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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你可知鴆毒?

  “不行,絕對不行!”

  從議事廳里,傳出來賀之洲驚駭的怒吼聲。把來送甜湯的下人都嚇了一跳,低頭想了想扭頭就往回走,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你嚷什么?我又不是讓你去送死!”明思令也嚇了一跳,瞪圓了眼睛退后一步。

  “明姑娘,你這…還不如讓我去死更痛快,我不行!”他眉心緊縮,狹長黑眸中一百個不愿意。

  “喂,一個大男人,別不行不行的掛在嘴邊,難道你要跟夜不行做兄弟,改命叫賀不行?”她白了他一眼,不客氣道:“怎么,賀大哥這是拒絕我了?”

  “不…不是。明姑娘,這個忙我實在?”他見她真生氣了,難免心里著急,卻又不知如何解釋:“若是其他事情,梓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哪怕丟了性命,也會完成姑娘心愿。這件,恕難從命。”

  明思令眨了眨眼睛,她歪著頭凝視著這個死腦殼的家伙,忽然間眸光又有了笑意。

  她輕輕拽住他衣袖,柔聲試探:“賀大哥,你別總叫我明姑娘,叫我阿令就好。”

  望著她清澈而透亮的鳳眸,竟然還有著楚楚可憐的味道,他緊縮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

  “你不知道,我為夜不行…我兄長簡直操碎了心。其實,他前不久腦袋被一頭黑驢踢過,留下了舊傷,對和嫂子相親相愛的事情,竟然忘得一干二凈。自從到了沙綰鎮,這癥狀又重了許多。我問過明堂的老醫官,必須給他來點兒猛藥,才能喚醒他的記憶。我也是沒辦法了…”

  少女哀嘆一聲,用手帕擦了擦鼻息,再抬頭時眸光已經開始有了氤氳水汽:“賀大哥,你是個性情中人,又怎么忍心看到,曾經相愛之人成為勞燕分飛。我嫂子整夜整夜的哭,可憐她腹中…”

  “什么,明昭姑娘她?”賀之洲吃了一驚,神色凝重起來,態度已經開始動搖。

  “嗯,已經一個月了。”明思令把手帕揉進袖口,不小心露出一點辣椒粉的痕跡。

  還好賀之洲還在思忖,沒有在意。她裝在不在意撣了撣袖口,毀尸滅跡。

  “好吧…既然如此。梓安答應阿令就是。你說怎么辦,我便怎樣做。只是,日后阿令不可因此誤會我。若你兄長記憶恢復,你也要幫我跟他好好解釋,梓安絕沒冒犯之心。”他眼神糾結,低聲懇求。

  “太好了,那就這么說定了。”明思令眉飛色舞,打了個響指。

  靈靈正好跳上桌幾,嘴里還固執地叼著搟面杖。明思令捂住額頭,瞪了一眼不明情況的小家伙,一把搶過了搟面杖,可惜已經來不及藏了。

  正好賀之洲扭頭看見,也嚇了一跳。

  他指了指小狼崽子,狐疑問:“阿令,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若我不答應,你還要打我不成?”

  “當然不是。”少女眨眨眼睛,舉起手中的搟面杖,哂笑著:“聽說,賀大哥最愛吃面食。我打算給你做南瓜餅吃啊。”

  “真的?”賀之洲開心笑了,扭捏著:“還從沒有一位姑娘,為梓安下過廚。”

  眼前玄衣男子,他黑眸明亮,笑容明朗,就像一團熱烈而充滿活力的火焰,讓靠近的人心生明亮與暖意。

  一時間,明思令也愣住。她有些猶豫,這算不算在利用這個直爽的男人呢?還不是為了夜之醒和明昭。

  她勉強一笑:“是嗎?那阿令就給賀大哥多做一些南瓜餅。”

  小廚房里,明思令戴著銀索攀膊,把袖子高高挽起,正親自和著面粉。

  蒸籠里放著切成八瓣的南瓜,已經冒出了鮮甜的氣息。

  賀之洲就靠在門框上,傻傻看著忙碌的少女,心里竟然升起了清甜的幸福感,腦海里浮現出男耕女織的美好幻象。

  “賀大人也在呢?”明昭捧著衛遒喝完的藥碗,從賀之洲身側走過,客氣地打招呼。

  可惜,男人眼神直勾勾的,唇角的笑容一點點渲染開來,簡直渾然不覺。

  “賀大人?”明昭停住腳步,疑惑地看著他,又提高了音調。

  “啊?”賀之洲從南柯一夢中驚醒,他方才看見端著藥碗和藥壺的明昭。

  “明姑娘,你怎么能親自做這些事情,讓小四去做就好。”他嚇了一跳,忙不迭從她手中搶過托盤,焦急道:“你要當心才好。”

