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蘭瞧著蘇木槿突然發怔的神情,略停頓了一會兒,“蘇三,你該不會連這個人是誰也知道吧?”
蘇木槿回神,朝他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你…”
蘇木槿淡淡一笑,“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落水后,走了一會兒神,反應過來時就覺得腳底下很沉,像是被人扯著往下拽,當時以為是水草絆住了腳,現在想來…”
“槿姐兒!”
沈婉姝聽完蘇木槿的話,臉色刷白,一把抓住了蘇木槿的胳膊,“你被人這拽下水?誰?是誰!”
蘇木槿拍著沈婉姝的手笑笑,“表姐別急,我這不是沒事…”
“說的都是屁話!你要是有事我非剝了蘇海棠那個小賤人的皮不可!心眼狠毒的卑鄙小人…”
沈婉姝只要一想到槿姐兒不但差點被毀了清白,還差點被蘇海棠這個小賤人害沒了性命,心里就一陣一陣的想打人,一鞭子一鞭子的抽過去,抽個稀巴爛!
文殊蘭睜大眼看著沈婉姝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嘖嘖道,“親姐妹還不如表姐妹,蘇三,蘇海棠該不會不是你爹娘生的孩子吧?”
沈婉姝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過去,“小姑生蘇海棠的時候,我奶跟我娘都去了,那小賤人是我娘親眼看著生下來的!”
文殊蘭聽的輕輕啊了一聲,學著沈婉姝的樣子翻了個白眼,被沈婉姝狠狠剜了一眼。
文殊蘭卻沒在意,側頭看著蘇木槿,眸子里掠過一抹擔憂,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聲嘆息。
“你們家還真是…”
蘇木槿抿抿唇,問文殊蘭,“可有查到那行蹤可疑的人是李家的什么人?與人接頭的又是什么人?”
前世沒有她落水這一幕,自然也沒有想拉她下水淹死她的人,但她莫名的就有一種直覺,這個人怕是跟她前世那些悲慘的事有著莫名的聯系。
文殊蘭點頭,又搖頭。
“你這點頭又搖頭是個什么意思?”沈婉姝皺著眉看文殊蘭。
文殊蘭嘆一口氣,“點頭是林叔查到了這個行蹤可疑的人是誰,搖頭是不知道接頭的人身份。林叔派去的人回來說接頭的人很謹慎,一直站在暗處,連身高穿著都看不清,只聽到聲音有些暗啞,像是…被燒壞了嗓子。”
被燒壞了嗓子?
蘇木槿微微一怔,“你說看不到身高穿著?”
文殊蘭不明所以的點頭。
“前去跟蹤的人可有跟你一起過來?”
“來了,我想著你可能有話問他,就帶了人一塊兒過來。神馬,浮云,讓小三子進來。”
話音一落,就看到沈婉姝黑如焦炭的一張臉,“你叫我家槿姐兒蘇三,帶個下人叫小三子?”
“咳咳。”
文殊蘭尷尬的眨巴眨巴眼,“這個…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
“文家少爺是吧?請問你在家排行第幾?”沈婉姝突然呵呵一笑。
文殊蘭瞬間明白了沈婉姝的用意,吞了吞口水去看蘇木槿,結果就看到蘇木槿抿著唇,一臉肅然的瞪著兩人。
文殊蘭捅了捅沈婉姝,沈婉姝拍了一下他亂動的爪子,張口想叫蘇木槿,被文殊蘭一把捂住了嘴,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別說話,你沒看到她在想事情嗎?”
沈婉姝點點頭。
然后,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被人捂住了口鼻,快要被人捂死了!
她張口嗷嗚一口咬住了文殊蘭的手,文殊蘭正緊張兮兮的看著蘇木槿,只覺掌心被少女呼出的氣體弄的癢癢的,剛要松開手,就被人咬了。
疼的一聲怪叫,連蹦帶跳的遠離沈婉姝三步遠,“沈婉姝,你屬狗的啊!”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果然知道我的名字!”
