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殿里由外而內,一陣嘈雜,完全打亂了往日的靜默與清冷。
小氿目瞪口呆,望著衣衫不整的酆一量,正用胳膊夾住明思令的頭,面無表情一路從清涼天大步流星而來。
兩個人都渾身濕漉漉的,特別是尊上竟然還披散著長發,赤著腳,身后淋淋漓漓一道水痕。他腳掌落地又離開,水跡很快化為了淺淺冰霜,留下一串好看的腳印。
“救命啊,殺人了。放開我,來人啊,著火了!”被挾持著的明思令,用手里攥著的靈鴉,毫無章法地擊打著酆一量的手臂,嘴里胡亂喊著。
這里本為魔尊寢殿,除了小氿和當值女官,本來就沒有其他人。再說,看見尊上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誰會愿意為個凡女來多管閑事。看這個熱鬧,很有可能一個不小小心就灰飛煙滅了。
“尊上,尊上,您怎么了?”也只有一根筋的小氿,執著追上前去。
他眼尖,立刻看自己豢養的兩只最大的靈鴉,已經駕鶴西游了,他哭喪著臉,指著鳥:“這不是屬下養的鴨蛋和丸子嗎?怎么就遭了明姑娘的毒手。尊上,尊上…”
“非禮,非禮…救命,救命…老流氓,老敗類,老不死的大色龍,放我下來!”明思令直喉嚨一通亂喊,哪里還顧得上靈鴉和小氿。
“滾出去,不許任何人進來。”酆一量不耐煩地用手掌捂住她嘴巴,順便斜了一眼,死盯著靈鴉尸身悲痛欲絕的小氿,冷冷威脅:“今日之事,不可外揚!”
小氿緊張地用雙手捂住自己嘴巴,他看看主子紅艷艷的唇瓣上,還沾著晶瑩水珠。而那凡人少女熾紅的臉頰如染紅云。他立刻恍然大悟,笑瞇瞇地狠狠點點頭。
他手腳麻利地幫主子打開寢殿房門,又小心翼翼關好門,這才哂笑出聲:“嘿嘿,小氿這回可信了。原來真有枯木逢春,鐵樹開花的緣分。都一萬年了,主子突然對男歡女愛開了竅。這酆都的仙姝們該高興才是啊。可惜,這凡女的身材…實在一般般。”
寢殿內,酆一量皺著眉,用力將正在啃他胳膊的少女,摔進床榻上。
“你屬狗的?動不動就咬人!”他鄙視道。
所幸胳膊上的牙痕迅速消失,只剩下些口水而已。他皺著眉,在帷幔上蹭蹭手臂,滿目中都是大寫的嫌棄。
明思令被摔得七葷八素的,但她警惕地護住自己胸口,對酆一量怒目而視:“你別過來啊。我會咬舌自盡。”
他白了她一眼,從衣架上隨便抓起一件自己的內衫,扔到她頭上。
她手忙腳亂把蒙在頭上的月白蜀錦內衫抓在手里,卻發現他的人不見了。
她回身看看身后的床,只覺得一片森涼寒意,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整塊寒潭古玉制成的碩大玉床,床榻之上掛著雀藍織金漸變色的輕紗帷幔。
榻旁有紫金三周爐頸部,上面雕刻著含苞欲放的蓮花與纏枝牡丹紋,里面燃著白奇木伽南香。看來,這魔頭極喜歡奢靡的生活,比之凡人界的皇帝有過之而不及。
從巨大的楠木屏風后面,傳來酆一量不耐煩的聲音:“清涼天池水冰寒,你盡快換了衣衫,免得凍死還得給你收尸。”
精致的屏風,映襯出他健美身材的背影,看來他也在換著衣服呢。
明思令松了口氣,她的嘴唇泛著鐵青,身體還在寒戰,說實話這已經貼在自己身上像件寒冰鎧甲的夜行衣,又冷又硬實在難受。咬牙之下,她手腳敏捷地放下帷幔,鉆進床榻中迅速換著衣衫。
她草草換好衣服,又擰干頭發上的水滴。從床榻上跳下來,正好踩到了那兩只靈鴉的尸體。左思右想終歸舍不得放棄,便用絲帶綁好了肥鳥的腳踝,頭朝下拎在自己手中。
透過屏風,她發現他尚在更衣。她便躡手躡腳想要遛了。可房門緊閉,她一時找不到機關,根本打不開,急得她滿頭大汗。
“過來!”身后突然傳來他慵懶的聲音。
她慌忙轉頭,看見他已經換好了衣衫走出屏風。這家伙人高馬大的,走路卻悄無聲息。著實嚇了她一跳。她后背緊緊貼住房門,手中多了一枚粉色的小電棒,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你別過來啊,我可會雷殺之術。”明思令警告道。
酆一量冷哼一一聲,嗤之以鼻。
他換了一身淺灰藍的蜀錦長袍,長發已經完全干松了,黑密柔順的披散在身體兩側,看起來又清爽又養眼。他坐在茶幾旁,正在慢條斯理烹茶。
“開門!”她生硬道:“本姑娘要回去休息了。”
此刻,她穿著他的月白寢衣,袖子和褲腿都明顯太長,被她挽起來重重疊疊的好幾道,看起來可笑而笨拙。她手里還拎著兩只肥肥的靈鴉。就算逃命,這丫頭都沒想放棄這到嘴的美味,可見真心是吃貨一個。他垂眸,眼底有稍縱即逝的調侃。
他張開手掌,掌心徒然凝聚了一股強勁的吸力。
她驚叫一聲,已經被氣流裹挾著,直接摔到他面前。她氣急敗壞舉起小電棒。可這回電棒并沒有噼里啪啦閃火花,只悶聲咕噥幾聲,亮了幾個小小的火星后,就徹底啞掉了。
他看那少女由目瞪口呆到癟著嘴愁眉苦臉,淡淡道:“活該。你腦袋里裝的,真是腦子嗎?還是一團靈鴉的毛?”
“你大爺的!”她負氣扔掉手中的靈鴉,又將被水淹壞的小電棒,狠狠扔到窗格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明思令崩潰地癱坐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她琢磨了下用詞,見他長眉挑釁的揚起,趕忙自己先改口:“你…你到底想對本姑娘做什么?”
酆一量默默審視著她,緩緩把一枚金針和透明的魚線團扔到她面前。
“這…幾個意思?”明思令小心地退后一步,心里萬分忐忑。
這老龍王,不會想把自己嘴巴縫起來吧?果然是天下第一邪惡的大魔頭,這種酷刑也只有他想得出來。她用小手護住嘴巴,瞪圓了眼睛。
她手疾眼快,把兩只靈鴉扔到他面前的桌幾上,囁喏著:“不,不就抓了你的鳥兒嗎?小氣,還給你。不吃還不行嗎?別,別用這個嚇唬人,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