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 人心本惡
“小姐…”
江嬤嬤有些猶豫，“她若是以人情要挾你，咱們怎么辦？”
“人情？”林夕顏眸色清冷，面上笑容不變，“我與她，哪來的情分？”
江嬤嬤笑了，“老奴這就親自將人帶過來，先探探她的話。”
林夕顏笑著看江嬤嬤風風火火的出門，低頭在嘟嘟額頭親了一口，然后，將人抱起來遞給一旁的心腹奶娘，“抱嘟嘟回房，該睡了。”
奶娘笑著應是，抱著嘟嘟離開房間。
林夕顏半靠在羅漢床上，端了茶，低頭輕抿。
那邊，江嬤嬤已接了沈氏進院子，“想來蘇二太太也知道，我們家太子妃前些日子中了毒，身子還沒休養好，適才正在休息，若不是蘇二太太有要緊事…”
弦外之音再明顯不過。
太子妃中毒身體有恙時，你們一個個都不出現，這會兒太子妃得了勢，你們倒充起親戚來了，早干嘛去了！
所以，你的要緊事最好是真的要緊事，若不是…
說罷，眼神微微向后斜了一眼。
沈氏抿了抿唇，面上透著一絲僵硬，似深吸了一口氣，才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嬤嬤勿怪，先前不知道太子妃便是我三哥的女兒，若知道她是顏姐兒，我早與外子上門拜訪…”
“蘇二太太說笑了，哪里有長輩來拜見晚輩的，傳出去倒叫外人說我們太子妃不懂規矩，到時候朝堂不定怎么編排！”
江嬤嬤立刻懟了回去。
“還有啊…我們家太子妃雖生在沈家，卻是在林家長大，蘇二太太亦是出嫁女，若論親近，我們林家的姑奶奶更親！”
江嬤嬤這話說完，沈氏臉上立刻涌出受辱的神情，很是難看，忍了忍，才笑著接話，“血脈親情總是有的，我相信太子妃與我的想法是一樣的。”
聞言，江嬤嬤的臉色沉了沉，也不試探沈氏了，直接道，“蘇二太太來找我家太子妃娘娘有什么要緊事？”
“江嬤嬤能做太子妃娘娘的主？”沈氏亦不客氣道。
江嬤嬤，“…”
她想把人攆出去！就不想看見這樣的極品！
真當自己是她家小姐的親姑姑了！
兩人相看兩生厭，直懟到花廳，誰也沒落下風。
守在花廳的丫鬟瞧見兩人面色都不好，愣了愣，屈膝微笑，“江嬤嬤，太子妃讓您先陪客人說會兒話，她換身見客的衣裳就來。”
客人…見客…
江嬤嬤立刻眉開眼笑，睨了沈氏一眼，“都知道太子妃在養病，上門的客人也都會提前遞帖子，可蘇二太太頭一次來，不知道這規矩…”
沈氏氣結，這是明著說她沒規矩了。
正想說幾句話懟回去，就聽江嬤嬤繼續道，“蘇二太太是太子妃娘娘的貴客，你們這些小蹄子還不趕緊好茶好點心的招待，回頭再傳出咱們慢待貴客，編排咱們太子妃的不是，可就是你們這些小蹄子的罪過。”
丫鬟對視一眼，笑瞇瞇屈膝，“是，江嬤嬤，奴婢這就去捧好茶待貴客。”
沈氏這會兒回過味兒了。
這姓江的嬤嬤左一句客人，又一句貴客，是在暗指她只是一個客人，不是太子妃的親人啊。
聽明白的沈氏，不懟了。
慢條斯理的自己找了座位坐下，低垂著眉眼，想著一會兒見到太子妃該怎么開口，如何措辭。
江嬤嬤見自己的冷嘲熱諷，像打在了海面上，不由蹙眉，多瞧了沈氏好幾眼。
沈氏不出聲，她再多的招都使不出來，無奈，給丫鬟使了眼色，自己退出花廳，去尋林夕顏。
林夕顏確實在換見客的衣裳。
倒不是因為江嬤嬤的客人論，而是單純的覺得穿家常服見外人，不方便。
誰沒事兒會穿身睡衣在人前晃？
一樣的道理。
再一個，她也確實不喜沈氏的為人處事，換身見客的衣裳，好像披上了這個朝代的戰甲，出戰迎敵一般的情緒。
江嬤嬤進來時，丫鬟正往林夕顏頭上插珍珠排釵，淡盈盈的粉白，插在耳鬢，顯得耳朵輪廓極好，更映襯出一張粉嫩的清麗容顏，柳葉細眉下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看上去極其無害可欺。
尤其是低眸勾唇微笑時，眸中似有盈盈水光流動，看上去更是軟弱純善。
林夕顏透過鏡子看江嬤嬤，笑，“嬤嬤怎么回來了？”
江嬤嬤恍惚了一瞬，笑著上前。
“老奴瞧著沈氏有備而來，老奴的試探都被她懟了回來，她若是開口為難小姐…要不，尋個借口讓她回去？”
林夕顏搖頭，“不必，她既來尋我，不見到我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說著，朝江嬤嬤一笑，“我不為難她已是念在祖父與祖母的面上，嬤嬤怎么會以為她能難為到我？”
江嬤嬤一怔，旋即失笑。
她是關心則亂了。
