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幾位大人當初就白了臉,嚇的要死…”
“還說呢,那太子殿下還吼著不讓人說話,非要改日再審!”
“為什么要改日再審?”
“還能為什么?怕那太監說出真相,到時候皇上臉面下不來唄!”
“噓,小聲點兒,你不想要腦袋了!”
楚元翎身子一僵,緩緩朝發聲方向看去,面露駭然。
“我們才出來,不過前后腳的功夫,他們這么快就知道了?!”
張子玉更是一臉不敢置信,“這、這怎么可能?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調頭,回去。”楚元翎臉色微冷,“今日的審訊只有在堂上的那些人,肯定有人早一步將消息外泄,我們…”
“殿下,回不得。”張子玉攔住楚元翎。
楚元翎,“為何?”
“殿下仔細想一想,三司會審,堂上有多少是三司的人?在審案過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走掉那么一兩個,誰能注意到?”
張子玉面容冷峻,“這件事咱們只做不知,后面自有人去追究,可若咱們調頭,查不出個所以然的話,殿下如果回皇上?若回不了皇上,殿下又當如何?”
楚元翎渾身打了個激靈,后背直竄上一股寒氣。
好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先生…說的極是。”
見他聽進去勸告,張子玉也長松了一口氣。
外面的議論還在繼續,太子府的馬車低調的回了太子府,而兩人以為的有人追究,卻始終沒見動靜。
不到一日,京都的大街小巷都在傳,蕭家父子的死是盛文帝一手操縱所為,盛文帝容不下賢能,害死了戰神王父子,其心當誅!
消息傳到宮內,二總管幾乎嚇呆,愣了好久,跑去告訴盛文帝。
可惜,盛文帝正在興頭上,一花瓶砸在二總管頭上,讓惜命的二總管閉上了嘴,戰戰兢兢在外面跪到天亮,血糊了一臉,都沒敢動彈。
翌日,盛文帝起身,二總管才敢開口,講宮外的傳言說了。
盛文帝面色大變,一腳將人踹翻,頭發未束便讓人叫了袁青來。
袁青急匆匆趕來,瞧見二總管的慘狀,未發一眼,跪下請罪,“未及時回稟圣上,老奴失職,請圣上責罰。”
“你倒是乖覺,知道自己錯了,一來就請罪。”盛文帝嘲笑,神情陰鷙,瞪了眼二總管,“滾出去!”
二總管忙爬起來,腳步踉蹌著退了出去。
盛文帝走過去,一腳踹在袁青肩頭,將人踹翻在地,踩在他的臉上,冷聲質問,“順天府的供詞是怎么回事?那太監為什么還活著?其他人呢?袁青,你背叛朕?!你啞巴了?說話!”
“圣上息怒!老奴確實派了黑衣衛去暗殺,黑衣衛帶回來的消息也確實將人殺了!圣上若不信,可召黑衣衛前來問話!一問便知。”袁青忍著疼,一字一句道,“老奴一心為圣上,若有心為之,何苦等到今日?!圣上,此事定有人從中作梗,想要加害圣上,圣上可要千萬小心…”
“小心?!你聽聽宮外那些傳言?!要不了多久,全天下都會傳朕是兇手,是朕害死了蕭家那對父子,是朕…”
盛文帝怒極反笑,“就是朕做的,怎么了?功高蓋主,李朝歷代的武將都是這個下場,朕不過是有樣學樣,他們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又能如何?!”
“圣上…”
盛文帝松開腳,踢了踢袁青,“起來,朕有事交代你。”
“圣上請吩咐,老奴萬死不辭。”
袁青從地上爬起來,抹去唇角的血跡,跪在盛文帝腳下。
盛文帝居高臨下,看著袁青,眸子里掠過什么,又歸于平靜,“為朕做最后一件事。”
袁青垂首應是。
“來人!”
盛文帝高聲,禁衛軍下一刻沖進來,為首的正是袁青先前幫忙求過情的戴統領。
“皇上。”
盛文帝負手而立,“袁青身為宦官,妄圖插手朝政,罪不可赦,將人待下去,打入天牢!”
戴統領一怔,側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袁青,垂首,“是!”
