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蛇得救了。
救它的人,正是酆都魔尊酆一量。
小白蛇緩了半天,方才順利吐出憋在喉嚨里的一口驚嚇之氣,它感激涕零地蠕動著胖身子,想要跟上俊朗男人的步伐。
“尊上,尊上,我不是蟲子,我是蛇呢…我已經修煉了快五百年。謝謝尊上救了小白。”小白蛇累得直吐蛇信子。
“蟲,或者蛇,都一樣。別跟著本尊。”酆一量長眉微蹙,有冰冷的不耐煩。
他輕輕一揮衣袖,踏上一朵七彩祥云,已經遙遙而去。
草地上,剩下滿眼崇拜的小白蛇,眼巴巴望著他飄搖而去的身影,喃喃自語:“原來,魔尊這般好看的…他救了小白,小白自然得報答他。我要努力修煉,我要到酆都去找魔尊。小白要做魔尊的女官,這樣是不是就可以天天陪在他身邊了呢?好開心,小白現在就去修煉。”
“喂,小胖蛇,你是吃傻了?還是腦袋進了露水。平白無故給這家伙做弟子,結果很慘的!時常被被打頭,一日三餐清湯寡水不說,挨罵就得習以為常。你可要想好啊。”明思令嘆了口氣,居高臨下瞪著小白蛇,善意提醒。
“一次相遇,我就認定了是他。用了足足五百年,我日日夜夜刻苦修煉,方才化為人形,成為酆都清微殿最末一等的小女官,縱然如此,我也如此歡欣喜悅,因為…終于可以來到他的身邊。雖然,他早就忘記了,那條小白蛇。”風漓希帶著幾分嘲弄的聲音,再次從明思令身后響起。
“原來,那條小白蛇就是你?風漓希。”明思令愣了一愣。
“那時候,我還叫小白。風漓希是他賜給我的名字。”風漓希眸光一閃,若有所思。
“一切都是機緣巧合,原本…我連清微殿的寢殿都不能走入。只能在清涼天摘新鮮的花朵,為魔尊沐浴入湯。可巧的是有一日,魔狐道的玄諸仙子為了追求魔尊,悄悄在魔尊的寒露茶里下了十足迷藥。被我意外撞見,又意外打斷…”她冷冷一笑,美麗的紫眸若極光般有驚心動魄的驚艷。
“至今也想不通,怎么就成了他女人?卻是有名無實的,傳說中魔尊最寵愛的貼身女官。其實,他心里放著的唯有修煉吧。我,就是個避免打擾的幌子。除了偶爾他親自傳授我心法靈術,往日里見到他很難。但就算是他不茍言笑的嚴肅,看久了卻也心中喜歡。”
“他說,小白的名字難聽至極。于是,便有了酆都的漓希仙姝,他叫我阿漓。我可他為何要取風姓,他想也未想調侃,在清涼天遇到我那日有風,吹散了淡淡的晨霧。就如此漫不經心。”風漓希苦笑了一笑。
“可我聽說,他也為你做了很多浪漫之事,比如那紫藤蘿的花橋,還有整整一院子的紅棉花,只因為博你紅顏一笑。因為你愛穿紫衣,他便命人尋最貴重的紫云錦,鑲嵌上千顆紫水晶做裙擺裝飾,幾百宮人日夜趕工,完成你成人禮的禮物。萬千寵愛,集于一身。”明思令唇角微微旋起,意味深長。
“誰告訴你,我愛紫色?是他喜歡我穿紫色吧。華貴的鐐銬都會富麗堂皇,越絢麗越沉重,等有一日你穿上,便也知其中滋味。”風漓希仰天笑著,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天下人都傳說,酆一量獨寵風漓希一人。我卻是最孤獨最寂寞的女人。他沒有心,又怎么會愛上什么人。從始至終,我不過他豢養的小小寵物,努力做著他喜歡的事,討他一刻歡心。與擺在金玉臺上花瓶里的藤蘿花,并無差別。”她雙臂展開,容貌美得不可方物,眸光里卻滿滿凄涼。
“那么,你可以離開他啊。如果你不喜歡這種活法…”明思令冷冷道,有些不屑一顧。
“可是,我愛他啊…因為愛,才會勉強自己,努力成為他喜歡的樣子。因為愛,才會心甘情愿在劫難逃。我一直天真的以為,他的恩寵就是愛。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他獨一無二的魘后,他或許會愛上我呢?所以,我用心的,讓自己更出色,更耀眼,更光彩照人。直到…有一天…”風漓希微微垂了眼眸,自嘲道。
“你又遇到了別人?”明思令驀然打斷她,倒吸冷氣:“你…背叛了他?被他發現了,所以…是他殺了你?”
“你這姑娘,想法倒有趣。”風漓希似乎被噎了下:“果然,你很在意他,莫非你也喜歡他?若想做他的魘后,就千萬不要愛上他。這是我對你最真誠的忠告…”
一陣香郁的風吹過,明思令被迷住了眼睛,她揉著眼,嘟囔著:“胡說,誰說我喜歡酆一量?我答應做魘后,不過就是緩兵之計。我和你,可不一樣?”
