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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不就是要草嗎?

  “羅氏女?”

  小神醫活像個好奇寶寶,什么事情都想問一下。

  老翁語調滄桑道:“是我們這流傳的一個傳說,百年前啊,有一位羅氏女子。”

  “她的夫君外出打仗去了,她就每天在湖水邊盼望著她夫君回來,盼啊盼。”

  “不知怎么有一天,她突然就投了水了。”

  “村里人沒救上來她,又過去了三天,才傳來消息,原來羅氏女的丈夫在軍中犧牲了。他死亡的時候,正是羅氏女投湖的時候。”

  “那之后就有傳說,羅氏女的陰魂始終徘徊在村子里,還在等她的丈夫回來。”

  “所以村子里一發生什么詭事,大家就會覺得是不是羅氏女的陰魂不散,家家戶戶就都會祭奠她。”

  小神醫摸著下巴,納悶道:“這就奇怪了,她為丈夫殉情而死,又不是被人害的,何必陰魂不散?”

  “更何況村里人又沒做虧心事,干嘛常年祭奠她?”

  老翁的臉色變了變,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二位,早去早回。”

  被態度轉變極快的老翁送上了路,李楚瞥了一眼旁邊的小神醫,搖了搖頭。

  這人的情商。

  太低。

  沒前途。

  湖心亭。

  黑影一閃,黑袍人重新出現在亭子中。

  旋即,只見湖面波紋蕩漾,無風自起一圈漣漪,那漣漪中緩緩升起一道身影來。

  一身白衣,黑發垂落擋臉,清冷幽森。

  “水神大人,今日的返仙草呢?”黑袍人問道。

  女子幽幽說道:“咱們說好,一條人命一株返仙草,今天齊家村里無人新死,我自然也不會給你草。”

  黑袍人道:“不可能!我的陽祿蟲明明已經咬了人,那人必死無疑!”

  女子道:“可事實就是沒有人死。”

  “好。”黑袍人沉吟道:“明日我多殺兩人,你先給我草。”

  女子似是在幽幽地笑,“咱們明明說好的先殺人后給草,此時已經過了午夜,你還沒殺死人,只好等明天再給你草了。”

  黑袍人道:“水神大人莫要玩笑,你一天不給我草,知道會有多么嚴重的后果嗎…”

  “我不知你們在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咱們說好的,就是這樣。”女子絲毫不動搖。

  “水神大人!我再這么叫你一次。”黑袍人的語氣中,隱含威脅:“我知你性情古怪,但這件事,不是你能鬧性子的。你影響的是人間大計,后果絕非你一只小小水鬼可以承受。”

  “呵。”女子冷冷一笑:“給草就叫人家水神大人,不給草就叫人家水鬼。你們男人,還真是…”

  一言不合,黑袍人已霍然起身。

  “怎么?你還要用強嗎?”

  女子一眼望來,黑發飛揚,氣勢陡增!

  黑袍人這才看見她的瞳孔,竟然是純白色的。

  但他怡然不懼,凜凜道:“我自己去取便是。”

  女子森然道:“你敢?那些魔熊拿我沒辦法,拿你可不一定。”

  “哼。”

  黑袍人冷哼一聲,揚出一道白色符箓!

  女子察覺不對,雙手一卷,周遭頓時揚起滔天大浪,想要阻止他!

  但終究還是慢了。

  就聽黑袍人口中高聲念著:“吾主行隨!分神駕臨!”

  轟然一聲,整道白色符箓自尾部開始燃燒起來。火光燃起的那一刻,半空中開始出現一道白髯老者的虛影。

  僅僅是一道虛影,就鎮壓了周圍的一切水浪,氣勢無上!

  起初還是淡淡的,可隨著那符箓越燒越多,這道身影也越發凝實。

  女子見勢不好,一轉頭便鉆入水面,瞬間溶于其中。

  對于修成河神的水鬼來說,這片湖泊就仿佛它們自己的軀體,如臂使指。

  當那白髯老者的身影完全凝實。

  只見他披一身寬大的素白麻袍,白髯濃重,頭發倒是不多,露著光亮飽滿的前額。雙眼瞳光精亮,閃著仿佛悲天憫人似的溫和光芒。

  黑袍人早已跪倒在地,口中高呼:“主人!”

  白髯老者左右看看,微微一笑:“左丹奴,你可是遇見了什么難處,居然用了我的分神符箓。”

  黑袍人跪地說道:“主人,小的本負責造化丹材料的搜集。杭州府只有此間生長返仙草,我與此處水神達成協議,每日交換一株返仙草。可今日她不給我草,來日的造化丹煉制便要斷絕。小的不敢承擔如此重責,是以恭請主人法身降臨。”

  “這樣啊。”

  白袍老者微微頷首,他看似邁步前行,但仔細看過去,他雙腳根本沒有踏地,而是虛空行走!