袁青抬頭,看著盛文帝的背影,笑了,“這就是圣上要老奴幫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盛文帝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回頭,只擺了擺手。
戴統領心中微嘆,上前扶起袁青,“袁公公。”
袁青沒再說話,跟著禁衛軍走了。
等眾人出了寢殿,盛文帝才轉過身,眸底那抹似有若無的復雜情緒,在慢慢的沉淀中逐漸歸于涼薄。
“來人…”
再一次出聲,他的聲音略帶壓抑,一道黑影突然出現,跪在他腳下,“主上。”
“派人潛進大理寺的天牢,想辦法讓今日出堂作證的幾人改口…”
“是。”
黑影應了一聲,下一刻直接原地消失。
盛文帝張了張嘴,看著已經消失的人影,皺了皺眉頭。
是夜,大理寺天牢。
一盞油燈影影綽綽,兩個值班的衙役,半趴在桌上淺眠,一道人影閃進都沒發現,黑影落地,朝二人鼻間,一人吹了一口煙,兩人頭一歪,徹底睡死過去。
黑影無了后顧之憂,在天牢各牢門間飛快穿梭,很快便尋到了榮晴三人,三人并沒有分男女牢,而是就近。
見黑衣人出現,最先反應過來的太監藍禹霍然起身,“盛文帝派來的?”
黑影腳步一頓。
藍禹嗤笑一聲,“怎么?想殺人滅口?”
黑影不說話。
“藍禹,閉嘴!”
榮晴難得發怒,直懟藍禹。
藍禹抿了抿唇,沒再出聲。
榮晴幾步走到牢門旁,直視黑衣人,“皇上此刻讓你來殺我們,難道不怕被朝臣詬病,被百姓唾棄?”
“你殺了我們,正好坐實他陷害忠良,不堪為明君!”柳葉跟著大叫。
黑衣人,“…”
他只擅長殺人,讓這些人改口是需要口才的吧?
他…要怎么說服不怕死的人改口?!
見黑衣人半天不出聲,柳葉往榮晴身邊躲了躲,“姑姑,他這是想干什么?怎么也不說話也不動手?會不會…是咱們搞錯了?這人不是來殺咱們的…”
“三司會審,多少雙眼睛盯著,誰不想離咱們遠遠的,這時候能跑來的,除了真兇,還會有誰?!”藍禹嗤道。
黑衣人,“…”
直接開口問他們,怎么樣你們才改口?!
感覺會被鄙視。
不如…
“想要你們家人活命,知道怎么說話嗎?”
藍禹,“…”
你跟一個太監講家人?!
榮晴,“…”
你跟一個抄家滅門的人講家人?
柳葉,“…”
你跟一個自梳的人講家人?!
腦子有病…吧!
場面一度很尷尬。
黑衣人等了半晌,瞧著三人面無表情的瞪著自己,以為三人害怕了,滿意的點點頭,“明天再過堂,記得改口!否則…”
說完,轉身想離去。
誰知,身后站著滿滿一天牢的衙役,看衣著,三司都有。
為首的,正是三司大人本尊。
黑衣人懵了。
陳思源面無表情的捏了捏鼻梁,舉起手,食指與中指一起向下勾了勾,身后立刻沖上前一隊衙役,將黑衣人團團圍住。
“說,誰派你來的?”
“主上…”
盛文帝興致正上頭,一道黑影從頭頂砸落,床上的美人尖叫一聲,從盛文帝身上扯了被子往自己身上裹。
盛文帝龍體暴露,瞧著只顧自己的美人兒,一腳將人踹到床下,美人兒又是一聲尖叫。
“殺了!”
“是!”
聲音落,尖叫聲止住。
盛文帝隨手撿起自己的外袍,裹在身上,看著底下跪著的黑衣人,冷聲發問,“辦妥了?”
黑衣人身子一僵,雙膝跪地,“主上恕罪,任務…失敗了。三司提前埋伏,屬下…中計了。”
盛文帝放在腿上的手,猛然一握,“廢物!”
黑衣人垂下頭。
“人呢?有沒有殺人滅口?”
黑衣人抬頭,“主上沒有吩咐…”
盛文帝,“…”
“滾下去!”
黑衣人起身,嗖一聲消失了。
盛文帝瞪著裹在被子里的美人兒,臉色鐵青,出去就不知道把這東西給丟出去?!
沒等他再發火,外面傳來二總管的聲音,“皇上,太子殿下與三司大人求見皇上!”
盛文帝臉色瞬間一變,朝半空中某個方向狠狠瞪了一眼,這個混賬!不但沒辦好事,還把人給他引進了皇宮?!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三更半夜,朕已睡下,不見!”
二總管應了一聲。
不多時,又來叫嚷,“皇上,太子殿下與三司大人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向皇上求證!”
盛文帝,“…”
不是自己多年用慣的人,果然不順手。
連他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一點點小事都要跑來問他,要他何用?!
“滾!不見!”
二總管一聽盛文帝真怒了,脖子一縮,不敢再吭聲,一溜煙跑去前面傳話,“太子殿下,諸位大人,皇上已睡下,您看,要不…明日早朝再問?”
明日早朝?!
楚元翎恨不得一腳踹飛這太監,讓他們當著文武百官去質問父皇,為什么要殺害蕭家父子,滅了蕭家滿門嗎?!
他們是瘋了嗎?!
大理寺與刑部面面相覷。
陳思源卻略一沉吟,點頭,“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