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死我了。發哥兒他娘?人呢?去作坊了嗎?娘,你看見了?”
蘇老太太一看的回來的是老五蘇連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誰見你媳婦兒了,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大不孝的白眼狼!”
蘇連珠聳聳肩,也沒當一回事兒,他娘這見天都要罵上兩句,不罵不舒坦,他從小到大都習慣了,也不知道以后分了家,聽不到他娘罵他,心里會不會癢癢?
不過一想到能有自己的大院子,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有銀子也不用藏著掖著的好日子,心里就美的冒泡。
蘇連珠嘿嘿笑了兩聲。
“那啥,娘,你先罵著,我這忙活了大半天,去找點水喝。”
張氏想了想,叫住蘇連珠,“五弟,老宅那邊兒來人了?”
“嗯吶。”不來人,他跑出去干啥,呆屋里睡會兒覺多舒坦。
張氏眼睛微亮,“怎么說的?什么時候能開始動工蓋房子?”
“老五,娘那些嫁妝還能不能扒拉出來?”蘇老太太突然拽住蘇連珠的衣角,問道。
蘇連珠嘿喲一聲,“我的娘誒,你是沒瞧見那燒成什么樣了,烏漆嘛黑的,連磚頭都燒化了,虧的咱們跑的快,要不然吶,骨頭都能燒成灰!…”
“混蛋王八羔子!你是想嚇死你老娘,好繼承你娘我的嫁妝…”蘇老太太跳起腳一把擰住蘇連珠的耳朵,“是不是?”
“娘,娘,親娘,您輕點兒,這可是耳朵,頂頂金貴的耳朵!沒了耳朵,您讓兒子怎么出去見人吶!”
蘇連珠從蘇老太太手中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來,呲牙咧嘴的揉著,“我剛不是跟你說了嗎?人骨頭都能燒化嘍,您還惦記您那幾個木頭箱子做什么啊,早燒成灰燼了,哪還能扒拉出來!”
蘇連珠說完,朝張氏呲了呲牙,“大嫂,你要是得閑,給兄弟們燒些水,冷涼了給送去老宅那邊唄,一大幫子人忙活了半天,連口水都沒得喝,太掉咱們蘇家的價了。”
張氏的臉瞬間耷拉下來,“我沒空,你蓉侄女這離不開人。”
“得,當我沒說。”蘇連珠瞥了張氏一眼,很不屑的一眼,搖頭晃腦道,“我差點忘了,我媳婦兒跟我說過,你火都不會生,你有空也沒法子燒水,嘖嘖…也不知道大哥娶你干啥的。這么想來,我媳婦兒可真是本事的,洗衣做飯伺候男人孩子一樣不落,還能賺錢,嘿嘿…娘,你給兒子娶了一個好媳婦兒喲,哈哈…”
說罷,轉身背過手,晃悠悠的走了。
張氏氣的鼻子差點都歪了,什么叫她火都不會生,夸自己媳婦有必要把她壓那么扁嗎?
可惡!
蘇老太太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屋,張氏看到想叫她,但想了想自己袖子里的東西,忙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開門鉆回了自己屋。
蘇芙蓉半靠在床上,手中拿著一個繡棚在繡東西,聽到門響,抬了下頭,看到是張氏,笑了笑,“娘,你回來啦。”
“噓。”張氏噓了一聲,將袖子里的荷包逃出來,“快,把銀子都拿出來,我把荷包再放回去。”
那荷包一入手,蘇芙蓉就驚訝的啊了一聲,張氏一把捂住她的嘴,“叫什么?小心被人發現,快點,放到你的荷包里,過兩日,娘去一趟鎮上,回來就說是你姐給你買藥的錢。”
“娘。”蘇芙蓉感動的眼圈都紅了,“我爹都不管了,就娘疼我…”
“傻丫頭。”張氏笑罵了一聲,“你是我閨女,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不管你管誰去。趕緊的,快一點兒。”
蘇芙蓉抹了把淚,將里面的銀子一股腦倒在被子上,兩錠十兩整的銀錠子,還有一些散碎銀子,蘇芙蓉上手掂了掂,驚喜道,“娘,這散碎的差不多有五兩。”
“才二十五兩。”張氏撇撇嘴,“槿姐兒那么有錢,怎么可能只給這么少?他們家的大票銀子肯定在別處藏著,我回頭再去找找…”
“嗯嗯。”蘇芙蓉連連點頭,從枕頭底下拿出自己的荷包,將銀子都裝進去,遞給張氏,“娘,給。”
張氏搖搖頭,“你拿著。我跟你爹睡,萬一被他發現我藏著銀子,肯定會被他罵的。”
蘇芙蓉想了想,哦了一聲,將荷包揣了起來。
張氏拿著沈氏繡的荷包翻來覆去的看,蘇芙蓉突然道,“娘,二嬸的繡活真精致,這荷包要是拿去賣的話,怎么也能賣個幾百錢吧?”
