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源,你敢!”
楚元翎肝膽俱裂,撲過去要撕扯陳思源,“朕才是天子!朕才是夏啟的皇!你們休想…休想奪去朕的皇位!啊…你這個亂臣賊子,快放開朕!”
他還保持著伸手掐人的動作,被趕到的戴統領一把揪住,吊在半空中,左右晃蕩,難看至極,難堪至極!
臨近的文武百官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楚元翎難以忍受,他們用看盛文帝一樣的眼神看自己,他咆哮著,踢騰著,試圖掙脫戴統領,卻讓自己像蕩秋千一樣在半空中來回晃蕩。
形狀,更為難堪。
“皇上…”
陳思源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微臣勸您別掙扎了,事已成定局,您若老實應下,還有一條活路;你若執意繼續鬧下去,你猜,長安縣主與皇后娘娘會不會讓你壞了她們的大事?!”
最后一句,他探近了身子,壓低的嗓音帶著幾分嘲弄與涼薄的殺意,讓楚元翎渾身一顫,僵硬的轉著頭去看他。
“你、你…你這話什么意思?”
陳思源笑,“皇上心知肚明,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皇后娘娘忍您到現在已經到了極致,再多…呵呵。”
他以冷笑結尾,隱在眸底的寒意輕輕跳動,似毫不在意楚元翎看到。
楚元翎渾身如墜冰窖,嘴張了幾張,好一會兒,才沙啞著聲音罵,“…你們,怎么敢?!陳思源,朕待你不薄!你怎可…”
陳思源卻不再看他。
而是眉眼冷冽的掃視一圈,將在場諸人的反應都看了一遍,才淡聲道,“諸位還在猶豫什么?莫非…覺得你們知道了君王此生最大的秘密,他還會容你們安度晚年?!”
他淡淡一笑,眉眼微挑,聲音漫不經心,言詞卻殺意森森,“…諸位能不能活過這三五年都不一定…”
周遭安靜的可怕!
風吹起的沙沙聲都仿佛帶了殺氣,席卷而來!
“不!不…”
楚元翎猜出了陳思源的用意,大聲反駁,“…諸位愛卿都是有功之臣,朕怎會做如此畜生不如之事…”
“皇上覺得親手殺了自己的生父,不算畜生不如?還是覺得謀害先皇,罪名可免?”陳思源撣了撣衣角不存在的灰塵,抬眸看著他,冷聲,“閑王與祁王再覬覦皇位,可也沒真對先皇動手…”
楚元翎,“…”
周遭安靜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陳思源身邊的一個年輕官員上前一步,言詞咄咄,“陳大人所言甚是,盛德帝謀害先皇,掐殺親父,其行當誅!更何況,其行為借口只是一個妄想出來的夢境,何其荒謬!”
“他既有此心,難保他日不會因為一兩句言語上的爭執,就要了臣下的命,此等人,怎可為帝?!”立時有人應和出聲。
“吾等為天啟嘔心瀝血、鞠躬盡瘁,效忠的應是天啟,此等無德不孝之人,怎配為帝?!”
“比盛文帝還不如…”
“盛文帝還留下了蕭皇后,他還沒坐穩太子之位,就想除掉發妻與嫡子!心思歹毒至極…”
“盛文帝多少還有真心,他對林家無半分感念…”
有人帶動,言詞越發不堪。
楚元翎被拎著,轉著圈看著那些人的嘴,看著那些前些日子將他捧上天的人,卻是將他一把扯落塵埃,踩的更狠的人!
他搖頭,“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想殺她,是張子玉,是他說…”他說,當了皇帝就能娶更好的嫡妻,有更好的太子,更強大的外家助力。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迎上了林夕顏略帶譏諷的眼神。
一時有些惱羞,有些難堪,有些憤懣。
他,沒有錯。
林夕顏心思縝密,手段狠辣,這些年,他見多了她為自己出謀劃策時的陰狠,心里清楚,一旦他做了皇帝,廣納后宮,林夕顏定容他不得。
到時候,他們夫妻一定會走上反目成仇的道路!
為了她的兒子,她肯定會不遺余力與自己為敵!
他怎能留這樣一個心如蛇蝎的女人在自己身邊?!
所以,張子玉的建議沒有錯!
她不該活著!
她與她的兒子,不該都活著!
楚元翎咬牙,狠狠瞪回去,“林夕顏,你兒子還小,你想讓他坐皇帝,也得看看他能不能服眾?!一個字都不認幾個的皇帝,怎么批閱奏章?怎么治理國家?!你當夏啟百萬百姓是什么?給你過家家玩的嗎?!真是可笑!”
