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戀紅塵。
夕無悔咬牙切齒在控制室里,走來走去的。她身后的控制臺上一片狼藉,有的地方還在冒著黑煙。
明思令和夜之醒面面相覷,絲毫幫不上忙。還有垂頭喪氣的六神縮在墻角里,不好意思地舔著自己其中一條尾巴。
“你是豬嗎?你是豬吧!不對,我這么說簡直在侮辱豬的智商,你比豬還笨!”夕無悔挽著袖子,手忙腳亂處置著亮起了一串紅燈的控制臺,她抓狂嚷嚷著。
“誰能想到阿德突然發狂啊?小爺根本攔不住他,他點了個火把一通燒,好在小爺撲救及時,又趕緊按了你說的按鈕,沒按錯啊。真是的…”六神紅著臉,囁喏著。
“幸虧老娘有備用系統,不然真被你害死了!你是愿意被酆一量逮著裝籠子里,還是想被那個什么幕后黑手捉了去做燒烤,或者干脆我把你網了吊在外面的歪脖樹上,看他們誰想先扒了你的皮。”夕無悔惡狠狠道,緊接著一個巨大的扳手就被她扔了過去,不過靈貓雖肥胖,逃起命來躲得飛快。
“老大,救命!”六神慌慌張張藏在明思令身后:“這女人好兇啊,比老大還毒辣!”
后者哂笑著,沒話找話道:“夕無悔,你們那里不是沒有活著豬嗎?你怎么知道這種動物笨呢,其實它們很聰明的,有的經過訓練還可以去尋牛肝菌的。”
“對,沒有活豬,只有標本!我是沒吃過豬肉,但我覺得靈貓的肉一定比豬肉好吃,因為這世上一定沒有比它更笨的東西。要依我之見,這頭死貓也該制成標本去展覽,反正它這么肥,長得和豬沒有太多差別!”夕無悔瞇著眼睛,指著畏畏縮縮的六神。
“好了,大敵當前你們別吵了。夕姑娘莫生氣,你說的那個什么備用系統,可還能對戀紅塵起到防御作用?實在不行,我們便多設些陷阱暗器,以防萬一。”夜之醒認真道。
“備用系統的電力儲存最多還能用上三日,除非能收集大量的閃電,才能修復主控動力設備。你覺得,酆一量會為了幫我再來個電閃雷鳴嗎?”夕無悔郁悶地嘆息一聲。
她別有深意地看看明思令:“除非,我用你來交換…”
“不行!”夜之醒毅然決然擋在明思令面前:“好不容易阿令才逃出虎口,你還想打她的主意?我不同意!”
“你懂個屁?你不同意,那你也給老娘劈個閃電出來耍耍?”夕無悔嗤之以鼻,不屑道:“明思令,如果我是你,我肯定選擇酆一量做靠山,比這小子強多了。反正他們長得又差不多,為什么不選個強悍的傍身?”
“你!”夜之醒臉色陰沉,他剛要反駁就被明思令拉住胳膊。
“阿德不見了,我們趕緊去找找吧?我們離開時,他還很正常。現在找不到他,對他對其他人都有危險。夕姑娘,大師父和小十就先拜托你照顧一下。我們去找阿德。”
她硬拉著他,急匆匆就跑出門去。
“喂,我餓了,一會想吃荷葉烤雞!”夕無悔大聲嚷嚷著,順便上下打量著六神。
“老大,等等我,別丟下我!”六神被對方的眼神嚇住了,幾乎奪路而逃。
她看著它的樣子,就好像就在掂量著它的斤兩。六神可不想成為荷葉烤雞的食材。它連滾帶爬努力追上明思令和夜之醒。
兩人并肩走在花園中,一路仔細尋找著阿德的蹤影。
“阿德還活著,太好了。”夜之醒明顯舒了口氣,慶幸道。
但很快的,喜色又從他的鴛鴦眼中一閃而過。
他幽幽道:“可剩下十五個兄弟…你都知道了吧。我們遇到襲擊。他們拼了性命才把我們送出去。阿德還為我擋了一刀,他娘子剛剛有了身孕,我無地自容。我…我甚至不能把他們的尸骨帶回故鄉安葬。”
夜之醒難耐悲傷,他停住腳步,一掌擊在合歡樹上,枝葉與花朵落了滿地,一落在兩人一貓的頭頂上。
“老六,鐵頭,大牛…他們都沒了?”六神緊張地忽閃著耳朵,抖落毛茸茸的花瓣。
“夜之醒…老大…這是真的嗎?”它可憐兮兮看看夜之醒,又盯住無言以對的明思令,終于哀嚎起來:“為什么啊,他們都是好人,他們都是六神的朋友,怎么都沒了,都死了!”
靈貓嚎哭聲中,夜之醒實在控制不住內心悲傷,他低了頭,默默流著淚。
明思令輕輕扶住他手臂,低聲安慰著:“人死不能復生…悲傷沒有用的,你們要讓他們的犧牲有價值才對。好好活著,為他們繼續好好活著。”
“我一定會為他們報仇雪恨!”夜之醒決絕道:“我不會一直都這么弱。我要找到打開封印的方法。我也想保護我的親人,兄弟和…我在乎的人。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變得更強,哪怕讓我用性命交換,我也愿意。”
“夜之醒,也加上六神一個,我也要為大家伙兒報仇。”六神悲憤道,它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毛爪子:“是誰,究竟是誰害了明堂的兄弟!”