張氏眼睛一亮,點點頭,“何止幾百錢,你看你二嬸這繡工,花草都跟活的一樣,里面…這還是雙面繡啊,那可更值錢了,這一個荷包少說也能賣上二兩銀子!”
蘇芙蓉眼睛瞪的渾圓,“這么值錢。”
張氏笑著點頭,將荷包塞回蘇芙蓉手中,“算了,這荷包你先放著,過幾日我去鎮上時,拿去賣了再換幾個錢好給你買藥。”
蘇芙蓉眼圈一紅,“謝謝娘。”
張氏嘆了一聲,“娘沒本事,你被抬回來那會兒,娘都以為你好不了了,跪你爺奶你爺奶都說你沒救了,連屋都不讓你進,一家子人沒一個…還是娘舍了臉皮,當著村里那么多人的面,給你二叔下跪,逼著她拿了銀子出來才救活你…”
聞言,蘇芙蓉攥緊了拳頭,“娘,都是我不爭氣,等我身子好了之后,我一定好好孝順娘。”
張氏欣慰的笑了笑。
“娘,二叔跟二嬸發現銀子被人偷了,會不會找啊?萬一被翻出來怎么辦?”蘇芙蓉擔心道。
張氏輕拍了她一下,“踹你貼身衣兜里,你二叔二嬸還能扒你衣服找不成?再說,我又不是一個人去的…”
張氏趴在蘇芙蓉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熱話,蘇芙蓉蒼白的臉笑盈盈的,“我一會兒在肚兜里縫一個兜,貼身藏著,保管誰都找不到。”
母女兩個在這屋里歡天喜地的熱鬧,蘇老太太卻在他們屋,難受的不行。
蘇老爺子見不得她跟什么似的來回蠕動,抬腳踢了踢她,“你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回來跟魂丟外面了?”
“老頭子,我的嫁妝…沒了,全沒了。”蘇老太太從床上坐起來,眼圈還有些紅,“我那妝奩匣子還是少…少奶奶賞給我的,黃花梨的,老值錢了,全沒了…”
蘇老爺子嘆口氣,笨拙的安慰蘇老太太,“好了,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東西沒了就沒了,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想要,以后我再給你買一個。”
“你拿什么買啊?你手里一個銅板都沒有,那些畜生一年才給咱十五兩,你還要分出去給昌哥兒讀書,還有我姚黃的嫁妝,哪里還有銀子?!我們以后買個東西都要看他們的臉色!我這生的是兒子嗎?生的是一群畜生啊…”
蘇老太太覺得委屈的不行,想當年,她也是少爺院里的一枝花啊,別說一個妝奩匣子,就是一套頭面,她咬咬牙,也是買得起的。
可現在呢?什么都沒了。
都怪那個沒進門就管東管西的賤人,若不是她拿捏住了少爺,少爺怎么會把他院子里的通房丫頭都發賣了,她明明什么都沒做錯!
她但凡有點容人之心,自己這會兒說不定就是院子里享福的姨娘了,哪會嫁到這旮旯里來。
蘇老太太一時悲從心中來,嗚嗚的哭了起來。
蘇老爺子被蘇老太太說手里一個銅板都沒有,心里正有些窩火,一看到老妻哭的這般傷心,心里又有些難受,以后就他們兩個老不死的相依為命了,兒子、閨女誰都別想靠得住。
他悲涼的嘆息一聲,“家里不上還有十幾畝地的嗎?咱們自己種幾畝夠吃的,另外那些拿出去佃了,每年的產出都變賣了存起來,都給你拿著,以后你想買什么零嘴,就不用看他們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