了,咱就別玩倫理哏了吧?”
“呵呵。”余七安一笑,“不好意思,職業習慣。”
一旁的杜蘭客則將這一幕默默記在心里。
暗自思忖,看來想要在德云門下立足,對于倫理哏這種傳統藝能一定要加大力度、熟練掌握才行。
李楚讓王龍七坐下,然后問道:“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唉——”
王龍七長嘆一口氣。
“這事兒要說到根子上還是要怪我,如果不是我跟家里吵架跑去神洛城,我爹也不會不開心。他不開心就跑去天南州收藥,誰知道這一趟,跑出禍事來了。”
接著,他就開始緩緩講述了起來。
先前也提到過,王家主要做的是從東海上收海貨、往內陸倒運的生意,做的生意很多,主營的還是藥鋪。
除了東海,有時候也會去天南州收藥,畢竟沿海與內陸生長的藥材種類完全不同。
王龍七他爹年輕時候就走南闖北,如今上了年紀倒是少親自上陣了,只是也閑不下來,時不時也要跟伙計出去走走。
前陣子王龍七不在家時,他就又隨人跑去天南州收藥了。
天南州的地域可以大概分為兩部分,東側遼闊的南疆大地和西側崎嶇的莽荒群山。江南州翻過殷碭山,就是南疆。
他們這一趟收藥的隊伍,就是三個彼此熟識的老掌柜,各自帶著一兩個伙計,還從杭州府請了一位經驗豐富的岑道長保駕護航。
這種往來一年可能有個幾十次,大家都是很熟悉了,就權當游山玩水,很放松。
因為接連幾天收獲頗豐,大家心情也都還不錯,也就往西多走了兩天,去到了一個稍微陌生的村子。
在那個村子里,他們見到了奇怪的一幕。
在村莊外的一片墳地中,有一座土色尚新的墳頭,大白天的,居然圍攏著七八只野狗在刨墳!
眾人雖然是路過,但也沒有袖手旁觀,便上前哄走了那些野狗。那些骨瘦如柴的野狗,居然一個個面露兇光,如果不是岑道長飛劍擊斃其中一只,恐怕它們還不肯離開!
大家正納悶的時候,岑道長忽然面色一變。
原來,他看見這座新墳的周圍,已經長了大片的黃陽草。
這種草幾位老掌柜也認得,在靈氣豐沃的地方常常會長,屬于一種極不值錢的伴生草,不知岑道長見了為何如此震驚。
就聽岑道長凝眉念道:
“人吃藥、藥吃人,陰宅生陽草,野狗刨新墳。”
王龍七他老爹不懂就問:“滿嘴順口溜,你想考狀元?”
岑道長無心玩笑,給眾人講,南疆一直流傳著一個“藥吃人”的傳說。
自古以來,都是人吃藥。但是不知從何時起,當一些寶藥生長出自己的靈性后,也會想要去吃人。
而被這些“藥”所吃過的人,死后就會變成類似“藥渣”的東西,帶著奇異的香氣,對于山間野狗有極大的吸引力。而他們的尸體埋葬之處,就會長出黃陽草。
當這兩個特征出現的時候,很有可能就是發生了“藥吃人”的詭案。
他們就趕緊去找到了這個村子的村長,聚了一批村中老少過來,詢問這座墳的情況。
一問才知道,墳主叫黑柱,是個壯大漢子,幾日前死掉的時候,村里人也很詫異。因為他死的時候是被在浴桶里發現的,身子泡在水中,幾乎都紅爛了,竟像是活活被煮死的!
要說兇手,都懷疑是他的新婚妻子。
是的,半個月前他個窮漢不知從哪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當時他就神神秘秘的,趁著夜色租了一乘小轎就把新娘子抬回了家里,從頭到尾都不曾摘下蓋頭。
之所以知道新娘貌美,還是他請去幫忙抬轎子的人里,有一個二癩子,趁起風時正好瞥到了新娘的面貌,只覺肌膚瑩白如玉,頓時驚為天人,這才在村里傳開。
大家還都在羨慕黑柱的艷福,誰知沒幾天他就死得這么慘,而那個來歷成謎的新娘就不知去向了。
岑道長聽了,頓時了然,那黑柱的所謂娘子,定然就是傳說中的“藥美人”!即山中靈藥化成的人身。
他們這三言兩語定了妖邪,那邊一個癩頭青年忽然跪地高呼,“道長救我!”
