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月小筑,是一座環溪而建的別致園林。
地處啟靈山旁的朱雀鎮,作為明堂的分舵之一。
原本算一處清凈雅居,但精致的亭臺樓閣,卻因年久失修顯得破破爛爛的。所幸花草樹木倒還郁郁蔥蔥。
攬月樓是聽月小筑的正房,兩層的木制雕花小樓,房子前面有寬闊的藥材園子,種滿琳瑯滿目的奇珍異草。
內室之中,卻寒酸簡陋。洗得發薄的帷幔上打著層層補丁,家居陳設也不過就那么幾件,雕花床和梳妝臺都材質低劣,斑駁不已,寒酸破舊。
不過靠墻擺放的一排排書架子上,滿滿都是各種藥典和古籍,還有各種制藥的器皿。整個房間里都彌漫著淡淡的藥草香。
與明堂圣女明思令,靈魂對調之后的明昭,此時換了一件灰白細布質地短襦,領口和袖口繡了竹葉,下邊搭了條天青色的長裙,一身衣服都是半新不舊的。
她微微蹙眉,拉開一個破木箱子,迎面而來發霉味道,讓她捂住口鼻,咳嗽不已。
里面裝著的,大概就是這身體本主的衣服,寥寥無幾還質地粗糙,以白色與清灰調居多,那自己身上這件還真算最好的。
她郁悶地坐在梳妝臺前,拉開首飾匣子,除了三兩件銀飾,便無其他。胭脂水粉之類,完全沒有。
明昭透過銅鏡,看著里面梳著雙發髻的土黃小臉兒,一臉生無可戀。
“你妹的夜不行。這是尊貴至極的明堂圣女嗎?我就知道不該信你,信你還不如信鬼!敗類。”她陰沉著臉,自言自語。
“蓮蓬,過來。”她抬眉,朝著屋子里正在收拾房間的青衣少女喊道。
“十姑娘,奴婢是蓮房啊。”婢女蓮房愁眉苦臉的,端著一杯清茶過來,遞給明昭。
后者喝了一口,深蹙峨眉,全都吐了出來:“什么鬼東西,樹葉子嗎?一股怪味。”
“是草藥。茶,這個月份例的茶葉,玉娘子還沒有給。一會奴婢親自去討。現在,您就先忍耐忍耐吧。”蓮房不好意思道。
“算了。聽你剛才的意思說,這里根本不是大宋,沒有包青天展昭和白玉堂。呵呵,那我這是穿到哪兒了?大頌,大頌又是什么鬼?”明昭皮笑肉不笑地,揪了揪自己可笑的發髻。
她順手把一份封面寫著大頌藥典的線裝書,給扔到了青石地上。
“姑娘,您這是燒糊涂了吧?怎么從啟靈山回來,就一直胡說八道呢。要不,您趕緊給自己切切脈,寫個藥方,奴婢給您趕緊煎藥去。”蓮房焦急地搓著手,真心著急。
“夜之醒呢?”明昭嘆了口氣問,她用手指揉著太陽穴,拿起茶杯仔細打量。
茶杯是粗瓷的,邊緣已經有了小裂口,草葉子是苦的,毫無茶香。她眉心微蹙,看來這明堂圣女的日子過得很拮據啊。
“您說十姑爺?在三長老房里商量事情呢,這就回來了。”蓮房撿起地上的藥書,小心地放進書架。
“姑,姑爺?什么姑爺!?”明昭被噎得咳嗽不已,她將手中茶杯重重頓在茶幾上:“這混蛋,到底還瞞了我多少?”
蓮房又心疼又焦急,趕緊扶住了明昭,還輕輕拍著她后背:“姑娘啊,可是咳疾又加重了?別又吐血了吧。什么事,都別著急上火啊。您的病不可動肝火。”
“咳疾,還…吐血!”明昭怒極反笑,低聲自語:“夜不行,你真行啊。老娘要不扒了你的皮,可真對不起你。”
“那個,那個,你叫什么來著?蓮房。”她皺著眉想了想,嘆了口氣:“算了,有吃的嗎?我餓了。給我找些吃的,然后把夜不行那混球兒…”
明昭與蓮房憂慮的眼神對視了一個呼吸,哂笑著改口:“你把,十姑爺叫到我房里來,我有話跟他說。”
“姑娘,您的身體真不要緊嗎?”蓮房緊張地打量著明昭,見后者盡力微笑著擺擺手,勉強放心。
“沉香,快把十姑娘的清粥送進來。”她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催促。
一個九、十歲模樣的小姑娘,脆生生應聲而進。
她吃力地捧著一個木托盤,上面有個粗瓷白碗,里面盛著多半碗梗米粥。旁邊還有只碟子,里面放了幾顆蔫巴巴的水煮青菜。
“這就是你們給明堂圣女吃的東西?”明昭倒吸冷氣,看看自己的小細胳膊,咂舌道:“難怪這么瘦,被虐待的。”
“姑娘,今日玉娘子就給了咱們這些食材,勉強能熬了一鍋梗米粥,您先湊合用些。待明日,奴婢去鎮上的朱記點心鋪,給您買些桂花米糕吃。”蓮房有些愧疚地,把木調羹遞給明昭,安慰道。
明昭接過粥碗,喝了一口。米粒很碎,毫無粥香,讓人胃口一下子就倒了。
她突然發現,蹲在桌子旁邊,眼睜睜看著自己喝粥,努力咽著口水的沉香,心里豁然又明白了些什么。
“我吃粥,那你們吃什么?”她輕聲問。
“奴婢們不餓,姑娘不用惦念。”蓮房連忙把粥碗小心收好:“姑娘現在吃不下,那等晚上熱了再吃。”
“姐姐剛才去找玉娘子,想要一只雞給姑娘燉了補身體,可她不但不給辱罵了咱們,還克扣了咱們院里今明兩天的食材。今天晚上,奴婢們怕就要餓肚子了。”沉香忍不住揉著眼睛,委屈道。
“沉香,怎么這么不懂事,姑娘剛回來,身子還弱著呢。你還要添亂不是?姑娘別信她,玉娘子跟沉香這丫頭玩笑呢。”蓮房慌慌張張,遮遮掩掩。
明昭舔了舔唇瓣,她垂下眼眸,隱匿起一抹犀利的眸光。
思忖片刻,她緩緩起身,漫步走到窗幾前,望著不遠處郁郁蔥蔥的藥材花田。藥草中有兩只花里胡哨的大野雞在追跑嬉戲。
忽然之間,她靈光一動,有些得意地笑了。
“沉香,姐姐一會請你們吃烤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