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令的話,胡琴逢聽不出真假,但也不敢不信,一時間他慌了手腳,再也顧不得和明思令爭辯,三步并兩步就奔出去查問。
于是房間里,就只剩下酆都來的四人。
小氿察言觀色地看看尊上神情,立刻抱起正在啃糖的六神,笑瞇瞇道:“尊上和明姑娘先議事,我們先去小廚房看看,一定囑咐廚子別忘了晚膳加雞腿,要雙份的。”
“喂,我還沒跟老大說完話呢…”六神話未講完,已經被小氿捂著貓嘴薅了出去。
諾大的房間里,此刻又只剩下一男一女。瞬間清冷下來的氣氛里,卻又油然而生一點奇異的曖昧。大約,誰也不肯承認,卻又偷偷暗自思量,自己多少有些想念。
明思令思忖了片刻,她凝視著酆一量俊秀而沉靜的側影,終歸默默走到他身畔,坐下來,為自己倒了一盞茶。
她淺淺地喝了一口,訕訕地想打破沉默:“茶涼了,不如我重新煮了新茶,再給尊上用?”
“不必。”他低垂著眼眸,藏了眸光也藏了多半的心情,低低道:“我的呢?”
“啥?你的啥?”她愣住,眨著眼睛問,一時間沒意識到他問得什么?
他瞬間沉了臉,終于不悅:“我的禮物呢?給他們都帶了,難道就忘記給我?”
看他竟然帶著幾分任性模樣,原來所謂焦灼竟然為此,她忍住暗笑,從地上撿起那包五香燒雞,畢恭畢敬雙手奉上:“有的有的,我為尊上特意買了李老歪家的五香燒雞,據說他家的雞屁股,可是何了城里最大的燒雞屁股。”
“拿開,滿滿狐臭氣。我又不是你,愛吃雞。”酆一量恨了一聲,抬眸間竟然真有薄怒冉冉升起,咬著牙斥責道:“你這毒蟲,果然忘恩負義。沒良心,喂不熟…”
他還欲滔滔不絕,強烈抗議。但自己面前,卻出現一只小巧的琺瑯手爐,被一雙細膩的小手托在眼前。雀藍的琺瑯底子上,雕著一條活龍活現的金龍,看上去甚為精美別致。
一時間,男人琥珀星瞳中的怒意,已經被如潮般的悅色覆蓋。他卻故意要冷著眼,橫著心,厲著聲問:“什么東西,這么丑!”
“手爐啊。不過不用裝炭火,里面有一顆紅髓碧璽,若尊上手冷,稍微加熱,便能一直升溫。就這樣…”
明思令用食指和拇指摩擦,心念火炎口決,指尖便點燃了一朵火紅蓮花,將手爐中的碧璽加熱了一會兒。
然后,她小心翼翼把琺瑯爐子,放進酆一量的頎長手掌中,又拿起他另一只手捂住爐身。
“暖了吧?手涼心就會涼,會不開心啊。你的手總是那么涼,可有了這個手爐,無論冬夏都能隨時暖手。你試試看,有沒有很暖和?”她孩子氣地瞪大眼睛,期待地望著他。
“我沒有心,他們沒告訴過你?”他虎著臉,冷冷道。
但隨著手心里溫暖迭起,他心底也泛起清甜的溫柔,也許,這份暖意并非不全部來自那只神奇的手爐,還有被她手指間的溫度所呵護吧。
“但你也會不開心啊…”她固執地拍拍他的手背,有說服一個孩子般的耐心和悉心。
“告訴你個秘密,如果溫度足夠高,這頭龍還會笑的。你捂住它,等一會就能看到,可有趣的。以后你若不開心,便看看這頭會笑的龍。都是龍,還是笑起來的,更好看。”
“胡說。”一時間,他忍不住嗤笑:“龍,怎么會笑?傻瓜,你定被奸商騙了。”
“可你,笑了啊。”明思令指著酆一量旋起的唇角,自己也笑得眼睛彎彎的。
“傻瓜!”他立刻收了笑,刻意冷著臉:“就知道玩…”
“你若不喜歡,那還給我好了。”她不悅,嘟著嘴巴作勢要搶回琺瑯爐,可轉眼間他衣袖一揮,小手爐便在他掌間消失不見了。
“你也好意思,都送出去了,怎么還能收回?”他正襟危坐,恢復了往日冷清倨傲模樣。
“說吧,這幾日到底去做什么了?若還敢說被惡鳥叼走的謊話,就把你也關進貓籠里。”他作勢威脅,抬掌起來,但卻在她頭頂并未落下。
“尊上,就知道瞞不過你。騙你真是情非得已,千萬別生氣,可好?”她癟著嘴,眼巴巴捂著頭,可憐兮兮的。
“那就從實招來,免得挨揍。”他輕描淡寫,放下手掌,端起一盞茶來慢慢啜飲。
“其實,那天晚上差點兒,人家差點兒就被你老相好給害死了。我死不要緊,你的丹澤之氣,恐怕就要打水漂。”她委屈十足:“那我不得編個像樣的理由,給你和你的錦瑟姑娘,一個臺階下嗎。說起來,還是我倒霉。”
“為何不當面告訴我,逃什么?”他抬高了聲音:“莫非,還是為了見什么人?”
