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鷺鴣湖畔。
皎潔的月光灑在湖面上,映襯著湖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水楊花。玉白的花瓣,金黃的花蕊,星星點點遍布在鏡子一般的幽靜湖水中,仿佛如同星光與月光,都從夜空中傾注下來的一片晶瑩與璀璨。
如此美景,只待花前月下,眷侶成雙。
卓玟珺依舊男扮女裝,穿著一襲天青色長袍,行色匆匆而來。她看到湖畔有小船,船頭上站著白衣少年,他身后背著綠依琴,衣裾飄飄,目光清澈卻不再有半分柔弱。
“來了?”他看見少女,淺淺一笑,鴛鴦眼中旋起不掩飾的喜悅之情。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來?你又怎么知道,我來是為了見你?”她冷笑反駁,停在距離岸邊幾步之遙的地方,不再前行。
“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里。”司馬向儒言簡意賅,他伸出手掌,掌心迎著驚愣的卓玟珺。
聞聽此言,她愣住了。她不可思議般上下打量著他,譏笑道:“你瘋了吧?你這是要…拐帶良家婦人?信不信我現在喊起來,他們會把你抓起來浸豬籠?或者干脆當場打死?”
“我知道你過得不好!還有,你夫家暗中派了殺手,想要你性命!留在卓府,你會死的。”他飛身一躍,從船上跳到岸上,走近她。
“我的死活,管你什么事?”卓玟珺瞪圓了眼睛,退后兩步。
“你明明不喜歡他,為何要嫁他?你嫁了他,為何要在新婚之夜設計差點嚇死他?你千方百計回到卓府,難道不是為了回來找我?”他凝視著她,溫柔眼神之中卻難掩咄咄逼人的銳氣。
“笑話,你道聽途說還是胡思亂想?有病吧!有哪個姑娘不想成為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呢?我的夫君他不但相貌英俊,有權有勢,他對我還一往情深,此志不渝。就算他病故,我也會為他守寡。”她蹙著眉,冷著臉,不客氣反駁。
“騙鬼呢?”司馬向儒聳聳肩,一把抓住了少女隱藏在身后小包袱的一隅,搖頭嘆氣:“怎么,出遠門去守寡嗎?”
“司馬向儒,你這個混蛋!滾開。”卓玟珺臉色一下子白了,她咬著銀牙,隱忍著眼淚,揮手就想揮一個耳光給他。
然而,這一次她的手卻輕松被他握住。她負氣又不甘心,便揚起另一只手,又狠狠扇去。結果,一雙小手都被他緊拽到胸前。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怪我自以為是,怪我口不對心,怪我優柔寡斷。小十,我后悔了…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司馬向儒脫口而出,他的語氣充滿了焦灼。
卓玟珺還想裝作兇狠,裝作堅強,但卻被少年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話擊中了內心。
“小十…小十是誰?”她囁喏著,黑漆漆的大眼睛里已經氤氳起一層水霧。
“是你,你是小十。小十就是你。我來不及跟你解釋了。現在我就想問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就是個窮書生,只有一把琴、一條狗和一座破茅屋。”他艱澀苦笑著。
他身后的小船上,果然露出一只豁牙的黃狗腦袋,它朝著湖對岸,一隊打著火把,正朝這邊奔過來的兵士,焦急地汪汪叫了兩聲。
“不對,我現在茅屋也沒有了,被我賣了換成船。那你還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們…可以開一家酒肆,我釀酒,你收賬,然后就一起過下去,直到老了死了。”他緊緊攥著她的手,目光灼灼。
“你這個混蛋!”她的眼淚一下子流淌下來,語氣又恨又怒,遂而破涕而笑:“為什么上一次讓你和我夜奔,你不肯走。這次要等我嫁過人,才跟我講這些?你是同情我嗎?我可不愿意…”
“還請玟珺姑娘可憐可憐我吧…你父親的人就要追上來了。難道,你真忍心看我被浸豬籠?”司馬向儒故作緊張。
“錯過一次,才懂得且行且珍惜。”他莫名其妙笑了笑,眼神有幾分飄忽。
“可我…不會游水。”卓玟珺臉上還掛著淚珠,唇畔已經綻放了苦盡甘來的笑容:“還有,你會釀酒嗎?”
“沒關系,我不會讓你落水。”司馬向儒猝不及防將少女橫抱在胸前,輕輕一躍便從湖畔落在小船上。
“我不會釀酒,但我為了你可以學。”他將她小心翼翼放在船篷里,笑容認真。
豁牙的黃狗在船上興奮地汪汪叫著,司馬向儒有些笨拙地用船槳滑動了小船。等追趕而來的人跑到岸邊,小船早已消失在清淺的夜霧之中,剩下一湖美麗的水楊花。
司馬向儒環抱著卓玟珺,靠在船篷里。大黃狗趴在他們兩人的身側蜷曲著身體取暖。
她信手撈起一朵水楊花,認真看著嬌嫩的花朵,淺淺笑道:“水性楊花,竟然這么美的?”
“鷺鴣湖的水是最干凈的水,因為水楊花只會盛開在凈水之中,是世人誤會了這種純潔的花。都說人言可畏,其實最毒的不過是人心。若你不在乎不相干的人,就算肆意評價也不過一笑了之。而我只在乎,在乎我的你…這一次,我想得很清楚。”
他用臉頰輕輕婆娑著她馨香的長發,輕輕舒了口氣,笑得又暢快又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