他此言一出,周圍瞬間一靜。
有些動搖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覷。
話說的雖然不好聽,卻是實話。
太子雖名正言順,可到底年幼,輔助這樣一位幼帝登基,真的可行嗎?
楚元翎自然瞧見了文武百官的動搖,想火上澆油,冷笑一聲繼續道,“…還是說,你們想輔助太子上位是假,掌控朝政是真?!林夕顏,你不過一個婦道人家,竟妄想垂簾聽政!!”
這四個字如同落入油鍋的水,轟然炸開!
“我夏啟怎可有一介婦人執政?荒謬!”有老人怒斥出聲。
“此事確不可行!”
“萬萬不可!”
緊跟著發聲的是楚元翎為數不多的幾個死忠,見有縫隙可鉆,忙開口道,“諸位大人,皇上雖有過錯,但文才武功大人們是都知曉的,這段時間處理政務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太子年幼,皇后監政…傳出去,不僅天下百姓難服,落到其他蠻夷國耳中,又會遭來一番羞辱,不如…”
他四處尋找與他統一戰線的官員,與其點頭示意,“…不如給皇上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給皇上幾年時間,吾等皆可看皇上表現…”
楚元翎眼睛一亮,深覺這不失為一個可解決目前困境的好法子。
只要能拜托目前這個困局,他日后有的是法子洗脫這個罪名!
他立時出聲,“這位大人說的是,今日是朕遭了道,做了錯事,諸位大人可給朕一個機會,看朕的表現,若再有如此不當行徑,諸位…皆可將今日之事昭告天下…”
“這…”
文武百官因這二人的話,動搖的心思越發晃蕩。
“倒不失一個辦法…”
“怎么也比小太子繼位要強…”
“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唉,小太子總歸是太小,這要是登了基,我夏啟怕真成了四方諸國的笑話…”
“不然,就給皇上一個機會…”
“下官覺得可行…”
陳思源聽著紛亂的爭執,大多數人竟已傾向將今日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由抿唇嗤笑。
楚元翎瞧見,眸底升起一股殺意。
陳思源斜了個余光過去,卻沒搭理,而是再次開口,“諸位大人何不親口問問皇后娘娘,想不想垂簾聽政,擔負起為小太子監國的重任?”
眾人一怔,你看我,我看你。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會有人不愿意嗎?!
林夕顏看著陳思源,略點頭,朝底下紛紛看過來尋求答案的文武百官,微微一笑,道,“本宮不愿意。”
文武百官嘩然。
不愿意。
“如諸位所言,本宮不過一介婦人,自古婦人專于后宅,所學也皆是相夫教子、調理后宅,怎擔負的起夏啟的國運?!”
見她態度誠懇,姿態放的很低,一些老派官員的抵觸心理瞬間降低不少。
“皇后娘娘很明事理…”
“懂大局,方是一國之母!”
林夕顏掃過去一眼,繼續笑道,“諸位大人的擔心也是本宮的擔心,太子年幼,若登基,難免為人詬病,因此,本宮想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輔助教導幼帝,由你們將幼帝培養成一個能讓夏啟再次走上光明坦途的好皇帝!”
“這…”
“皇后娘娘此言可真?!”
“皇后娘娘竟然舍得將幼帝交給我們?”
林夕顏笑,“有何舍不得?太子雖是本宮的兒子,卻更是夏啟未來的皇帝,本宮是婦人不懂朝政,但諸位大人懂,諸位大人…可愿親自教導一個好皇帝出來?”
親自…教導?!
教出的皇帝定是和自己心意的,定是方方面面都是有著自己影子的!
那是皇帝啊!
眾人的心,瞬間沸騰了。
楚元翎見狀,忙朝死忠使眼色,可死忠根本來不及開口,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小吏捂住了嘴,偷偷拉了出去。
他神情一僵,張口就要喊人,脖頸處突然一痛,張開的嘴卻怎么都發不出聲音了。
他霍然轉頭去看陳思源,陳思源直視他,嗤笑一聲。
而耳邊,林夕顏已笑著說出了幾個老臣的名字,皆是三朝元老,肱骨之臣,排在第一位的,是納蘭帝師。
眾人紛紛推崇。
林夕顏讓宮女放了蒲團,親自抱著小太子磕頭拜師。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磕頭拜師。
這份尊重,幾乎瞬間就籠絡住了那些元老大臣!
聽著他們笑著說,有幾位大人輔助教導,幼帝定能成為一位文武雙全,知人善任的賢明皇帝。
場中一片笑語歡隔。
楚元翎頹然坐地,知道大勢已去。
果然,那些人歡呼過后,看向他,“皇后娘娘,楚元翎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