沈婉姝這會兒特別聰明,在文殊蘭叫出她名字的剎那,就想到了蘇木槿先頭與她分析的那些話,手指指著文殊蘭喊出了這么一句話。
文殊蘭皺皺眉,“知道你名字有什么稀奇的?我還知道你爺曾經在戰神王蕭王爺身邊當過副將呢!你奶當年也上過戰場,你奶奶的親爹那也是…”
“少爺,喬三來了。”
門外,適時出聲打斷了文殊蘭的話,文殊蘭一怔,才驚覺自己說了什么,忙掩飾的對沈婉姝哼了一聲,“讓人進來。”
浮云與浮霜一左一右打開房門,一身利索短褐衣的少年垂著頭走了進來,浮云與浮霜在后面關上房門,少年才跪在地上,恭敬道,“少爺。”
“起來回話。”
“謝少爺。”
文殊蘭朝蘇木槿點了點頭。
蘇木槿開口,“喬三是吧?你當日跟蹤李家那人到接頭之人處,看到的是行蹤可疑之人的背影,還是接頭人的背影?”
喬三抬眸看文殊蘭。
文殊蘭朝她點頭。
喬三立刻恭敬的垂下頭,“回姑娘,我當時躲在暗處,走廊的拐角處,看到的是李家那位行蹤可疑之人的背影,并沒看到接頭人。只隱約聽見他的聲音沙啞,難辨男女。接頭人與行蹤可疑之人不過說了三句話,第一句:你怎么辦事的?第二句:沒有十分把握不許再動手。第三句:上次失手的事夫人還沒找你算賬,不許再擅作主張,以免打草驚蛇…”
文殊蘭霍然瞪大了眼睛,“這話怎么沒有跟我說。”
喬三看了眼蘇木槿,低聲道,“林叔說蘇三姑娘一定會親自過問的,讓小的直接說給蘇三姑娘聽。”
文殊蘭氣結。
蘇木槿抬斷文殊蘭,對喬三道,“你繼續說。”
喬三偷覷了文殊蘭一眼,見文殊蘭沒有真生氣,忙垂下頭繼續道,“李家那個行蹤可疑的人已經查到了身份,是李家二房門上看門把著鑰匙的七婆子的弟媳婦姓曲,十幾年前嫁給七婆子的弟弟,被七婆子帶進了李家,現在混的比七婆子好。七婆子這個弟弟早些年為了救李家老爺壞了身子,一直沒討到媳婦兒,曲嬤嬤死了丈夫扶棺回鄉,被婆家不容趕了出去,險些餓死在路邊,七婆子救了她一命,她想找個依靠救嫁給了七婆子的弟弟…小的問了李家跟曲嬤嬤和七婆子走的近的人,那些人說曲嬤嬤每個月的十三都會雷打不動的去鎮子外面的寺廟給丈夫祈福。曲嬤嬤此人行事很是謹慎小心,小的跟蹤她時,繞了差不多大半個金水鎮…”
喬三說完,停下來,余光飛快的掃著蘇木槿的神色。
蘇木槿輕輕的嗯了一聲,“說說你聽到的兩人的對話內容,從頭開始,要一個字不落。”
喬三眼睛里閃過一抹奇異的亮光,小身板下意識的挺了挺,態度也愈發恭敬,“是,三姑娘。”
“小的跟著曲嬤嬤進了一個極其普通的小胡同,看著她扣開了門…”
曲嬤嬤敲了三長兩短三長,連敲了兩遍,里面才傳來院門被人打開的聲音。
他躲在暗處,本以為開門的人會探出頭觀察一下是不是有人跟蹤,卻沒想到開門人只開了一條縫,讓進了曲嬤嬤后立刻關上了門。
喬三微蹙眉,縮在暗處沒有動,正在想按照常理越謹慎的人不是越會小心是不是有人跟蹤嗎?
就瞧見那關上的房門二次被人打開,曲嬤嬤探頭朝外面打量了一圈,重新關上門。
喬三心下一驚,瞬間覺察出這兩人的謹慎小心更甚。
略等了一會兒,房門再無動靜,他才小心翼翼的跳上隔壁的墻頭,順著屋頂小心進了院子,剛落地就耳尖的聽到拐角處的走廊有悄聲說話的聲音。
他忙挪過去,卻只看到曲嬤嬤有些高大的身影,并不見接頭人。
他連換了幾個位置,不是容易被人一眼發現,就是距離遠,聽不真切,干脆重新回到拐角處,豎起耳朵認真聽兩人的對話。
“你怎么辦事的?”