  幾步間,他踏上水面。

  咻——

  水面泛起一道漣漪。

  隨即,整片水泊以他的腳下為中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黑色!就好像有大量的濃墨被傾倒入其中!

  嘭——

  轉瞬之間,整片秦澤化為一潭黑水。

  女子被再度逼出水來。

  恨恨地看著白髯老者:“你是什么人?”

  “我啊,我叫白石公。”老者仍舊微笑著:“我的奴仆每天兢兢業業完成你們之間的約定,你為何不給他草呢?這太過分了。”

  他不知是用什么手段影響了整片水澤,澤中之水與水神休戚相關。

  女子的身子顫了顫,顯然是下面的水控制不住了。

  她只好咬牙道:“我給你們。”

  白髯老者微笑著搖頭:“晚了。”

  女子怒道:“你還要什么?”

  白髯老者笑道:“我全都要。”

  說著,他朝趴伏于腳下的奴仆道:“左丹奴,去把岸上的返仙草全都采了吧。留在這里給那些禽獸,終究暴殄天物。”

  “是。”

  黑袍人得令,立刻化作一道黑影,飛向岸邊。

  岸邊看守返仙草的幾頭魔熊原本正趴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看著水中央神仙打架。

  此時突然看見有人朝這邊來,又驚又怒,但又不敢阻攔,只能發出一聲:“嗷嗷——”

  山谷那邊,頓時傳出一聲憤怒的:“嗷嗷——”

  吼聲尚且在山谷間回蕩,就聽嘭嘭兩聲巨響!

  一頭巨大的黑影翻越了過來。

  那是一頭幾乎有半座山高的超巨大黑熊,皮毛間泛著濃濃的黑金色,儼然已經快要返祖了!

  這些居住在此的魔熊,不是“妖”,而是“怪”,是上古大金魔熊的遺種。

  它們修行的終極目標不是化形或是得道,而是“返祖”。

  即通過修行不斷喚醒自己血脈中的先祖之力,最終成為真正的洪荒巨獸。

  只是當今之世,想要達成十分困難,所以它們需要寶藥輔助。

  對于這個級別的魔熊王來說,返仙草毫無作用。它需要的是眾多返仙草中幾百年才有可能開出的一朵的返仙花,還要再等返仙花中幾百年才有可能結出一顆的返仙果。

  是以,魔熊一族才會守候在這里,靜靜地等待著這里的返仙草繁衍生長。

  秦澤水神有能力滋養返仙草,促進它們的成長,所以她時而拿走一株,這些魔熊敢怒不敢言。

  但現在竟有他人想要染指返仙草,而且要全部拔走!

  這是魔熊一族絕對不能容忍的!

  隨著熊王領頭,一頭又一頭兇蠻的黑熊翻越山脈,熊族大軍浩浩蕩蕩。

  秦澤多魔熊。

  所言不虛。

  “吼——”熊王在行走間,又是一聲怒吼,隨即帶起了全族的吼叫!

  熊族永不為奴!

  白髯老者轉眼看向它們,身形一動,好似隨風飄蕩,極為縹緲又極為快速。眨眼間,就來到了一眾熊族的頭頂。

  背靠著一輪大月,白袍獵獵。

  他的身影就在熊王的額間,巍峨如山的熊王看著他,就像人類在看自己頭上的一只蒼蠅。

  熊王正想伸出雙爪拍死這個小東西,就聽老者口中輕輕吐出兩字。

  “鎮壓。”

  言出法隨!神威天降!

  仿佛是有一座無形的大山從天而降,壓在寬厚的背上。那熊王轟然間便趴伏下去,臉頰貼地,齜牙咧嘴,面容痛苦。

  與之同時,身后那數以百計的高大魔熊,全都趴伏于地。

  仿佛跪拜一般。

  “這種腦子,收做妖奴都嫌太笨,待會全都殺了取丹吧,記得把熊掌切了帶回來。”

  老者微笑著,隨口說道,眼中還是那溫和的光彩,仿佛悲憫。

  黑袍人這才飛掠到岸邊而已,他連聲稱是,語氣中帶著無上的崇敬。

  水神看著這一切,只覺一陣深切的絕望籠罩。她不覺得老者忘了自己。

  她是無法離開這片湖水的。

  老者可以隨時回過身,重新滅殺了她。

  就在這個當口,有兩道頎長的身影并肩,翻過了通明山谷。

  李楚和小神醫看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發愣。

  這一幕著實有些震撼。

  一位老者當空懸浮,仿若仙人,身前如山的巨熊跪拜一地。

  幽幽水畔,月盈山谷。

  小神醫訝然道:“白石公?!”

