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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紫菜蝦仁年糕湯

  前三個月,照舊例,是不能把好消息說出來。含釧便也當做不知道,只送了好些燕窩、老紅糖、人參到英國公府。

  等這件喜事兒可以公開時,已近除夕。

  今年的除夕顯得別樣不同,東堂子胡同自臘月二十五就張燈結彩,一條彩帶從胡同口的秦王府拉到了胡同尾巴“時鮮”,小雙兒頗有些感慨,“...當初咱們剛搬到‘時鮮’時,可不敢想這一條胡同都能是咱們的...”

  含釧愣了愣。

  還真是。

  胡同口的秦王府、曹家、賃下來的余大人府邸在加上老據點“時鮮”。

  這一條長街,都與她息息相關。

  四年了。

  從掖庭出宮四年了。

  含釧踮起腳跟,跟著大家伙高興也在彩帶上掛了一只玲瓏小巧卻精致漂亮的燈籠,跟著便帶著眾人排起了今年大飯的菜譜——固安縣主本想叫含釧歇一歇,薛珍珠老太太卻一定要含釧來定,大菜還得小姑娘親自上灶掌勺。

  “她就在家里留這么一個除夕了,往后呀,小釧兒這一手好手藝都不能在曹家展現了。”

  薛老夫人說得有些傷感。

  固安縣主見狀便也不再勸了,反倒勸解起薛珍珠老太太來,“您要叫她回來做飯,釧兒還能甩手不成?老四還能不應?怎么就不能展現了?如今都是大魏乾元十八年了,嫁出去的姑娘還真能是潑出去的水?您看看我活得這么舒服,便知嫁人也不難。”

  話雖這么說,含釧也預備撂袖大干一場來著。

  大飯的八道主菜好不好吃不重要,必須夠好夠貴,才符合曹家的喜好。

  另還有不花里胡哨的肉菜,最好是一根骨頭全是肉,這才符合固安縣主的喜好。

  排了好一陣兒,先定了脆皮乳豬、虎頭魚菜薹、扒燒整牛頭、炭烤羊肋排、烤方、松菌大蝦仁、叫花雞這些硬菜菜式,又圈了幾道白汁春荀、晾冬瓜、海底松芙蓉蛋這些應搭的小菜兒。

  含釧在白汁春荀和炭烤春荀猶豫不決之際,瞿娘子過來了,先抱著虎頭虎腦的團哥兒給薛老夫人拜年禮,“您萬喜金安!”

  薛老夫人抱過團哥兒,見小崽子長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雙眼睛濕漉漉的清又亮,樂得合不上嘴,嘬著嘴唇子逗小崽兒,“嘖嘖嘖!嘖嘖嘖!看太奶!看太奶奶!”

  小崽子不看,扭頭看含釧。

  薛老夫人笑得厲害,指著團哥兒道,“小小年紀就愛看漂亮姑娘,往后指不定禍害多少小娘子呢!”

  又摘了腰間佩戴的沉甸甸的赤金兔子給團哥兒頑。

  這赤金兔子很吃重,還嵌了兩顆亮得起油的紅翡當兔兒眼。

  團哥兒的目光一下子被兔子吸引過去了,也不看含釧了,反倒是“咿咿呀呀”地伸手去夠那只赤金兔子。

  薛老夫人笑得更歡樂了,“得嘞!是個要江山不要美人的!”

  含釧抿著唇,跟著笑。

  薛老夫人說著就把那只沉手的赤金兔子遞到了團哥兒手里。

  瞿娘子趕忙開口,“您給過壓歲紅封了!小孩子家家不能要!”

  薛老夫人笑意盈盈地擺擺手,把團哥兒交給童嬤嬤,“...讓釧兒抱抱小子。”

  童嬤嬤害怕含釧不會抱孩子,沒敢徹底撒手,只讓含釧象征性地夾了夾小崽兒的咯吱窩,便還給了瞿娘子。

  薛老夫人略帶惋惜道,“可惜你嫂嫂不在,若叫她好抱一抱,倒也是好事兒。”

  含釧:...

  窒息!

  窒息!!

  薛珍珠老太太當祖母是滿分,當婆家人卻叫人太過窒息了!

  含釧忙道,“您這說的什么話!往后可別當著哥哥和縣主說出來——不記得先頭哥哥怎么告訴您的嗎?縣主才嫁進來幾天,您繞著彎兒地催...若我嫁出去不到半年,夫人家就變著法兒催我生孩子,您怎么說?”

  薛珍珠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四方桌上,“叫她滾邊兒去!一兩年不生多得是!兩三年才生了崽兒的,也是有的!”

  小老太太說完便愣住了。

  瞿娘子埋著頭不敢說話,含釧便拽著瞿娘子出門去“時鮮”商量鴻賓樓除夕夜的菜式。

  出了曹家,瞿娘子這才揪住帕子捂著嘴笑出聲,“...您為了嫂嫂撅您家老太太,可真是天下奇聞...您這小姑子當得真是不錯。”

  那可不是咋的。

  他家不是多了位嫂嫂,是多了位官爺。

  別人家的嫂嫂是入了門就一心一意打理庶務,倦于內宅諸事,自家嫂嫂每隔三五日還要去西山大營點兵點將,操練操練禁軍中的騎兵——這是圣人點的,說京中再無人通曉騎兵馭練之術,需得辛苦辛苦自家嫂嫂。

  含釧是很敬佩崇拜固安縣主的。

  她不將固安縣主當尋常的深閨婦人看待,自然也不喜歡薛老夫人折斷固安縣主的鋒芒,沒得將一顆漂亮的明珠變成死魚眼珠...

