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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老大的心事

  “胡說,我又沒用力。”賀之洲皺了皺眉,他立刻將少女放平躺在地上。

  他小心檢查著她的鼻息,眸光閃過一絲緊張,確實已經微弱乎近無。

  賀之洲郁悶地咬了咬牙,他趕緊按住明思令人中位置,用力按壓片刻,但絲毫不見好轉。

  “大哥,快給她度氣。”小四手足無措中,突然靈機一動,大聲提醒。

  “你來。”賀之洲遲疑,悶聲回答。

  他看著躺在地上雙目緊閉的少女,驀然發覺,其實這女人安靜時候,美得令人心生憐惜。他不由臉頰一熱,錯開眼神,有些心虛。

  “可我,我不會啊…大哥,你救過公主的。”小四慌慌張張從袖中拽出玄鐵鎖的鑰匙。

  他趕緊解開對明思令的束縛,催促著:“快點兒吧。大哥,雖然這野婆子是嫌疑犯,但若現在死了,所有的線索可就都斷了!度氣,給她度氣,你上次怎么救公主來著?”

  賀之洲無奈,只得挽了挽袖子,一只手捏住少女的鼻翼,她肌膚溫潤滑膩,觸手之刻他就像觸電一般顫抖了下,幾乎脫手。

  他忍不住凝視著那櫻紅唇瓣,忽然間面紅耳赤,他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繼續:“我…”

  “糟了。大哥,縣衙著火了?”小四又大叫一聲,嚇得賀之洲一愣,把“不行”二字咽下肚子。

  他抬頭,看著小四撿起佩劍,就朝著身后不遠處已開始冒著黑煙的縣衙就沖了過去,口里還嚷著:“糟了,二哥,三哥還在里面。大哥,小四先去救火。你趕緊給野婆子度氣,千萬別讓她死了。”

  “喂…”賀之洲喝不住小四,他居高臨下盯著昏迷中的明思令,再次陷入騎虎難下。

  方才那么兇那么潑辣,可暈過去之后就是那么可憐兮兮的一個小人兒,嬌弱而楚楚可憐。當年救公主之時,絲毫沒有如今的浮想聯翩與猶豫不前,自己這是…怎么了?

  “得罪了,姑娘。”他緊緊鎖眉,硬著頭皮小聲嘀咕了一句,只得緩緩湊近她唇畔。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她身上一抹淡淡的花香縈繞他鼻息,他的心莫名其妙亂了節奏。他不得不又停住動作,暗自懊惱。

  也不是沒見過女人,更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崽子了,怎么心里就有點畏懼這個小丫頭呢?賀之洲暗自奚落著自己,他胡亂用衣袖抹了抹額上的熱汗,咬牙忐忑貼近。

  恰在此時,那雙眸緊閉的少女突然睜開邃黒雙眸,冷冷凝視著他。他嚇得立刻停住,他的鼻尖抵著她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瞳孔正中卻閃過一抹詭異紅光,里面似乎藏著固執的小手,一下子就揪住了他的魂魄,用力拖拽著。

  “攝…魂術?”他奮力掙扎著,但整個人像被凝滯住,無法動彈半分。

  “再近,你會死,賀之洲!”明思令輕啟櫻唇,面無表情說著話。

  剛剛說完這句話,她眼睛里的紅光突然消失,瞬間又昏了過去。

  賀之洲還未回答,他腦后就遭到一記重擊,隨即面前渲染起一陣昏黃的嗆人煙霧,他眼前一黑就滾到在明思令身側,不省人事了。

  等賀之洲再醒來,發現自己已躺在縣衙廂房的床榻里了。

  小四和二弟楊東來、三弟衛遒,以及黃縣令正焦急地站在床榻旁,擔憂不已。

  “大哥,你終于醒了。”小四欣喜地推開滿頭是汗,正給賀之洲針灸的醫官,一把拉住大哥的手。

  賀之洲微微蹙眉抽手,他爬起來,又捂住自己頭疼欲裂的頭,發現上面裹了厚厚的布巾。

  “大哥,你遭了暗算。還好,只是皮肉傷。”楊東來拽開喜形于色的小四,瞄了一眼醫官:“勞煩這位醫官,把煮好的藥湯送上來。”

  “嫌犯呢?”賀之洲擺擺手,四下張望,神情有些急躁。

  “大概被同伙救走了。”小四撓了撓頭,低頭小聲道:“咱們出來找大哥時,只看見你一個人躺在地上。現場還發現有未曾燃燒盡的迷藥粉末。那個野婆子,不見了。”

  “咱們中計了,對方有備而來。先在縣衙縱火,吸引眾人注意,再讓老大落單,趁機下手救人。”衛遒半瞇著眼睛,思忖道。

  “不過,以大哥身手,應該不會輕易被暗算啊。”楊東來與衛遒對視,心下都暗自一緊。

  “是不是那野婆子,故意裝死?趁著大哥度氣給她,再出手偷襲。”小四緊張地捧住賀之洲的臉頰,死死盯著他唇瓣,小聲嘀咕著:“有沒有旁的地方…受傷?”