“我想著這是個大好的機會,人是她親妹妹拽下去的,我栓了水草到她腳上,到時候淹死了別人只會以為是被水草纏住沒能上來,即便有所懷疑,他們也只會怪到李家頭上,萬萬想不到我們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只是…沒想到李家那些婆子水性那么好…幸好我跑的快,不然就暴露了。”
接頭人哼了一聲,似乎對她的做法很不滿意。
曲嬤嬤小聲賠著罪,“是我思慮不周,辦砸了…還請你美言幾句,望夫人莫怪。”
“以后行事,沒有十分把握不許再動手!”
“是是是。”曲嬤嬤連聲應著,“以后我若尋著機會,定先知會你一聲,你現在可方便?還是按原先的法子,我尋著機會把信送去老地方?”
接頭人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叮囑道,“上次失手的事夫人還沒找你算賬,以后不許你再擅作主張,以免打草驚蛇…”
“是是,奴婢再不敢了。”曲嬤嬤干笑著,“只是不知夫人那邊到底是個什么意思?這讓一直監視著,怎么突然就讓下手了?”
接頭人似乎瞪了曲嬤嬤一眼,曲嬤嬤忙道,“看我,問了不該問的話,真是討打。以后不問了再不問了…”
接頭人轉身離去,曲嬤嬤緊緊跟在后面,喬三干巴巴的看著兩人離開,卻連接頭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沒看到。
喬三說完,蔫兒蔫兒的垂著頭,有些懊惱,第一次辦這么不靠譜的差事,真是丟人。
聽完喬三的話,蘇木槿思索了一會兒,抬眼瞧見喬三的反應,笑了笑,“你看不見接頭人,是因為接頭人比曲嬤嬤矮,曲嬤嬤能把接頭人擋的嚴嚴實實,那說明接頭人沒有曲嬤嬤胖,所以曲嬤嬤才能完全擋住你的視線。”
喬三一愣,下一瞬興奮的抬起頭,“三姑娘說的極是!”
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真是笨喬三。
蘇木槿笑,“有些事情不能只看眼睛能看到的,要學會推理分析…”
喬三連連點頭,“是是,三姑娘說的極是。”
文殊蘭只覺丟臉,一腳踹過去,喬三被文殊蘭踹的一骨碌滾到了沈婉姝腳下。
沈婉姝有些發愣的瞪著他,喬三正要站起,沈婉姝卻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短褐上衣,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李家藏了人要害槿姐兒性命?”
喬三點頭。
“那些人蓄謀了許久要害槿姐兒的性命?”
想了想自己聽到的那些話,喬三肯定的再次點頭。
沈婉姝松開喬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渾身發軟、滿臉驚懼擔心的看向蘇木槿。
蘇木槿淺淺一笑,輕輕拍拍她的手,安撫道,“表姐別擔心,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沈婉姝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如果先前聽說是蘇海棠要害槿姐兒她只是憤怒失望,那這會兒她已經是對那些躲在背后想要槿姐兒性命人的忌憚恐懼。
不行,她得趕緊回去把這些事告訴爺奶、爹娘和四叔四嬸他們。
有人要害槿姐兒!
想完這些,沈婉姝立刻站起身,神色肅然的看著文殊蘭,“文少爺,你們酒樓安全嗎?”