  “啊?”明昭愣愣地看著自己空空如已的手,又望了望正要把南瓜泥揉進面團的明思令。

  “那個,那個…小十。賀大哥答應幫我們了。”明思令哂笑著。

  明昭小臉微紅,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囁喏著:“給大人添麻煩了。”

  “沒有,其實亦仙兄是梓安的兄長…嫂嫂與梓安,不必客氣。”賀之洲有些不知所措,恭敬地為明昭搬來一把圈椅:“嫂嫂,你現在務必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放心,我和阿令會幫兄長的。”

  “嫂…嫂?”明昭的臉更紅了,局促不安:“我…我不。”

  “好了,你們兩個能不能別這么別扭?回頭被夜不行撞見,我的計謀就功虧一簣了。都聽我的,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就不要那么生分。小十,你跟我一樣喊賀大哥。賀大哥,你也跟我一樣喊小十。就這么定了!”明思令不耐煩地用搟面杖敲敲案板,高聲篤定到。

  其實,她心里還真怕這兩個心思簡單的家伙說多了話,再把她各自編的一套謊言戳穿。

  “就聽阿令的。”賀之洲倒十分爽快,明昭也點點頭。

  “小十,多謝你照顧老三,他的傷果然好多了。”他也很快轉移了話題。

  “我是醫官,救人自然是本分。對了,那個姑娘的傷勢可不輕,恐怕還要在縣衙住上一段時間。不知道,賀大哥可找到她的家人了?”明昭關切問。

  “已經找到了,她叫秀禾,是附近村子里的農戶之女。本來和兩個伙伴在鎮東的繡房幫工。那日她們一同去看燈謎回來晚了,被人突然用迷藥失去了知覺,結果遇害。兩個同伴的遺體,已通知家人領回。”賀之洲低聲道。

  “對秀禾來說,這經歷簡直就如同噩夢一般,她至今不敢安睡。我會多給她開些凝神靜氣的藥方,也希望她早日康復。”明昭嘆了口氣。

  “若非那三個妖獸都已身死,犯下如此罪行也會被判凌遲之刑。短短幾日,一個小小的沙綰鎮因為它們,竟然死了七個人。如今鎮上人心惶惶,我們皇城司得盡快找到投毒真兇,才能讓民心安穩,恢復寧靜。”賀之洲眸色凝滯下來,似乎有些沉重。

  明思令忽然停止了揉面的動作,她咬了咬唇瓣,艱澀道:“或許,是我們的到來打破了沙綰鎮的平靜。賀大哥,雖然那三個妖獸已死,但它們身后或許還有幕后主使,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嗯,我已命黃縣令加強城門守衛,以及城內日常巡邏,并從昨日起開始實行宵禁。”賀之洲點點頭:“就是翠啼逃脫,茫茫人海中再想找到一只小小的翠鳥,又談何容易?”

  “翠啼喜食碧蓼,這是它的天性。或許,賀大哥可派人巡察沙綰鎮上大量種植碧蓼之地,或許會有發現。對了,它還喜歡吃毒蛇毒蟲。”明昭眼睛突然一亮。

  “這就對了,無論那日在城南荒林,還是鹿苑竹林,都不見一條毒蛇毒蟲。我專門問過鎮上的獵戶,這鎮子被群山環繞,時常會有毒物出沒,所以鎮上的醫館售賣最多的都是解毒藥。可最近很久沒人被毒蛇咬傷了。這種異像距離上一次,恐怕有十年之久了。”賀之洲回答。

  “那豈不是在大瘟疫前后?”明思令若有所思道。

  她將手中捏得栩栩如生的南瓜餅,輕輕放在白瓷盤上,又放進蒸籠里。靈靈跳上桌幾,嗅了嗅空氣,失望地發現蒸籠里可不是自己喜歡的食物,它嘆了口氣,從窗子躍了出去。

  靈靈繞著鳳凰樹轉了好幾圈,忽然發現了一只烏鴉,它皺著狼吻低聲嘶吼著。

  明思令看著靈靈嬉戲,忽然有了靈感,挑眉問道:“小十,你說除了翠啼,可還有什么靈獸嗜食毒物?一只小小的翠鳥,它可沒那么大胃口吃掉這么多毒蛇吧?”