原來這青年就是那二癩子,而那黑柱失蹤的新娘,就藏在他家里。
是那女子殺了黑柱之后,找到二癩子家去。說黑柱待她不好,常常喝醉酒就打她,所以她趁著給醉酒的黑柱洗澡時,一直添柴,活活將他煮死。
她走投無路,說只要二癩子收留她,她愿意把他當丈夫。
二癩子也是一樣窮苦單身漢,一咬牙就同意了。正過了沒兩天好日子,今天就得知了那女子是邪祟化身,頓時就不敢再包庇了。
岑道長一聽,掀起二癩子的衣袖一看,果然在他手腕間發現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眾人不識。
岑道長解釋道,從前是采藥人會在年份不足的靈藥身上綁一道紅繩,等到靈藥成熟了,就要回來采掉這份靈藥。
后來,當藥美人要害人的時候,就也會在那個人身上種一道紅線。這條紅線會逐漸生長,當它完全環繞手腕一周的時候,就代表你這個人“成熟”了,可以摘了,
此線可以說是一個記號,也可以說是一個詛咒。
而二癩子手腕上這道紅線,只差一絲就要合上,儼然命不久矣。
當即。
也不用村人懇求,岑道長自有除魔衛道之心,仗劍隨二癩子前去,村里老少拎著棍棒鎬頭在后跟著。
可這一群人卻氣勢洶洶地撲了個空。
二癩子家里空空如也,早已不見了那女子的蹤影。二癩子一時如喪考妣,哪怕真媳婦丟了也不見得會這么傷心。
當夜,岑道長就仗劍守在二癩子家門外,看能不能等到那邪祟前來摘命。
一夜風平浪靜。
可再敲門時,卻發現屋內的二癩子不見了。
村人出去尋找,最終在荒山上看到了他的尸體,死狀凄慘,周身幾乎被重錘搗碎。若不是憑借衣物,很難認出他。
岑道長也無能為力,只能說一聲邪祟厲害,讓村人自去求援。
他們一行收藥人就此打道回府。
可誰知,沒等回到杭州府,他們就發現…
三位掌柜、幾位伙計、包括岑道長在內,每個人的手腕上都出現了一道紅線!
一身正氣的岑道長大怒:
“這邪祟好歹毒的心腸,我等不過路見不平、仗義出手,還沒救下那人,居然就被它記恨。諸位不必驚慌,我這就回轉觀中問過師兄,看看如何降伏這邪祟。”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發言令幾位掌柜的心中大定。
然后第二天岑道長就死了。
他在自家道觀中慘死,尸身漆黑,幾乎被燒成焦炭。
而他的師兄,對此顯然是束手無策。
這下其他人可是慌了神,他們上報朝天闕,又花大價錢四處延請高人,可是短短幾天之內,能請到的人并不多。有的修者是一聽說這件事,就明言無法管。而有的則是收錢辦事,牢牢守在雇主身邊。
可另外兩位掌柜和手下伙計還是陸續慘死。
根本守不住!
王龍七他爹手上的紅線增長還算緩慢,但是七八天里已經長了接近一半,繼續這樣下去,想來再也活不過七天。
這兩天府上正是愁云慘淡的時候,王龍七聽聞李楚回來,真就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就來求援。
聽他講完,道觀后院稍微沉默了下。
李楚直接看向余七安,問道:“師傅可知其中根節?”
“這事兒嘛…”
老道士拈了拈胡子。
“知道是知道,但是要解決,說難不難,說簡單可也不簡單。小王啊,我問你…”
他抬眼看向王龍七,極認真問道:“你跟你爹平時關系好嗎?”
“…”王龍七無語了好一會兒:“不管關系好不好,人總得有個爹吧…”
余七安又一沉吟,稍后再抬眼:“你看我行嗎?”
“求你當個人吧!余道長!”
王龍七實在忍不住吼道:“你要是真有主意能給我爹救回來,我真是不介意認賊作父。你要是沒主意,就別在這拿我解悶兒了好嗎?”
“嗨。”余七安一擺手,“我這不是緩解一下壓抑的氣氛嗎,我能沒主意嗎?你未免小瞧我了。”
“義父。”王龍七干脆利落地道:“那你快救救我親爹吧。”
“哈哈。”余七安一笑,悠悠說道:“欲解殺身障,還需往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