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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 各自心思

  猶如雨幕,兜頭潑下!

  盛文帝眼神冷漠,眼睜睜看著祁王被數箭穿胸而過,滿身鮮血,眸底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祁王抱著齊賢妃,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盛文帝,張口噴出鮮血,“父皇,兒臣…在地下等著你!”

  說罷,徒手接過射來的飛箭,一箭穿透自己脖頸,身子瞬間一軟,萎靡倒地,生機全無。

  盛文帝的瞳孔猛的一縮,心口尖銳痛楚,他抬手捂住,身形一個踉蹌,被袁青眼疾手快扶住,“圣上!你沒事吧?”

  “朕無礙,這些人死不足惜,朕…無礙。”

  盛文帝推開袁青的手,盯著被射成箭靶子的祁王與齊老侯爺幾人,眸底情緒莫名,好半晌都沒再出聲。

  直到曹綏摔眾歸來復命,“皇上,祁王,齊賢妃與齊老侯爺,定國侯世子并齊家二公子均已伏法死去!”

  盛文帝眼神無瀾,淡道,“曹家幾兄弟護駕有功,曹綏升大將軍一職,其余人官升兩級…”

  曹綏三兄弟眼睛驟亮,忙磕頭謝恩。

  盛文帝擺手,移開視線,“祁王與齊賢妃有不謀之心,萃玉宮上下無人勸阻,等同謀逆,袁青…”

  “老奴在。”袁青垂眸。

  “誅殺!”

  “是。”

  “祁王…被齊家攛掇慫恿,犯上作亂,以致不可收拾之局,知道罪孽深重,臨終懺悔,自盡而亡,著以皇子儀式葬于皇陵,齊家諸人…殺無赦!”盛文帝雙眸滿是寒光,冷聲道。

  袁青應聲,“老奴這就去安排。”

  曹綏三兄弟上前,“皇上,末將愿領皇命,為皇上清理齊家余孽。”

  盛文帝擺擺手,曹綏領兵,轉身而去。

  東西大營的士兵潮水一般退去,慈安宮前很快只剩下宮內侍衛與盛文帝的一些黑衣衛,盛文帝看了眼顧家父子與蘇木槿。

  “顧熠山,你們父子想要什么封賞?”

  鎮北侯上前,“齊家謀逆,微臣救駕來遲,已是有罪,豈敢再向圣上討賞?!微臣有罪…”

  盛文帝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目光移向顧硯山與蘇木槿。

  顧硯山搖頭,“臣有罪無功,不敢討賞。”

  蘇木槿附和,“長安亦然。”

  “罷罷罷,你們都是好的,朕且先記著,等日后一并賞給你們。”盛文帝的視線在三人身上緩緩掠過,淡聲道。

  三人忙叩謝皇恩。

  盛文帝疲累的閉上眼,“袁青,你留下,清理現場,朕…回玉清宮。”

  袁青應聲,高喝,“起駕,玉清宮。”

  龍輦調頭,慢悠悠離去,走出很遠,盛文帝又回頭看了眼。

  祁王擁著齊賢妃,母子雙雙氣絕在慈安宮門前,一身箭矢,猶如篩子,只那一雙血紅的眼睛,直到死,都緊盯著盛文帝的方向。

  目送盛文帝走遠,鎮北侯爺三步并作兩步,一把攥住顧硯山的胳膊,低聲喝罵,“臭小子,這里是皇宮,全是眼睛,撐著點兒!”

  顧硯山瞇著眼朝他呲牙,“你倒了我都不會倒!”

  “閉嘴,趕緊離開這兒!”鎮北侯爺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在看到他灰白的臉與滿頭冷汗時,又氣又急,“你非要上趕著來湊什么熱鬧,皇上他早有部署,齊家根本討不了一點好!”

  顧硯山嘴唇蠕動,還要說什么,被鎮北侯爺喝住,“你給我老實閉上嘴!”

  說完,又去看蘇木槿,生怕嚇到她,語調都多了幾分溫柔,“槿姐兒,你怎么樣?”

  “我沒事。”蘇木槿搖頭,眉頭緊蹙,眸底滿是擔憂,“侯爺,我們得趕緊離開皇宮,顧硯山重傷未愈,我只是用特殊方法暫時讓他恢復體能,他撐不了多久…”

  “那還等什么,我們即刻出宮。”鎮北侯爺急道。

  袁青上前,“老奴讓小太監領你們走近道。”

  “有勞袁公公。”鎮北侯爺道謝。

  袁青叫了蘇木槿熟悉的小袁太監,悄聲吩咐了幾句,小袁太監連連點頭,“侯爺,縣主,顧公子,這邊走。”