  明昭努力在腦海里搜索著,自己曾經看過的各種古籍藥典。

  “你們可知道鴆毒?”忽然之間,她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鴆毒?飲鴆止渴說得那種毒!聽過,卻沒見過。”明思令看一眼賀之洲,笑道:“聽說,后宮內院最喜歡搜集千奇百怪的毒,賀大哥是皇城司,總該見過吧?”

  “聽說,不曾見過,我覺得都是江湖傳聞中的騙人把戲。鴆毒,和翠啼又有什么關系?”賀之洲并不太在意,隨口回答。

  “其實鴆毒是真實存在的。我看過三長老珍藏的毒圣手札,上面提到過…鴆毒來自鴆鳥,一種生活在嶺南深山里的毒鳥。”明昭看著站在對面的兩個人,淡淡道。

  “鴆鳥?說說看。”明思令饒有興趣。

  “嶺南多蛇、蝎、蜈蚣和蟾蜍等等陰冷之物,而傳說中鴆鳥最喜歡吃這些毒物。而且,它的食量非常大,又愛吃毒蟲的毒囊,所以當一片山林里出現一只鴆鳥后,便在很長時間里不會再出現有毒之物。”明昭娓娓道來。

  “有意思。”明思令想了想,又問:“那鴆鳥又長什么樣子?”

  “沒有人見過,自然沒有記載。因為這種鳥太毒。據說,鴆鳥不但食毒,更擅長制毒。如果想進到深山找鴆鳥,常常有去無回,兇多吉少。這鴆鳥,就像閻王使者般,令人畏懼。”

  “當鴆吃下毒蛇以后,它的腎臟就能分泌出一種含有強烈氣息的黏液,將蛇毒萃取成毒液儲存在頸部毒囊中。每每在它梳理羽毛時,毒液就會混雜在口涎中,沾染在皮膚與羽毛之上,再逐漸蒸發黏著其上。”

  “所以,鴆鳥的羽毛就是含有劇毒的武器。不管多么龐大的動物,只要輕輕被它的翅膀扇上一下,就會毒發身亡。鴆鳥,自然也沒有天敵。”

  “毒王手札中還說,鴆毒是天下至毒,喝完五臟俱潰,根本無藥可救。將鴆的羽毛拂于上等好酒之上,而鴆毒浸入酒中,酒就成了鴆酒,其酒色香味都不會任何的改變。而且,入口甘冽鮮甜,會令人如臨仙境,喜不自勝。”明昭說得性起,竟然滔滔不絕。

  明思令與賀之洲對視,兩人心照不宣。

  “賀大哥,你還覺得鴆毒就是個傳說嗎?”她淺淺一笑,盯住他。

  “我在想,十年前的大瘟疫,肯定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場烈性病了。”他緩步走到窗前,望著園內郁郁蔥蔥的鳳凰木。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十年前和十年后的。那么,里面究竟藏著什么驚天陰謀,才會吞嚙了這么多人的生命?”他眼神幽遠,暗含波濤洶涌。

  “怎么,你不敢查下去了?”明思令揶揄著。

  她一下子揭開蒸籠,整個房間里都是馥郁的南瓜香。

  “不查出真相,如何對得起死去的人?不管是皇親重臣,還是普通百姓,他們的命都是命,不該死得不明不白。”賀之洲淡淡道,他若有所思。

  “好了,聽說今天有醒獅表演呢,你們兩個趕緊過來吃南瓜餅吧?吃飽了,我們就出去轉轉。”明思令呵著氣,用手指撿著一個個胖乎乎的南瓜餅。

  “難道,咱們不應該去查案嗎?”明昭愣了愣,擔憂問道。

  “反正縣志我已經看完了,關于十年前的瘟疫只有模棱兩可的寥寥數語。把自己關在縣衙里,可等不到我們需要的消息。那我們就去道聽途說,老百姓對十年前的事是怎么傳說的。未必能得到真相,但至少會有線索。再說了,我給你們安排的好戲,就是在醒獅表演的燈會上啊。”明思令打了個響指,笑容頗有內涵。

  “賀大哥,嘗嘗我專門為你做的南瓜餅?”她捧著一盤黃橙橙的小南瓜,踮腳舉在他面前,笑容可掬。

  他望著她笑靨如花,一時間心花怒放,心里只想著,縱然她給他吃的是毒藥,他也心甘情愿咽下。就算他死了,只要她開心就好。

  但愿,伊人相伴,時光不要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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