“不逃咋辦?我不過一個外人,若錦瑟不承認陷害我,你肯定也不信。再說了,我敢當面揭穿你的老情人,你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是我倒霉。所以,我也只能啞巴吃黃連,先逃了再說…”明思令幽幽嘆了口氣,貌似很無辜。
“什么亂七八糟的?何時,錦瑟就成了我的相好,她自己講的?”酆一量蹙了眉,眸光微凜。
“難道不是?”她哼了一聲,脫口而出:“知道你來何了城,她就天天巴巴的送這送那,她那里還有你的換洗衣服。還有,她叫你什么來著…龍哥哥。好冷啊!”
聽著少女維俏維妙學著錦瑟的腔調,他嘆了口氣,眸光一閃,緩緩道:“蟲子,莫非你吃醋?你不喜歡錦瑟對我好,所以負氣出走?”
“你,你說什么?就算你是頭龍,也不至于如此盲目自信吧。開玩笑,我為什么吃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只愛吃甜果子和雞腿,從不愛酸溜溜的東西。”少女愣了一下,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反駁起來,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行了,我知道了。”他揮揮衣袖,不耐煩地打斷她。
“我就知道。我說什么你都不信。算了…算我倒霉。”明思令莫名其妙也很惱火,她一轉身把燒雞也收進包裹里。
“愛信不信。真麻煩,那趕緊把你的丹澤之氣拿走吧。從此之后,咱們互不相欠,大路兩邊,各走一邊。”她負氣道,嘟著嘴巴。
他細細打量著她粉潤的唇瓣,意味深長問:“你想,我…親你嗎?”
“親,親你個鬼!度氣,度氣,都說了,度氣是治病救人,絲毫沒有感情的。丹澤之氣你不要算了,我自己留著更好。懶得理你。我走了!”她惶惶地捂住嘴巴,模模糊糊說。
“你回來找我,我便信。”酆一量在她身后,笑成聲來:“逗你的,急什么?”
她聞言,終于愣住,停住腳步,囁喏著:“尊上,尊上什么時候也會捉弄人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他慢悠悠走過來,躬下身子,破天荒地幫她系好散亂的包裹。
他的聲音慵懶,還藏著淺笑:“錦瑟,到底就是一個故人,僅此而已。我都記不清了,多久之前救過她。我的衣服都由小氿在思華年訂制,當然會有留存。我與她,毫無瓜葛。”
“你跟我解釋這些,做什么?”少女嘟囔著,她耳垂一時間就像著了火,燒得不行:“我…我才不關心,她和你怎樣。”
“是嗎?又來?”他故意又湊近些,低頭打量著她耳垂的微紅,正漸漸蔓延開來:“死鴨子,嘴硬。”
“放心好了,以后,有我在便沒人敢動你,誰都不行。”他語調清清淡淡的,像羽毛一般,輕輕掠過她的肌膚,留下又冷又熱的奇妙觸感。
她依稀感覺到,他裹挾著黑沉香的氣息,越來越近,可她的心跳快極了,根本不敢抬頭,與他對視片刻。
“酆一量,把你女人交出來!”隨著一聲暴喝,房間的木門,忽然就被外面的一道掌風擊得四分五裂。
酆一量本能地將明思令護在自己身后,他一展衣袖,輕松將襲過來的碎木塊擋回落了滿地。
怒氣沖沖的胡琴逢率先而入,后面跟著錦瑟,還有一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