  賀之洲耳根一陣燥熱,他用力推開小四,繃著臉喝道:“若非你魯莽,也不會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之計。”

  “是度氣時,被暗算的?”楊東來揚了揚眉,終于憋住笑:“原來如此。不知道,是哪位明姑娘?莫非…是那位懂醫術的漂亮姑娘?”

  “大哥,我已打探清楚,夜姓少年乃夜魔宮少宮主,常陪在他身邊的姑娘叫明昭,似乎是明堂之人。”衛遒趕忙接話。

  “才不是,是另外那個打人很痛,脾氣古怪的。”小四咬牙切齒道:“她居然裝死偷襲大哥,著實惡毒,等我再抓到她,決不輕饒。”

  “住口,并非她偷襲我,她中了攝魂術。這位明姑娘,恐怕并非真正的兇手。當務之急,要先找到他們一行人等。黃縣令,立刻懸賞通緝,全城搜捕他們一行五人。不過,不許傷了他們,一切都等本司見過再裁定。”賀之洲踢開身上的錦被,從床榻上跳起來。

  “遵命,大人。所需一切配合,下官竭盡全力,聽從調遣。”黃縣令畢恭畢敬鞠禮。

  他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悲憤道:“犬子遇難,其中冤屈,就都靠各位大人出手相助了。祥瑜我兒,他死得好慘啊,嗚嗚嗚…”

  “黃縣令,本司奉皇命暗中追查兇案,汴梁接連有九位重臣被毒殺,我等根據線報一路追查到沙綰鎮,本不想驚動你。但你兒子黃祥瑜昨夜被人毒殺,還有何老鬼…以及倚翠樓的兩個舞姬。他們所中莫名之毒,與汴梁毒殺案相同。那咱們,自然會追查到底。你好好辦差就是。”衛遒緩緩道。

  黃縣令抹著眼淚,鞠著躬,倒退到門口:“那就辛苦各位大人了,有任何需要就吩咐下官。下官告退。”

  賀之洲站在窗前,并沒有理睬黃縣令。衛遒揮揮手,讓誠惶誠恐的縣令下去候命。

  醫官捧了一盞藥,站在門口,戰戰兢兢地不敢進來。楊東來接過藥碗,遞到賀之洲面前。

  “大哥,喝藥吧。”他看著沉思中的男人,對方眸光幽遠,似乎出了神。

  賀之洲默默接過藥盞,看了幾眼縹緲而上的熱氣,不送聲色連藥帶碗,全都扔到窗外去了。

  “另一個,是什么來頭?”他冷冷問。

  楊東來愣了片刻,衛遒卻聽明白了,他湊到賀之洲身畔,在其耳畔低語:“另外一位明姑娘,叫明思令,今年十六歲。是明堂圣女,據說可起死人而肉白骨。”

  “起死人而肉白骨?能氣死人才是真的。”賀之洲忍不住凜聲抱怨,他摸了摸鼻梁上的淤青,似乎還有尚未散去的痛感。

  “那夜之醒乃術師,想必自然會些玄妙之術。也許就是他偷襲大哥再救人。畢竟,那明思令是他未婚妻,也即將繼任明堂堂主,并非尋常百姓。”楊東來也走過來,解釋著。

  “知道了,下去吧。”賀之洲忽然提高了聲音,臉色陰沉:“我累了。”

  “大哥,那接下來咱們怎么辦?”小四吃驚,還想再問,卻被會心的衛遒拽著衣領子往外拖。

  “大哥,那你先歇息,有了…明姑娘的消息,咱們第一時間告訴你。”衛遒一路拖,一路大聲道。

  “三哥,你對那野婆子客氣做什么?還明姑娘,若讓我逮著她,我先…”小四做了個砍一刀的手勢,卻被衛遒兜頭蓋臉一巴掌打蒙了。

  “小四,你是真傻啊。沒看出來,大哥眼神都不對嗎?”衛遒一把勾住小四肩頭,小聲威脅:“咱們跟大哥十幾年了,你見過他為了一個女人心神不寧嗎?弄不好,這野婆子再成了咱們大嫂也不一定呢。”

  “你胡說八道,野婆子是嫌疑犯。大哥才不會假公濟私,枉法徇私呢。”小四掙扎著。

  “你沒聽大哥剛才說,這明姑娘不是真正的兇手。說明大哥一定有新線索了。”楊東來瞪了一眼小四,教導著:“你啊,總是冒冒失失的。我覺得,三弟說得有道理。原來不是那個明昭,也對,大哥又不是沒見過美人,公主看上他如何,還不是冷冰冰拒絕。這明思令確實與眾不同,有點意思。”

  “有個屁意思。那女人,把大哥鼻血都打出來了。”小四狠狠不平道。

  他話音未落,已經被衛遒捂住嘴巴,低聲威脅:“你傻啊,這種事情還敢嚷嚷?不怕大哥火起來打斷你的腿,三條腿一同打斷,你想做太監不成?”