  蘇木槿朝袁青頷首致謝,袁青笑笑。

定國侯府  周老丞相站在侯府門前,望著定國侯府幾個鎏金大字,神情沉了沉。

  老管家跟在后面,見周老丞相沉默不語,出聲提醒,“老爺,時辰不早了,晚些還要去宮中復命,不能猶豫了…”

  “復命…”周老丞相勾了勾唇角,似笑又似在嘲諷,“定國侯府…定國二字,不是誰都擔的起的!齊老頭兒…南征北戰,那些赫赫戰功是真的!對盛文帝這些年的忠心也是真的,只可惜…”

  “老爺…慎言。”老管家左右看了看,湊近提醒周老丞相。

  周老丞相看他一眼,搖頭,“朝內那些人都不是傻子,齊家沒了就是沒了,他們的忠誠是建立在利益上的,不然你以為這么大的事,那些人會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即便早點不知道,現在咱們已經圍住了齊家,他們還能不知道?可你見有人進宮為齊老頭說話嗎?”

  “沒有!”

  周老丞相重重喘了一口氣,“你等著看吧,那些今日還站在齊家墻頭的人,明日說不定就是討伐齊家聲音最大的!”

  老管家無言,抬眼去看,圍困齊家的軍隊,穿著鎧甲,奔跑間鎧甲碰撞發出略尖銳的聲響,像似長劍出鞘的聲音。

  齊家有爬上墻頭探查情況的下人,看見那么多士兵,哀嚎出聲,“齊家完了…”

  “皇上,我們是冤枉的…”

  “我們只是下人,我們什么都沒做啊…”

  也有罵周家的:

  “周家落井下石,忒不要臉…”

  “齊家沒了,周家也不長久,老子等著看周家的笑話…”

  有聽到響動出來看熱鬧的街坊,瞧見這么大陣仗,都站在自家門口遠遠的瞧著,不時能聽到飄過來的一兩句話。

  “齊家囂張跋扈這么多年,終于完了…”

  “齊家搜刮民脂民膏,罔顧人性命,早該有報應了!”

  “皇上英明!”

  “可不是,幸好皇上看清了齊家的偽善面目,殺的好…”

  “你們知道什么啊,才不是因為齊家作威作福,是齊家外孫那個祁王…聽說下毒謀害皇上,皇上一怒之下才滅了齊家…”

  “不管怎么說,齊家死了就是好事兒!”

  “好事兒,等他們上斷頭臺,咱們買酒來慶祝…”

  “哈哈,好…”

  周老丞相目光掠向發出笑聲的地方,神情有些莫名哀傷,齊家這般下場,等到他們周家…

  這些人是不是也只會看到那些錯處,而忘了,他們也曾對天啟有過功勞?!

  “老爺,時辰不早了…”

  周老丞相慢慢的嗯了一聲,抬腳上了定國侯府門前的臺階,一步一步踏著入了定國侯府,直奔前廳。

  “將齊家諸人都帶來,無論主子下人,年老年幼,對照冊子,一個…都不能少。”

  老管家點頭,吩咐了眾人,伺候周老丞相坐下。

  兩刻鐘后,齊家人帶到廳前,為首的便是齊老夫人,老夫人雙鬢花白,精神卻很抖擻,朝周老丞相緩緩見禮,“周丞相…”

  “老夫人,得罪了。”周老丞相起身。

  齊老夫人笑,“各為其主,各行其事,老身明白,只是…敢問一句,盛文帝是要先將我們押進地牢,擇日問斬,還是就地處決?!”

  “這…”周老丞相有些為難,目光一一掃過齊老夫人身后的齊家諸人,女眷均清一色的粗布衣衫,腰上束著一根長長的白綾,干凈整潔,發上則是一根銀簪都沒有。

  盛文帝要他圍困定國侯府,拿下齊老頭的家人,卻沒說是立即斬殺,還是擇日問斬,他明白齊老夫人問這話的用意,閉眼嘆了一口氣。

  “不瞞老夫人,皇上尚未下旨處決齊家眾人,事情尚有轉機亦不可知。”

  齊老夫人淡淡一笑,朝他點頭,“老婦人明白了。”

  說罷,轉身朝身后諸人道,“老爺此去兇多吉少,我先去探探路,你們…隨后再來。”

  周老丞相一怔,“老夫人,你這是…”

  話音未落,便見齊老夫人伸手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置于脖頸處,笑看周老丞相,“不勞丞相為難,老婦人自行了斷!”