  含釧又同瞿娘子閑擺了兩句,說起鴻賓樓的大宴,“...過年節,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時興在家里做飯,一是顯擺顯擺自家的廚司,二是親朋好友來,若是往外領,倒顯得不尊重。”

  瞿娘子點點頭,“照往年的情形,得到大年初五才好起來。”

  大年初五接財神。

  得往外走才能接財神。

  這時候人家才停下走親戚的步伐,家里的飯菜也吃膩味了,捉摸著在外換個口味了。

  瞿娘子有些肉痛道,“只是每年空這么幾天,有點兒心疼。總想著能不能再出點招,咱把過年的錢也賺了!”瞿娘子努努嘴,語聲平和,始終一副大姐姐的樣子,“您想想,過年節的時候除了咱,都是賺大錢的!賣干貨的!賣炮仗的!賣酒釀的!這個時候都賺得盆滿缽滿。總是不甘心,咱們在這個時候賺不到大銀子。”

  含釧不自覺地笑起來,這幾日她忙于定菜式,定著定著倒是莫名生出了幾分關于鴻賓樓生意的見解,“...這倒是。要不,咱們這樣?”

  含釧抿抿唇,手指節不自覺地彎曲輕敲桌面。

  “咱們把菜品配好,各類食材該切好的切好,該剁丁兒的剁丁兒,每道菜分裝料包和菜包,配齊八冷八熱、四面點、兩主食,再請城東的孫秀才好好置一套油紙布,咱們一桌席面定三個等級,三等取名鴻運伴春來,定價二十八兩八錢,二等取名年年富有余,定價三十八兩八錢,一等取名及第又登科,定價...”

  這個得貴點兒。

  讀書人和女人的錢,最好騙,哦不對,最好賺。

  “定價一百六十八兩!這個彩頭最好!”

  瞿娘子聽得連連點頭。

  都做得到!

  無論是備好生鮮食材,還是制作料包,這對已經擁有三家店面的鴻賓樓簡直是小菜一碟!

  瞿娘子說干就干!

  出了曹家就開始下大力氣整辦,從臘月二十七開始在食肆中推出,一直到臘月二十九,兩天的功夫,她托人給含釧帶了話兒和一個紅封,“...一等定得最多!足足定了二十八份!二等三等分別定了十四份和二十一份!”

  含釧拆開紅封,足足有三千八百兩的銀票!

  鴻賓樓一年的分紅!

  莫名其妙發了筆橫財的含釧,這個年過得很闊氣。

  給薛珍珠老夫人買了一套很不錯的珍珠頭面,給曹醒置辦了一個據傳言是前朝大家用過的端硯,還給自家嫂嫂準備了一支純銀的穿云箭...臨到正月初五,含釧才把給徐慨的那張一百兩銀子發出去。

  正月初五“時鮮”打了烊,徐慨風塵仆仆地過來,叫含釧煮了一碗紫菜蝦仁年糕湯,配上紅豆泥炸春卷,埋頭吃得個不亦樂乎,一口下去年糕湯減一半。

  徐慨發出了滿足的喟嘆,“餓了五天,忙了五天!從大年三十兒那天晚上的除夕家宴就沒吃飽...跟著初一祭祖,宗室團圓,初二在承乾宮陪順嬪娘娘,初三初四都有同僚邀約...吃這種場面飯是真吃不飽,喝的湯還沒灌的酒多!”

  含釧看了眼徐慨面前那碗紫菜蝦仁年糕湯。

  紫菜切得碎碎的,在鍋里慢慢熬煮了半個時辰,熬出黏糊糊的口感和沖上腦頂門的鮮,再拿蝦頭煎熬了蝦油,就著蝦油炸了好幾個蝦仁肉,擠出姜汁兒、蔥汁兒,待蝦仁煎得略微發紅再倒入紫菜湯,放上小塊兒小塊兒的糯米年糕。

  調料只有三個,粗鹽、黃砂糖和胡椒粒兒。

  出鍋時再撒上綠油油的蔥花兒和芫荽。

  含釧看徐慨吃,吞了口唾沫,自己也有點發饞了,可聽徐慨這么說道,便也不忍心慨口奪食,只轉了眼眸從兜里掏了只紅封,推到徐慨眼前。

  “...鴻賓樓給分了紅!利潤不錯,特此發紅封以作壓歲。”

  徐慨喉頭發出一聲輕笑,順手收下,打開一看,里面就躺著薄薄的一百兩銀票,便笑得更歡了。

  眼前這小富婆,最起碼身家也是超了五萬兩銀子的。

  如今就這么一百兩的銀票就把他給打發了?

  這個小氣鬼。

  徐慨笑著俯身過去吻住了含釧的唇,順勢舔了舔。

  這才算壓歲。

  含釧抿抿唇,舔了舔嘴角,笑得瞇彎了眼睛——紫菜蝦仁年糕湯著實鮮得很呀!

  這個年,過得蠻平順的。

  大年十五剛過完,宮中便傳來了消息,在某些人眼中是件大喜事兒,在某些人眼中卻晦氣得不得了——素來得寵的王美人有孕。

  這位王美人,含釧見過,且驚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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