  “你認識他?”李楚道。

  “白石公是世上名醫之一,與我師尊懸壺翁、北方的長春叟三人齊名。”小神醫目光謹慎,沉聲道:“只是他為醫者聲名不顯,因為他除了醫道之外,另有一個身份…魔門的五尊法王之一,天地大能!”

  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緊張的神情。

  李楚道:“只是一具分身。”

  早在翻過山谷前,他就以心目掃過此間。知曉半空中那一道,只不過是一道神識投影。

  只是…僅僅是一具分身,也足夠強大。

  既然是魔門中人,那毫無疑問,就是自己的敵人。面對著這樣的敵人,自然是要先下手為強。

  “呵。”小神醫苦笑一聲:“你可能對真正的大能沒有了解,即使是一道分神,也擁有莫測之威能,那是另一個層面的存在。你先不要動,我師傅與他有舊,說不定…你要干嘛?!”

  沒等他說完,李楚見對方似要有所動作,已然踏前一步,一劍斬出!

  對面。

  白髯老者看見這面新出現的兩名年輕人,輕輕一笑,正想隨手鎮壓,忽然感覺不對。

  其中一名容顏俊美的不像話的年輕人,突然揚手揮出一劍…

  這一劍。

  電光火石,石破天驚,驚天動地,地動山搖…

  轟隆隆——

  一道劍氣火柱橫空掠去,根本沒有再給他任何表演的空間。

  方才還登萍度水、言出法隨的白髯老者,突然間被這一道劍氣柱吞沒。

  水面的女子看呆了。

  岸邊的黑袍人看呆了。

  山下的熊看呆了。

  旁邊的小神醫看呆了。

  煌煌天威,來得實在太快太突兀,他們根本都沒有準備好。

  這一道又粗又長的劍氣柱,吞沒了半空中的身影之后,仍舊不停歇地直奔月亮去了…

  一瞬間,女子產生了一種錯覺。

  好像這根東西要直接進入月亮里面似的。

  不知道月亮頂不頂得住…

  甫一出現,便消滅了場間最強大的存在。

  而后,李楚沖著呆愣愣的眾人一拱手,“諸位,我只是來采藥的而已。”

  沒人回應他,大家都還沒有從呆滯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李楚推了推小神醫,叫他前去采藥。

  小神醫阿巴啊巴兩聲,才反應過來,“你這…”

  李楚道:“先去采藥,有事回去再說。”

  “啊…好。”

  小神醫幾步來到岸邊,看見了一旁呆立的黑袍人,覺得他氣質有些不對,問道:“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看看他,看看空蕩蕩的天空,再看看李楚,一摸頭:“噢…那個…我路過的。”

  “嗯?”小神醫皺眉。

  大半夜的路過到這荒郊野嶺。

  沒事硬溜達?

  這時就聽水上,女子大喝一聲:“他是那白髯老者的仆從,那道分神就是他召喚出來的!”

  黑袍人暴怒:“你不給我草就算了,何苦害我性命!”

  李楚一聽,眉峰凜起。

  好嘛,這不光是個魔門中人,還是個淫賊。

  而且…那可是個水鬼啊。

  太惡劣了。

  心思電轉,掌中的純陽劍已然舉了起來。

  黑袍人眼見不好,當即袍袖一甩,打出幾點金星。飛速朝小神醫掠去。

  他想趕緊把較弱這個控制當做人質!

  誰知那幾點金星到了小神醫身邊,卻忽然停下,不再向前,反而繞著他團團飛了起來。

  “竟是南疆罕見的陽祿蟲!”小神醫道:“齊家村的人就是他害的!”

  李楚的劍已經落下了。

  黑袍人最后吼出一句:“就是那水鬼叫我殺的!”

  話剛出口,就有一道赤龍將其席卷、湮滅。

  呼——

  一團白光入體,李楚吐出口氣。

  七十六級!

  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到了靠殺人升級的地步。

  只是這人周身怨氣纏繞,不知害了多少人命,起碼齊家村的幾十人都由他所害。

  死有余辜。

  李楚對小神醫道:“你先采返仙草,此間魔熊若是阻攔…”

  他將目光投向那體魄如山的熊王。

  熊王此時剛從鎮壓中解脫出來,正癱坐在地。看見李楚的目光掃過來,它忙連連搖頭,同時倆腿一匹。

  不就是要草嗎?

  隨便啊。

  熊族永不為奴。

  除非下手太毒。

  小神醫這才放心走進返仙草的叢中。

  而李楚,也將目光投向了場間最后一方,那位修成了河神了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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