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楚禾的生日(下)
今天…
是楚禾的生日。
不過…
大概，這個世界上除了楚禾自己以外，并沒有什么人記得她的生日。
老式的錄音機循環地播放著那首《生日歌》。
實際上…
雖然算是歌，但來來回回的重復，只有簡單的“生日快樂”四個字…
屋外是喧囂與繁華的世界，充滿著團聚與喜悅，窗外，許許多多的父母帶著孩子，走過那條并不長的馬路，在過馬路的時候，父親背著孩子，母親在旁邊摸著孩子的頭，然后，一家三口朝著遠方走去。
而屋內。
本來一直都是非常警惕的楚禾，此時此刻默默地對著鏡子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后，輕輕地把蛋糕放在桌上。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不遠處的門開了一道口子，更沒有意識到沈浪就靜靜地站在屋外。
她盯著生日蛋糕上面的蠟燭，眼神閃過一絲向往，仿佛那一根蠟燭能夠在黑暗之中給她溫暖一般，如此的美好。
人的一生中…
總有最溫暖的時刻。
而現在，大概是最溫暖的時刻。
來來回回同一句話，楚禾仿佛百聽不厭一般。
伴隨著這種聲音，楚禾仿佛陷入了很長很長的回憶當中。
自從上次在法國戛納見到楚禾的父親以后。
沈浪就再也沒有見過楚禾的父親了。
他本來以為楚禾的父親會回家，然后找楚禾，但事實上，沈浪似乎想岔了。
他從來都沒有回華夏，也從來都沒有過來看楚禾一眼。
甚至，沈浪查過了關于楚禾父親的消息，楚禾的父親，早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
門外。
沈浪看著楚禾就這么靜靜地聽著《生日歌》看著燃燒的蠟燭…
然后，整個人就這么孤零零地呆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
“媽…”
“我好想你…”
“你能告訴我，我該…怎么辦嗎？”
“我有時候，真的，真的好累…”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就在這個時候，楚禾幽幽地對著蠟燭說出了這句話，明明是露著笑容，但是，燭光下，眼淚卻不自覺地流了出來，這一刻，沈浪這才意識到，她好像是在強撐笑著。
“我其實…過得很好。”
“我有的吃，有的穿，而且還沒有什么人管我，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想什么時候睡就什么時候睡…”
一陣風微微吹來，燭光微微地搖曳了一下，隨后，楚禾微微地用手護著了燭光。
仿佛非常害怕這燭光會熄滅一樣。
門微微地再次關上…
或許，因為錄音機依舊在唱著生日歌的關系…
楚禾并沒有察覺到門關了。
“女孩子最喜歡什么樣的生日禮物？”
“簡單一點的…”
“嗯，溫馨一點的，就是，最好能治愈，但是…熊之類的就算了…”
徐穎的手機響了響…
隨后…
她看到自己關注的沈浪的搜度知道賬號里面，沈浪發起了一個新問題提問。
看到這以后，她有些愣。
這家伙腦子抽什么風呢？
隨手回了一個八音盒后，徐穎突然意識到有啥東西不太對…
這人…
要送誰？
燭光終于不再搖曳了。
繼續溫和地亮著光芒。
“我有很努力地活著…今年，我也有很努力地每天都笑著…”
楚禾幽幽地說著這些話。
說完以后，盯著那臺老式的錄音機。
錄音機的聲音慢慢地開始弱了下來…
諾大的房間里的。
楚禾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錄音機…
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自己聽到了掌聲，除了掌聲以外，還有許許多多的祝福聲。
眼淚模糊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個女人，靜靜地撫摸著她的頭。
女人很模糊，但是，她卻感覺到無比的溫暖，然后，周圍，她仿佛又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就站在旁邊，笑著為她鼓掌。
好像，回到了很遙遠很遙遠的一天…
那是她最快樂的一天。
錄音機的聲音停了下來。
終于放完了磁帶里面的聲音。
隨后…
楚禾低下頭。
“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祝我生日快樂！”
她好像又聽到了一陣陣爭吵聲，然后，好像又聽到了醫院里掛著點滴的聲音，還有一陣摔門的聲音，每一陣摔門的聲音，都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好像黑暗中，仿佛有妖魔鬼怪一樣…
“祝…”
“祝，美麗的，可愛的楚禾小姐，今年二十五歲生日快樂！”
她說出了這句話，然后非常努力地為自己鼓起掌來。
每一次鼓掌，好像都在為自己打氣，每一次鼓掌，仿佛都很努力。