“是嗎?不一樣嗎?在他眼中,一條蛇和一條蟲,并無分別。他沒有心,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人。還有,若他認定你背叛了他,你會死得比我更慘。”女人幽幽的笑聲由近而遠。
明思令努力睜開雙眸,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清涼天的紫藤蘿花橋上。
紫粉色的花串垂掛著,馥郁芬芳。厚重的水霧從湖面悠然而上,令花影朦朧與婆娑,影影綽綽中還能看見,有一男一女正站在花橋之上。
他們容貌出眾,珠聯璧合,其中氣氛卻劍拔弩張,陰鷙重重。
明思令知道自己不用躲,他們想來也看不見自己,但她還是有些尷尬,不愿靠近。
“你攔不住我的。”風漓希暗暗握緊拳頭,聲音艱澀。
“大典的禮服試過了,合身嗎?”酆一量面無表情,聲音寒涼。
“如果你不放了夜北和他的族人。我就不會出現在封后典禮上。”她認真而篤定。
“威脅我?”他冷冷一笑,琥珀星瞳閃過一絲譏哨:“去換衣服。不然…不僅夜北,他的族人,他的朋友,所有和他有關的凡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酆一量,我再說一次。我和夜北沒有任何曖昧之情。我們只是…一起喝酒,聊天,如此而已。”她的紫色眼眸中閃過一絲滯痛:“你寧可相信那些流言,也不肯相信我嗎?”
“阿漓,你還想怎樣?”他的眸光凝視著她,沉靜如止水,絲毫沒有波瀾。
“出去玩玩,本來無所謂。只不過,看到主人招手,你要懂得及時歸來。”他淡淡道:“你卻對低賤的凡間,生了眷戀。弄臟自己的雙翼,如何再飛得上九霄云外?”
“你在乎過我嗎?你在乎的不過是自己的感受。你知道為什么,我喜歡和夜北,還有他的朋友在一起?因為,我無語假裝,無論開心或者悲傷。”她激烈地反駁著。
“還是夜北,他勸你離開酆都,動了念頭就該死。為了一介凡人,你不惜忤逆我?別忘了,你如今無風光無限,都是我給的。離開酆都,你將一無所有。”他冷冷譏諷,
“但會有自由啊。”她毫不猶豫接言:“不必再為了榮耀而活,不用活在別人喜怒之中。我只想為自己,好好活一遭。我想感受人間煙火的暖和,想要執手立黃昏相可粥可溫的香甜,哪怕沒有長生不老的仙緣,若能被人真心牽掛一次也好,我心甘情愿。我要離開酆都,離開你!”
“你瘋了。”酆一量微微蹙起長眉,他不耐煩地捏住少女的肩頭。
他的手掌冰涼而沉重,壓得風漓希幾乎喘不過氣來。
因為他掌心源源不斷的壓力,她的肩胛骨開始斷裂般的痛,她用盡力氣想去抵抗,但蒼白的臉色與快要咬出的血痕唇瓣,泄露她即將崩潰的隱忍與堅持。
“我能給你一雙翅膀,送你飛上九霄云外。也能折斷它,讓你落入塵埃,再不能翻身。風漓希,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回來!”他的聲音依舊低沉而毫無波瀾,但眸光里的冷卻讓人心生寒意。
明思令也覺察到空氣突然寒冷驟低。她藏身的藤蘿花叢里,一串串嬌嫩花苞瞬間結上薄薄的冰痂,她呼出的熱氣出口就成了一團白霧。
樹上的花串因為寒冷,開始斷裂與紛紛墜落,清澈的湖面上竟然結起冰層。有兩只艷色水鳥一下子被凍在湖面上,成為了晶瑩剔透的冰雕。
“難道自由,自由比活著…更重要?”酆一量冷笑著,銀發之下,他紅艷艷的唇瓣若染血般驚心動魄。
“真狠啊…”明思令倒吸冷氣,她死死盯著風漓希肩頭漸漸洇濕的鮮血。
“確實,很痛。這樣的酆一量,和你見到的酆一量,又可是同一個男人?但愿,你從來沒見過他的可怕。”她身后閃現的女人,嘆了口氣,苦笑著,顫抖著。
“他,殺了你?”明思令顫抖著可。
“比殺了我,更殘忍。”風漓希悠長嘆了口氣:“他讓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是自己跳進饕虎坑的。”風漓希突然靠近明思令,在她耳畔低語:“是他,他讓我遍體鱗傷,讓我的心化成了齏粉,一切皆因我不該愛上。他是我的劫難,既然我逃不開。那就用毀滅來終結吧。永生永世,不再相見。”
“我以為,這至少會讓他有些心痛,哪怕是一點點得在乎。但他還是他,至高無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酆都魔尊,無心亦無情。明思令,你確定…真的要喜歡這樣的他嗎?你會萬劫不復的。”風漓希眸光中突然閃過一絲兇狠,她狠狠地詛咒著。
明思令來不及反駁,只覺得肚腹中一陣劇痛,她的視線再次開始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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