沈氏是什么人，她家小姐是什么人，又豈會是沈氏能難為的住的？！
見江嬤嬤想通，林夕顏擺了手，從首飾匣子里，取了一對與排釵同樣顏色，但珍珠要小一些的米粒珍珠耳墜戴了，才起身。
“走吧，不能讓客人久等。”
對，客人！
江嬤嬤笑瞇著眼，扶著林夕顏往花廳去。
沈氏的長相與十幾年前變化不大，但當年的林夕顏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子，能記得的有限。
而林夕顏的長相卻很好認。
幾乎是她出現在花廳的那一瞬間，沈氏就認了出來，因為林夕顏看上去很像沈家老三。
沈氏有些恍惚的看著林夕顏進花廳，仿佛看到了那個寵愛自己的三哥，嘴張了張，沒說出話，卻先紅了眼眶。
江嬤嬤奇怪的看著沈氏。
林夕顏瞧見紅了眼的沈氏，似察覺到什么，染著涼意的眸子微頓片刻后，漸漸有了些許溫度。
“蘇二太太。”
江嬤嬤扶著林夕顏落座后，出聲提醒沈氏。
沈氏反應過來，垂眸稍頃，再抬眸，面上已帶了笑，屈膝躬身，“草民見過太子妃娘娘。”
林夕顏沒有打斷她的行禮，等禮成，才笑著道，“蘇二太太多禮了，嬤嬤，快扶蘇二太太起來。”
江嬤嬤應了，去扶沈氏，沈氏屈著膝等江嬤嬤伸出手，才虛搭上，緩緩起身。
主客分別落座，丫鬟奉茶端點心果子。
林夕顏才開口，“聽江嬤嬤說，蘇二太太有要緊事，非見我不可？”
沈氏沒有回答，而是抬眸，視線環顧一圈，意有所指。
這是想要清場？
江嬤嬤蹙眉，林夕顏沒理會沈氏，淡聲道，“二太太有話可以直說，我身邊伺候的人，都是我的人。”
言外之意，都是她信得過的人。
沈氏愣了愣，這才仔細打量林夕顏。
巴掌大的鵝蛋臉，柔弱的柳葉細眉，眉毛下那雙盈著水波的眸子，閃動間，有幾分像林夫人的溫柔賢惠，又有幾分像她三哥的狡黠奸詐。
沈氏的神情又是一陣恍惚，好半晌，才抿著唇一笑，“太子妃既如此說，草民便有話直說了。”
她抬眸，迎上林夕顏眸底的審視，“我來見太子妃，絕不是以血緣關系來求什么，而是來與太子妃娘娘談一場交易。”
交易？
林夕顏輕怔一瞬，有些感興趣的微抬下巴，“二太太請說。”
“我告訴太子妃盛文帝什么時候死，太子妃日后留蘇海棠一條命。”沈氏目光如炬，眸子里閃爍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她的話一落，林夕顏與江嬤嬤面色驟然大變。
林夕顏冷眸，直直瞪著她，“你說什么？！”
江嬤嬤則立刻抬手揮散伺候在花廳的丫鬟，那些丫鬟聽到沈氏的話，個個嚇的面色慘白，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沈氏仿佛沒有察覺到旁人的離開，與林夕顏對視，“…無論蘇海棠做錯什么事，太子妃都要留她一條性命。”
“沈梅，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么？！”林夕顏眸底竄起憤怒，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想到蘇海棠對蘇木槿做下的那些事兒，再看沈氏拼了命護蘇海棠的模樣，就惡心的要命。
“蘇海棠死有余辜！她若犯到我手上，我絕不會手軟！江嬤嬤，送客！”
說罷，起身，大步朝花廳外走去。
沈氏一怔，似乎沒想到林夕顏的抵觸情緒這么大，眼看林夕顏要走出花廳，忙上前攔住她，“你難道不想知道盛文帝什么時候死嗎？”
“他什么時候死與我何干？他什么時候死你又怎么知道的？！”林夕顏冷笑反問，眸底先前因為沈氏紅眼升起的那點溫度，直降到零度以下。
沈氏張了張嘴，“他死了，太子就可以繼位，你就是當朝皇后了，你…不想知道嗎？”
“不想！這皇后之位本就是我的，我只需要坐等就可以，為什么要在這里聽你說你自己都不確定的事？！”
“我知道！我不但知道盛文帝是什么時候死的，我還知道太子繼位之后都發生了什么事，還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誰…”
沈氏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夕顏，“我還知道，現在與你情同姐妹的槿姐兒，都做了些什么事…”
聽她提及蘇木槿，林夕顏的神情更冷，正要出聲斥責，卻聽沈氏突然又道。
“顏姐兒，你不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