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沒了母親…
然后，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沒有了家…
最后，她一個人在華夏，就這么不知道為什么地活到了現在。
平日里，大概是沒有什么的。
但是…
每到所有人團聚，充滿著溫暖的時候，她的心中總會空落落的，總會很羨慕。
今天早上…
她看著一個個人帶著笑容離開，看著他們的行李，無端端地就有些向往。
有些人，離開了家，等過年的時候終歸是會回去的。
而有些人…
她的家在哪里呢？
蠟燭很快就熄滅了。
她小心翼翼地拔掉蠟燭，然后，下意識地把蛋糕分成了三份，分成三份以后，她的身體突然微微地顫了顫，然后，又把另外兩份扔進垃圾桶里。
她拿起蛋糕，緩緩地吃了起來。
但是…
不知道為什么，眼淚卻越來越多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覺得很委屈。
本來甜甜的蛋糕，此時此刻有著一絲咸味。
她真的不想流眼淚的，但是，眼淚就一直流個不停…
就在這個時候…
“咚咚咚。”
“誰！”
“楚禾？”
“沈浪？”
“嗯，你在里面嗎？”
“在，怎么了，我在睡覺…”
“哦。”
聽到敲門聲以后，楚禾連忙第一時間收拾著餐桌上的蛋糕，照了照鏡子，擦干了眼淚…
不過…
就在準備開門的時候，她突然又猶豫了。
屋外。
“沈浪…你有什么事嗎？我現在有些困，就不出來了。”
“沒什么事情，就是想跟你…”
“房租打到我卡上就好了，不用道別了，你現在快走吧，不然趕不上回家的車了。”
門外，沈浪聽到楚禾的聲音似乎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楚禾…今年過年你怎么過？”
“我沒有過年這個概念…好不容易過年了，我想好好睡一覺。”
“楚禾…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你還要我送你去車站？”
“不…今天我不回去了。”
“今天不回去，你還能有票？”
“應該有…”
“那你今天不回家做什么？”
“最近出了一部電影，你陪我去看看電影吧。”
“你找別人吧…我現在不方便…”
“整個公司大概只有你和我，還有掃地阿姨和門衛大叔了…”
“那你等會。”
“好。”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以后，沈浪看到楚禾走出來了。
楚禾并沒有穿那套裙子，而是換了另一身羽絨服，扎了一對雙馬尾，眼眶邊上也涂了一些眼影，非常簡單地走了出來。
她的表情和往日一模一樣，看起來和剛才完全不同。
“看什么電影？”
“《冬日回憶》吧。”
“什么故事？”
“文藝小清新類型的吧…”
“哦，好啊…不過，你確定看這個電影對你有用？”
“不知道啊，萬一有用呢？”
“你確定今天不回去？”
“事情太多，想了想，還是算了…”
“哦…好吧。”
楚禾聽到這的時候，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后看著沈浪露著笑容的表情。
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沈浪的笑容，就如同蠟燭的燭光一樣…
那么的溫暖。
“一年時間過得還好啊！”
“是啊，真的很快。”
“明年怎么安排？”
“明年，還是拍電影吧，現在是非常時期，很多事情挺忙的。”
“哦…對了，沈浪，你的新電影預計要拍多久？”
“不太清楚，可能比之前的電影都要久一點，元素太多了，肯定不好拍…”
“垃圾車變形？”楚禾很好奇。
“是啊！”
大街上，人來人往…
很多孩子拿著氣球，追逐打鬧著。
楚禾和沈浪就這樣肩并肩朝前走著，兩人聊著天。
燕京的夜，燈火輝煌…
喧囂的聲音之中，一對對情侶手牽著手，仿佛在走向一個非常幸福的地方。
楚禾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突然很珍惜此時此刻的每一秒鐘。
天氣似乎越來越冷了。
兩人走進了電影院，然后，買了兩張票以后，走進了放映廳。
“今天電影院怎么一個人都沒有？”楚禾奇怪地看著空蕩蕩的電影院，有些奇怪。
“可能還不是電影的時間吧。”
“嗯…”楚禾點點頭，不過，還是疑惑地四處張望。
就在這個時候…
本來明亮的燈，突然熄滅了。
熄滅了以后…
大屏幕出現了一段旋律…
這個旋律讓楚禾愣在當場。
然后…
“楚禾！生日快樂！”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沈浪站了起來，仿佛變戲法一般，手中出現了一個閃耀著光芒的八音盒…
大屏幕上…
也出現了一行行“生日快樂”的字樣…
很簡單…
但是…
卻很溫馨。
楚禾呆呆地看著。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已經完全凝固住了一般。
然后。
眼淚…
又一次不爭氣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