“偷襲我們的不是凡人,是白骨捕手。老六和鐵頭他們都中了白骨羽箭,當場斃命。”夜之醒陰沉著雙眸,低聲道。
“那一定是酆一量,他是酆都魔尊。所有的白骨捕手都聽他號令。小爺一直覺得這大魔頭居心叵測,在老大面前充好人,背地里卻對明堂下黑手。還有那個滅月門,它是不是也跟酆都有關系?老大,你萬萬不能再相信他了,他不斷接近你,一定有陰謀的。”六神焦急道。
明思令沉默了幾個呼吸,艱澀道:“酆一量雖為魔魘,卻倨傲清高,他不屑在背后偷襲這種行徑。阿德…看上去也不太對勁。只有先找到他,再慢慢盤問。”
“不是他親手所為,也跟白骨捕手和酆都脫不開干系。想當年,他命令白骨捕手將我夜魔宮三千弟子一夜之間屠殺干凈。阿令,你怎么能相信一個無心的魔魘呢?他雙手染血,并非無辜。”夜之醒微蹙劍眉,眸光陰沉,情急之下他握住她細弱的手腕。
“老大,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了酆一量吧?”六神沖口而出,它急得抓耳撓腮。
夜之醒愣了一下,手中的力量不由得收緊。他凝視著她的表情,神情中有吃驚、擔憂和說不清的情緒。
明思令深深看了一眼六神,她冷靜地用另一只手,輕輕掰開夜之醒的手腕。
“阿醒,你看到的只是心里認為的,而非真相。而很多真相都隱藏在黑暗中,往往很殘酷。我一直想問你,你師父九陽真人他現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他和那個突然出現的詭異門派滅月門,又有著什么聯系?”
“我師父被滅月門劫走了,胡嬌春和那個假術師羽震子,一個來自扈丘的妖狐,一個是背叛夜魔宮的叛徒,這個滅月門的幕后主使也許就是魔魘吧。他們用少女的心頭血做丹藥,怎么可能是好人,怎么可能是凡人?”夜之醒固執道。
“凡人之中,就都是好人嗎?而魔魘與妖靈之中,也絕無良善之心嗎?邪惡的溯源都來自貪婪,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憤怒會讓你失去應有判斷力。”明思令一字一頓道:“我且問你,是你親眼目睹酆一量殺了你的家人與夜魔宮弟子呢?還是聽你師父九陽真人轉述呢…”
她的話不緊不慢,卻一針見血,一時間他愣住了,低著頭囁喏著:“那時我還年少貪玩,白骨捕手攻打夜魔宮偏巧我和六神偷跑到夜市去看燈會,渾身是傷的師父找到了我們。他告訴我們,夜魔宮被酆都屠滅,除了我們無人生還。但我親眼看見被大火燒成了灰燼的房子,和…親人被燒毀的遺骸…”
“阿醒,你可想過,為什么滅月門能如此順利就找到明堂的暗哨,又輕而易舉劫走了白若塵呢?”明思令思忖了片刻,驀然抬眸。
“你什么意思?難道你還在因為梁姑娘的事情,怪罪我師父嗎?他是一時糊涂,但心性不壞。你怎么能懷疑他呢?”夜之醒一下子就急了,鴛鴦眼中泛起了一絲不悅。
“對啊,老大。白老頭兒雖然執拗,但他可是夜魔宮的第一術師,他年輕時除妖伏魔,俠義之名天下皆知。老了以后雖然腦子時不時犯軸,但肯定不是大壞蛋啊。”六神狐疑地搖著頭。
“我現在并不肯定,他和滅月門是否有關,但我會找出真相的。”明思令微微蹙眉,她淡淡道。
說完,她獨自一人先行往前走去,背影孑然。
“阿令,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酆一量,所以才會拼命想說服我,不好找他報仇。不可能!”夜之醒眸色陰沉起來,他神情決絕:“他是魔魘,我乃術師。我們天生就是宿敵,哪怕沒有滅門死仇,也注定勢不兩立。你在我們之中,必然要做出選擇。站在我這邊,還是他那一邊。”
她愣住,卻沒有回頭。
“老大,你不會…離開我們去找大魔頭吧?”六神可憐兮兮地追上少女,用貓頭拱著她的臉頰。
“不會。你們都是…我在這里的親人。你還有阿醒,大師父小師父…我自然要維護你們。”明思令低聲道。
夜之醒揪緊的心總算緩解下來。他剛想追上去,安慰她。
卻看見少女抬眸凝視著他,又繼續道:“酆一量也救過我的命,我不相信他是傳說中,那么無情無義的大魔頭。我會站在你這一邊,但我也不會去做傷害他的事。就是這樣…”
夜之醒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下來,他停滯在那里,進退兩難。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閃過,柵欄之外傳來一陣女人的媚笑聲。
“有人。”明思令最先察覺,她率先一步就往前面沖去。
“站在我后面。”夜之醒緊緊跟上,一把就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緊緊護住,愛護之情溢于言表。
“我不管,反正我得護著你。”他扭頭,皺著眉,堵著氣,低低道了一句話。
明思令望著月光下,少年清瘦卻挺拔的身影,他束發的碧色絲絳輕輕飄動著,末梢的小小火焰,噼里啪啦翻飛,如同少年年輕氣盛的倔強與堅持,有著可愛的倨傲。
她忍不住,淺淺一笑,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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