  “老三,你猜的我看八九不離十。大哥那脾氣,就算官家都不敢輕易責罰。若有人敢把老大鼻血打出來,那人不管男女,若還能活在這世上,都是這個!”楊東來伸出大拇指,忍俊不禁。

  “本以為從汴梁到這彈丸之地查案,是趟苦差。但若因此多了個大嫂。這一趟也值得。這老大不娶,咱們兄弟也不好意思找女人啊。”衛遒朝著楊東來眨眨眼睛,意猶未盡。

  “大哥瘋了,二哥三哥也瘋了嗎?野婆子怎么能做大嫂呢,她還差點兒打中大哥那里,險些斷子絕孫。”小四硬生生掰開三哥的手指,掙扎道。

  “哎呀,打是親罵是愛,大哥和未來大嫂還真是…頗有情趣。”楊東來和衛遒笑瞇瞇相視,心中想象萬千。

  賀之洲根本沒在意房間外,兄弟們的調侃玩鬧。他只是面無表情望著窗外紅色木棉花,嗅著一縷熟悉的淡淡幽香。

  “明思令?你…有婚約了嗎…”他郁悶地喃喃奚落道:“誰敢做你的夫君?挨打受罵,豈非家常便飯?哎…”

  窗外木棉花,在清冷的風中,傲然獨立,明艷動人,就算寒風遒勁,卻不曾落下半枚花瓣,就像那驕傲而閃亮的少女,讓人怒氣澎湃,牙癢心戚,卻又無可奈何。

  賀之洲一張拍在窗框上,幽深黑眸中,情緒復雜。

  這邊,一座破廟里。

  明思令躺在一堆稻草里,她旁邊有一堆篝火,火上架著土鍋,鍋里煮著白粥,正粥香四溢。

  她迷迷糊糊醒來,揉了揉眼睛,看見角落里的笸籮和靠在旁邊的算命幡子。

  她艱難地爬起來,覺得自己渾身酸痛,她一邊揉著頭痛的額頭,一邊觀察著四周環境,想回憶起自己昏迷前的景象。

  此前,自己好像被賀之洲捏住脖頸,結果一口氣沒上來,就暈了過去,然后就什么都沒記憶了。醒來,自己就身在破廟里。

  “有人嗎?”明思令一邊輕聲詢問,一邊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往外走去。

  “姐姐,你醒了?”一個稚嫩的小女孩聲音,從她背后傳來。

  明思令轉身,看見一個穿著家常衣衫,不過四五歲的小丫頭。這不是那天被背在笸籮里的老算命先生的小孫女嗎?她手里捧著幾件干凈的衣衫。

  “是你啊,我怎么在這里?是…是你爺爺救了我?”明思令有些不可思議。

  “自然不是。你被兩個蒙面人送到破廟前。他們留下些錢讓老頭兒救人,不救他們就要看了老頭兒。算了,只要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老算命先生氣呼呼道,他從外間走進來,手里端著勺子和幾個粗瓷碗。

  這老人家看起來還是一張厭世臉,喪眉耷眼的。

  “衣服是鋪子里買的,粥是新煮得的,米不好都是碎米。你換好衣服吃了東西,就趕緊走吧。”他重重把碗頓在地上。

  “老伯,真不是你救的我?”明思令接過小丫頭手中的細布衣衫:“那救我的人呢?”

  “為何要救你?你這姑娘看起來一副倒霉相,救你老頭兒怕晦氣。”算命先生哼了一聲,拉過小孫女:“一概不知。吃完趕緊走,現在滿城都貼著你和你朋友的畫像,每人懸賞一千兩銀子緝拿你們。老頭兒可不想惹禍上身。”

  “爺爺…姐姐還在發熱呢?外面下著雨,你讓她上哪里去啊。就讓姐姐留下一晚,天亮了再走吧。”小孫女拉住爺爺的手掌,輕輕搖了搖,懇求道。

  “不行。她會連累我們。”算命先生冷冰冰拒絕。

  “沒關系,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老伯不必為難。”明思令淺淺一笑,她轉身把衣衫放在稻草堆上,順便又從荷包里拿出小塊金子,放在衣服上。

  她轉身微微福禮:“多謝老人家搭救,大恩不言謝。就此告別,后會有期。”

  她從繃著臉的算命先生面前走過,她打開門,看了看外面的冷風寒雨。

  “門邊有蓑衣,你拿去用吧。”他沒轉身,又拽住蠢蠢欲動的小孫女,低聲提醒。

  明思令淺淺一笑,并未拿起蓑衣,義無反顧走進了冰雨之中。

  晚冬與初春銜接的雨水,格外寒冷徹骨。少女用衣袖頂在頭頂上,匆匆在雨夜之中奔跑著。

  雨越下越大,甚至模糊了明思令的視線。她咬著唇瓣,站在空蕩蕩的冷寂街頭,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尋自己的同伴。

  忽然間,她肩上的逆鱗驟然痛了起來,火燒火燎般揪心的痛。本來就發著燒的少女,終于體力不支,捂住肩膀一個踉蹌,就倒在了水洼之中。

  她肩上逆鱗開始發光發熱,冰藍的幽光照亮了少女慘白的臉頰。她又一次,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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