文殊蘭莫名其妙的看著沈婉姝,點了點頭。
“那…”沈婉姝看了槿姐兒一眼,“勞煩你先幫我照看槿姐兒一會兒,我回家一趟。”
文殊蘭奇怪的看了眼蘇木槿,哦了一聲。
蘇木槿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沈婉姝要做什么,無奈的笑著勸沈婉姝,“表姐,我真的沒事…”
“等你有事一切都晚了!”沈婉姝瞪了她一眼,心里又慌又怕,手心里全是汗,只想趕緊回去把這事跟家里人說了,好讓家里人一塊兒護著槿姐兒。
她著急的走門都覺得浪費時間,從敞開的窗戶處一躍而下,接著就聽到她清亮的響聲,“文少爺,你的馬借我騎一下。”
文殊蘭噔噔跑過去,就看到沈婉姝一身被風鼓起的衣裙,身姿輕盈,姿態肆意的策馬離去的背影。
張了張嘴,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技術不錯。”
蘇木槿站在他旁邊,看著一路朝苗家寨狂奔的沈婉姝,嘆了一口氣,“表姐嚇壞了…”
兩人直看著一人一馬消失成一個黑點,才重新回去落座。
文殊蘭擺擺手讓喬三退下,托著腮看了蘇木槿好一會兒,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跟顧硯山還挺像的。”
蘇木槿倒茶的手一頓,掃了文殊蘭一眼。
文殊蘭沒有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我是說你們倆命苦這點挺像的。”
蘇木槿這次看都沒看他。
文殊蘭換了個姿勢癱在椅子上,“叫了十幾年的娘不是親生的娘,還想要了他的命…顧硯山這會兒不定躲在哪個角落旮旯里哭的懷疑人生呢。”
蘇木槿的嘴角抽了抽,懷疑人生這種詞是這么用的嗎?
將倒好的茶水推過去,文殊蘭趴著端起杯子仰頭灌了下去,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推過去,“何以解憂,唯有醉酒!”
蘇木槿沒搭理他,又倒了一杯茶水推過去,文殊蘭轉著杯子,唉聲嘆氣的看著蘇木槿,良久后,憋出一句話,“蘇三,你該不會跟顧硯山一樣,不是你娘的孩子,所以你娘要借其他人的手咔嚓了你吧?”
蘇木槿一口水嗆在喉嚨里,猛咳幾聲,眼淚都流了出來。
“胡說八道。我爹娘只是有些偏心,平日里還是很疼我的…”
蘇木槿話一出口,自己就怔在了當場。
平日里很疼她,卻在生死面前…
蘇木槿垂眸看著杯中茶葉浮浮沉沉,抿唇一笑,她原先只道讓爹娘看清蘇海棠的真面目,爹娘就會遠離蘇海棠,將蘇海棠這個女兒從他們心中拔出來,避開前世那些悲慘結局。
沒成想,即使鐵證如山,爹娘還是不舍得放棄蘇海棠。
可她與蘇海棠那些前世今生的仇恨,怎么辦?
她前世害她險些淪為青樓女子,害她一家人慘死小妹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害她腹中骨肉化為血水,害她手筋腳筋盡斷被困在暗室八年不見天日!
今生,更心眼狠毒的傷她名譽毀她清白,更想要謀害她性命!
她與她,有著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如果就這么放棄,她何苦再走這一遭?!
想到前世沈氏臨死時拉著她的手,放在蘇海棠的手上,讓她好好照顧妹妹,說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如果做錯了什么事讓她看在爹娘的面上,看在姐妹骨肉的情份上,讓她不要計較,不要計較…
蘇木槿的眸底猛然竄出眼淚,只覺胸口似被千萬把刀劍攪著,疼的不能呼吸。
文殊蘭見蘇木槿的臉色大變,白的跟死人一樣,嚇的一個打滾撲過去扶住身子癱軟的蘇木槿,“蘇三,你怎么了?怎么了這是?浮云、浮霜,趕緊去請大夫,去把咱們仁和堂的大夫都叫來。”
浮云與浮霜對視一眼,聽著里面文殊蘭幾乎變了腔調的聲音,驚出一頭的汗,齊齊應了一聲,飛快的朝樓下跑,一個去了仁和堂,一個打馬奔回了宅子,去喊文家的幾個大夫。
蘇木槿攥著太師椅把手,用力的手背青筋暴突,整個手背都透著詭異的白皙。
“蘇三,我扶你去榻上躺一會兒,你可別嚇我,顧硯山臨走時還讓我好好照顧你,你要是有個萬一,他回來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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