  聲落,軟劍驀然一轉,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周老丞相被這一幕鎮住,眼睜睜看著齊老夫人在他腳底下抽搐兩下,斷了氣息。

  “婆母慢走,兒媳婦帶著孫媳婦這就來。”

  有兩三個婦人朝齊老夫人磕了頭,決然的解下腰間白綾,各自尋了廳前的樹木,片刻間,便吊死在樹下。

  老管家震驚,“老爺…”

  周老丞相長嘆一聲,背過身,“讓他們自行了斷,總好過受人侮辱。”

  “可是,皇上那…我們怎么回話?”老管家著急。

  周老丞相笑了笑,還沒說什么,侯府外突然傳來軍隊奔赴的轟然腳步聲,周老丞相閉了閉眼,“齊家…完了。”

  曹家三兄弟帶人直入定國侯府,看到滿院子已經吊死,或正在系白綾的齊家眾人,錯愕,“周丞相,這…”

  “是你…”周老丞相頷首,“齊家眾人自知罪孽深重,愿以死謝罪!”

  曹綏皺了皺眉,與曹猛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曹綏道,“周丞相要給他們方便?”

  “人早晚都是死,何不行個方便?”周老丞相道。

  曹綏眉頭更蹙緊,看著那些白綾,好一會兒才朝曹猛等人擺手,“去核查,看人是不是都到齊了?!”

  “是,大將軍。”曹猛得令,冷眼看了周老丞相兩眼,帶著士兵拿著冊子叫了個下人,一一核實。

  幾刻鐘后,曹猛拿著冊子回來,粗著嗓子對曹綏道,“少了三個小孩兒,兩個下人。”

  曹綏抬眸去看周老丞相。

玉清宮  袁青領著太醫悄悄出了寢殿,太醫臨走小聲叮囑,“皇上體內毒素還有殘余,需繼續靜養,且勿再受刺激。”

  袁青蹙眉,看了眼寢殿,“圣上這兩日睡眠極差,你開一些助眠的藥,讓圣上休息好一些。”

  太醫猶豫了片刻,點頭應下,“我將藥與清理毒素的放在一起,勞公公與皇上說上一說。”

  袁青笑著頷首,“有勞。”

  太醫笑著道不敢,都是為君分憂,方退下去拿藥。

  袁青目送太醫走遠,正要轉身回殿,卻瞧見遠遠跑來一群人,為首的一身金黃蟒袍,面容極為熟悉,他不由頓住腳步。

  等來人跑到近前,低頭,“太子殿下。”

  楚元翎喘了兩口氣,虛扶起袁青,“袁公公是父皇身邊的得力紅人兒,切勿多禮。”

  說著,將一沓銀票塞進袁青手里,面帶擔憂的看向寢殿,“本宮在宮外,得知周丞相帶兵圍住了齊家,才知道宮中有變,匆忙帶了人來救駕,父皇可還好?老二怎生如此糊涂?!”

  “圣上…身體虛弱,這會兒剛睡下。”袁青裝作沒看到他眼底的興奮與激動,捏了捏銀票,揣入衣袖內,壓低聲音與楚元翎說了幾句。

  楚元翎的眼睛越發晶亮,“勞公公費心,這恩情本宮記下了,日后…定好好回報公公。”

  袁青笑而不語。

  “袁公公,本宮擔心父皇身體,可否進殿探望?”楚元翎迫不及待想見盛文帝,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真的中毒了,命不久矣…

  袁青為難的搖了搖頭,“怕是…”

  “本宮不會忘了公公的提點…”楚元翎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袁青猶豫了片刻,略點頭,“太子殿下稍候,老奴去殿內看一眼,若皇上醒著…”

  楚元翎頷首,“有勞公公。”

  袁青轉身,回了寢殿。

  盛文帝正坐在床頭,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袁青從袖籠里掏出一沓銀票,“圣上,太子殿下來了。”

  盛文帝看了眼那沓銀票,嗤然,“這么快就學會用錢砸人了?怎么,他是來看朕死沒死的?”

  “太子殿下說在宮外得了周丞相圍困齊家的事,知道宮中有變,擔心圣上,帶了人急急進宮救駕…”袁青道。

  盛文帝冷眸瞪了他一眼,“他關心我?他是關心他的皇位吧!讓他滾,朕不想見他!”

  “圣上,太醫說您的身體要靜養,再不可動氣。”袁青上前,給盛文帝掖了掖被角,提醒道。

  盛文帝深吸一口氣,“算了,你提點他兩句,讓他回了吧,朕這幾日誰都沒心情見。”

  袁青應了,轉身出去,好生安撫了太子殿下一番,楚元翎雖想見盛文帝,但知道盛文帝一時半會死不了,便聽了袁青的話,說去慈安宮看看皇太后,轉身走了。

  鎮北侯一路幾乎是架著顧硯山,好容易抄近道出了宮門,將人提溜上馬車,父子倆幾乎同時癱在馬車內。

  蘇木槿伸手扶住顧硯山,將她的頭放在自己腿上,撫摸著他灰白的沒有半分血色的臉,抿了抿唇,“沒事了,你先睡會兒。”

  顧硯山瞇著眼,握住她顫抖的小手,討好的笑,“蘇三,我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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