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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杏仁蹄膀湯

  一連好幾日,含釧都奔波于宅子、善藥堂、東郊集市來來回回,先去東郊集市摸食材,再去善藥堂拿新藥,接著回宅子熬藥,喂小雙兒服藥,緊跟著就是研制菜譜,做菜試菜。

  含釧將賈老板送的那只蹄髈切成小塊小塊的,每天拿兩小塊兒,入涼水井出血水浮沫,再換清水,加入小粒冰糖、枸杞、鮮杏仁,放在紫砂小盅鍋里熬上兩個時辰,扶著小雙兒喝下。

  杏仁豬蹄湯,清肺養氣,溫補靜養,最為合適不過。

  其實做冰糖雪梨盅,也有同等效用,可含釧過不去冰糖雪梨那道坎。

  一想起冰糖雪梨,胸口就生疼。

  疼得舒氣丸都緩解不了。

  老人說,身上刀疤樣式的胎記,就說明上輩子是被人用刀捅死的。若是生出來時脖子上有紅印,那上輩子就是被勒死的。

  總而言之,這輩子身上有奇奇怪怪胎記的人,上輩子都不得好死。

  含釧聽了后,私心覺得徐慨和冰糖雪梨,應該是她上輩子的胎記。

  單是想一想這兩樣,心悸的毛病都會犯。

  還好這世上,不是只有冰糖雪梨一樣東西能清肺解咳。

  就像這世上,不僅只有徐慨一個男人一樣。

  一連熬了四五日的藥,宅子里充斥著苦哈哈的味道。

  含釧瘦了一圈兒,用小手指和大拇指就能環住自己的手腕,沐浴時摸身體兩側,能清晰地摸到幾根長長的肋骨。

  實在是太累了。

  可這又累又快樂。

  宅子是自己的,銀子是自己的,日子是自己的。

  她想怎么過就怎么過,無比快活,累點又算得了什么?

  許是胡太醫的方子開得好,或是善藥堂的藥材療效佳,也許是含釧的杏仁豬蹄湯有奇效。

  三管齊下,小雙兒竟一天比一天更好起來,燒也漸漸退了下去,一清醒就拉住含釧的手一邊道謝一邊哭,哭得撕心裂肺的。

  吃了一次含釧做的小炒黃牛肉后,小雙兒撕心裂肺的眼淚變成了喜極而泣的淚水。

  “老家的大娘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小雙兒靠坐在床榻邊上,淚眼婆娑中滿心滿眼盡是那碟色香味俱全的小炒黃牛肉,“原來兒的福氣,就應在這處了!感謝娘子買下兒!感謝娘子給兒肉吃!兒好了必定多多出力,能扛五十斤米,絕不偷懶扛三十斤!”

  含釧私心里覺得,吃到小炒黃牛肉的小雙兒對她的感激之情,突然變得如此溢于言表...如此熱烈豐富...

  也不知是在感謝她,還是感謝小炒黃牛肉...

  期間,胡太醫獨自上門來復診,捋了捋胡須,指間把在小雙兒的脈上,眼神卻似乎在上下打量含釧。

  先問了問小雙兒近況,七拐八拐之后便將話題扯到了含釧身上,“聽白師傅說,賀娘子是山東青州人?”

  含釧點了點頭,把話題拉扯了回來,“雙兒有好些嗎?我發覺,夜里不怎么咳嗽了?”

  胡太醫囫圇點點頭,“好些好些,脈象穩了許多...”

  又把話題扯往別處,“家里沒人了嗎?怎么放歸回來還留在北京城?放歸前可曾與青州家中有過聯系?在宮中可曾給家中寫過書信?”

  怎么跟盤查戶籍似的..

  含釧心頭一緊。

  莫不是胡文和發現了她家人的蛛絲馬跡?要把她遣送回青州?

  那她拼死拼活在北京城里買這么個宅子是為了什么?

  將五歲的她狠心賣入宮闈深巷的家人,入宮近十年從未托人給她帶過一針一線的家人,能是省油的燈?

  燭火的燈花爆了爆,看在含釧眼里,是她自立門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美好愿景,破滅了。

  含釧警惕地組織言辭,“在宮中也往原先的地址寫過信的,只是從未有過回信。放歸時,京兆尹與布政使司都是摸排探訪過的。”

  “您知道的,胡大人性情謹慎,處事細心,兒的出宮核查就是經的胡大人手,若有問題,豈不是指摘胡大人做得不細不實不詳?當初胡大人對兒多有照料,想來也是顧慮兒在京無依無靠的善心之舉吧。”

  含釧果斷地將鍋甩給了胡文和。

  聽在胡太醫耳朵里卻變成——“.....兒的出宮核查就是經的胡大人手...胡大人對兒多有照料....”

  其他句子直接省略,老頭兒只能聽見核心語句。

  老頭兒手上抖了抖。

  合著這兩人還是舊相識,淵源頗深了?

  胡太醫癟了癟白發須,這事兒可有些難辦了。

  必須快刀斬亂麻,揮劍斷情絲!

  老頭兒心里的千變萬化,含釧分毫不知。

  含釧正如火如荼地推進“時鮮”食肆的掛牌營業。

  又過了三四日,小雙兒生龍活虎起來,積極主動,眼里有活兒,手上有事兒。

  幫著含釧打井水、除雪除草、收拾料理屋子,動作麻利干凈,力氣賊大!

  含釧是膳房“練家子”出身,在姑娘里比力氣,她可從來沒怕過誰。

  但當含釧看到小雙兒輕而易舉地抬起舂米的石臼后,不禁心中感嘆。

  山外青山樓外樓,一山更比一山高。

  這石臼有五六十斤吧?

  含釧都害怕石臼把小雙兒雞崽兒似的細瘦胳膊碾碎!

  多了小雙兒,宅子里的事兒便輕松了許多。

  含釧手上還剩五兩銀子,給小雙兒請診抓藥花費了一兩七錢銀子,這還是短了胡太醫的出診費和善藥堂碾藥勞工費的結果。

  含釧要在五兩銀子的范疇內,置辦碗筷、木桌、椅凳...翻新墻面、地板...還要買食材、調料、鍋碗瓢盆...

  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臘月八日,臘八節。

  這是白爺爺圈定的日子。

  說是若錯過這個開業的日子,含釧的食肆生意必定一蹶不振、賺的比花的多,最后走向倒閉的深淵。

  嘿,在宮里頭,含釧還沒發現這小老頭兒竟如此迷信。

  臘八,含釧起了個大早,翻出小食攤車,帶上小雙兒,重新踏上了寬街的征程。

  “時鮮”小攤兒一現身,拿著玉面尖兒吃著的張三郎瞬間出現在含釧身側,語氣哀婉,充滿了對負心小娘子的控訴。

  “你還知道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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