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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香爆肥腸

  小雙兒都這樣說了,必定是絕世珍饈。

  張三郎珍惜地在辣椒里尋找寶藏,尋找了許多,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翻找到最后意猶未盡地喚了小雙兒,“這菜下酒是一絕,食肆有酒水無?”

  小雙兒立刻從背后掏了張紙單子,送到張三郎跟前。

  青梅酒、桂花釀等花果酒半貫銅板一壺,金波、秬等赫赫有名的酒品更貴一些,更辣更純的燒刀子、燒酒更是到了一兩銀子打半斤的程度。張三郎看得咂舌,折中點了金波酒,汁液色澤金黃、波光粼粼,故稱金波,山東濟寧的名酒,用優質高梁大曲配以沉香、檀香、郁香、當歸、枸杞、蔻仁等十來種種名貴中藥釀造而成。

  抿了一口。

  張三郎齜牙咧嘴。

  不似外頭那些酒肆,一斤酒里八兩水,喝酒同喝水沒甚區別,出了幾趟恭還是一條好漢——大家都是一飲十八碗上山打老虎的武二哥,有啥意思?

  “好酒!”張三郎擊節贊賞,配著新上的箱子豆腐、酸汁蝦肉炸油條、菊花魚球,沒幾口便喝上了臉。

  含釧從窗口探了個頭來看,想了想,著手調整了菜單子,仔細盤點了菜筐子的食材,拿出紅柿子、冬筍、蘑菇和小塊兒瘦肉,瘦肉切片兒,素菜切小塊兒和絲兒,下鍋熗香是蔥姜蒜末,緊跟著放入切碎的柿子,炒出紅油后加老母雞高湯,再如冬筍片、蘑菇絲和瘦肉片。接著揉面揪面,揪出疙瘩面片兒湯,待所有食材將熟未熟時,點了香醋,灶屋瞬時翻出酸香的氣味。

  含釧脫下圍兜,一手端著面片湯,一手提著用油紙包住的裹子出了灶屋。

  “這酒一點兒沒摻水,您喝多了,回去哪兒能交差?”含釧將面片湯往張三郎身前一放,“兒做主,把您的黃金炒飯換成了借酒的酸湯面片兒,您好好吃了,我喚牛車送您回府。”

  張三郎手一揮,臉紅彤彤的,“沒醉!”

  一邊說沒醉,一邊端起面片湯往嘴里喝,酸酸燙燙的特發汗,沒一會兒張三郎腦門子上冒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子。

  含釧這才放了心。

  發了汗,酒就醒了一半。

  這紈绔一瞧就是家里寵壞的,放任在食肆里喝醉了回府,她也別再想做張三郎的生意了。

  更何況張三郎懂菜,不瞎吃,這點兒挺難得的。

  如今這世道,吃飯講究的是排場,哪家食肆門前擺盆景瀑布,哪家食肆就氣氛高雅;哪家食肆用金箔敷墻,哪家食肆就富麗堂皇,偏偏味道都是些狗屎。張三郎難得沒落入俗套,這樣大一個紈绔也愿意在“時鮮”小攤兒前排隊買煎餅,說明是真愛吃。

  食客與主廚之間,便如高水流水覓知音。

  含釧看了眼正埋頭吃唏哩呼嚕吃面片湯的知音,有點想掐鼻梁,別人的知音都是前朝首輔或是當朝權臣,放她這兒,就是個憨憨的紈绔。

  張三郎呼呼吃完,汗發得差不多了,看著桌上的只剩下紅燦燦辣椒的盆兒,突然腦子一清明,手指了指那道菜,“掌柜的,您說這道菜酥酥脆脆,是啥做的來著?”

  含釧眼神落在那盆兒上,抿嘴笑了笑,“您覺著好吃嗎?”

  張三郎連忙點頭,“外酥里嫩,油脂酣快,許是動物身上油脂重、風味足的部位,先煸香,煸得外面的皮酥脆可口,里面的油脂卻軟密彈牙...”

  風味足...

含釧笑起來。奇書  若這個部位“風味”都不足,那豬身上就沒地兒有“風味”了!

  含釧笑得很坦蕩,“此部位不太雅,您若聽了,恐怕往后再難入口了。”

  “您說!”張三郎有些不服氣,語氣里帶了自豪的意味,“我鹿鞭、牛寶都吃過!英雄不論出處嘛,若是好吃,哪個部位都是寶!”

  看不出來,張三郎對于吃食還頗有些大道至簡的意思。

  含釧抿著嘴笑,“...這是豬大腸,豬的下水,一般都是下里巴人買不起肉才會買下的大腸。您放心,這大腸,兒一節兒一節兒洗干凈,又用面粉揉搓了很多遍,倒入黃酒、放上姜片和蔥段腌制了許久,您今兒個一點味兒都沒有吧?”

  張三郎有點木。

  豬大腸是哪里?

  豬下水?

  有什么味兒?

  喝了酒的張三郎略顯遲鈍,等了半天這才終于反應過來。

  豬大腸!

  裝....裝...裝屎的部位啊!

  張三郎胃里不由自主地翻出了一股酸水,可想了想難得的口感和香辣的味道,又硬生生地忍住了,一點一點地往下順。

  清洗豬大腸沒把含釧惡心到,這把含釧惡心到了。

  張三郎擺了擺手,手放在桌上,目光看著那盆紅彤彤的菜,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不知道,就好了...

  這下知道了,往后該怎么吃呀!

  張三郎揉了揉頭發,情感上有些崩潰。

  含釧笑著把油紙包好的小禮盒遞到張三郎跟前,“估摸著您吃不下了,便將今日的點心水塔糕和答應您的金乳酥給您裝好帶回去吃吧。”看了看張三郎支離破碎的眼神,像剛知道自己吃了屎的狗崽兒,眼睛濕漉漉的,含釧忍不住大笑起來,“您別想了,大腸好吃著呢!下回您來,我給您換種吃法兒——那鐵鐺烤大腸,配上生蒜片、黃豆辣醬、紫蘇葉,用甜菜葉包裹住,一口一個保準您吃了一盤還想有第二盤。”

  聽起來,有點好吃。

  張三郎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

  這么一鬧,酒也醒了一大半,張三郎結了銀子,含釧站在柜含釧站在柜臺后又拿了張紙單子出來,“您要不考慮辦張一年牌吧?一年兩百兩,您能把這兒當食堂,每晚來吃飯都行。”

  “這種待遇、這種價格,兒就只限定了五個名額,辦完這五個,兒便再也不放出這樣的優惠了。往后呀,‘時鮮’食肆做起來,便不接待試水階段未在‘時鮮’用飯的食客了,若是新的食客想要在‘時鮮’吃飯,必定要請老顧客引薦介紹。兒將來的生意做好了,您在官宦圈子里必定是人人搶手的呀!”

  張三郎聽得云里霧里。

  就聽明白了一句話。

  一年二百兩,他能把這兒當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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