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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二章 母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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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便是這香了。”

  陳望書說著,吸了吸鼻子,“從一進門,我便聞到了。這屋子里有兩種香味,一種是老夫人身上的熏衣香,是花香。另外一種,卻是在老夫人床邊的那個小香爐里。”

  “我祖母夜里也時常睡不著,就好在床頭點安神香。那香十分的寧靜,聞了便讓人昏昏欲睡。可老夫人這香,冷冽又濃郁,聞了反倒是讓人頭腦清醒。”

  “我在邊關,聞到皮軍師身上,便是這種香。”

  老夫人沒有說話。

  陳望書也不在意,接著說道,“這第三,便是那書架上,擱著一堆瓶瓶罐罐,都是祛疤藥。最左邊的那瓶綠色的,出自臨安寶安堂;

  左數第三瓶,是岳州榮和堂…最右邊那一瓶,年代最久遠,是東京永成堂的,東京之亂的時候,永成堂無一幸存,便斷了傳承。”

  陳望書沒有細說,可大家都是聰明人。

  老夫人口口聲聲說同皮嶺斷親絕義了。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豈能說不在乎,就不在乎了呢?

  老夫人聽完陳望書的話,長嘆了一口氣,她走到了那書柜跟前,拿起了從東京帶來得那瓶膏藥,輕輕的擦了擦上頭的灰。

  “你很聰明。”

  “當時他被刺了字,我聽說東京永成堂的這藥,能洗掉刺青。再后來知曉他將功贖罪,又得了功名,我便又四處搜羅了新的藥。”

  “不過,他用刀把刺青劃掉了,也用不著我的這些藥了。大郎長于我之手,我半截身子都是要入黃土的人了,偷偷的惦記一二,不過是一個母親隱秘的心事罷了。”

  “娘子聰明,又何必咄咄逼人,讓我宣之于口。皮家家風嚴謹,百年聲譽猶在。皮嶺犯下大錯,族中是絕對不會容他的。”

  “我雖然在內宅之中,但也算是耳聰目明。如今到了奪嫡的關鍵時刻,你為何而來,我大概也能猜想得到。只不過,你怕不是要走空一遭了。”

  老夫人說著,又將那藥瓶放了回去,轉過身來,看向了陳望書。

  “我雖然是皮嶺的母親,但也是皮家的當家夫人。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到了,娘子請回罷。”

  陳望書心中哀嘆,果然如此。

  皮老夫人若不是倔的像頭驢子,當年也不會將皮嶺掃地出門了。這樣的人,眼睛里揉不得半點沙子。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你自己個說了一大半,這也算?

  “皮嶺是先皇的黑羽衛,他并沒有殺人,青山寨也不是土匪窩,而是同如今的開山軍,做的同樣的事,扈國公便是黑羽衛大統領。我說這些,夫人您能明白嗎?”

  皮老夫人腦子嗡的一下。

  她的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一只手將那藥膏掃了下來,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咣的一聲。

  院子門口守著的玉芬聽到響動,忙問道,“老夫人,發生了何事?”

  皮老夫人神色一凜,“無事,我不小心打碎了藥瓶,你們離得遠些,守住了。”

  待玉芬走遠,皮老夫人方才瞪了陳望書一眼,走到床邊,輕輕一扭,那床榻出現了一個洞。

  “有什么事情,下去再說。”

  陳望書一瞧,抽了抽嘴角,不是…你就不怕小丫鬟上夜的時候,不小心一碰…好家伙,你睡得好好的,直接吧唧一下,掉下去了…

  小丫鬟準備蓋被子呢,一瞅…完了老夫人不見了,這不是鬧鬼了么!

  她想著搖了搖頭,“老夫人也說,如今形勢緊急,我只能長話短說。您只要將我說的話,代入想想,便能夠理解,為何當然皮軍師要親口承認罪行。”

  “流放路上,守衛森嚴,他又如何能夠輕易逃脫?還恰好尋到了扈國公,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又是為何,這么多年,不敢回臨安同您解釋。”

  老夫人并未強求,她又扭了扭床桿,將密室關上了。

  “如今那一位,不想讓百姓知曉,并非是他龍氣昌盛,方才會天降奇兵助之。而是先帝埋下的黑羽衛。”

  陳望書松了一口氣,只要皮老夫人心中有皮嶺。

  那么今日之事,就幾乎沒有任何的難度。她一定會出手相助的。

  她湊上前去,在皮老夫人耳邊,輕聲地說了起來,她說得極其簡略,幾乎是三兩下,就將事情的經過,說得一清二楚的。

  皮老夫人先是震驚,隨后又慢慢地鎮定下來,她擦了擦眼淚,“你既然著急,那便說說,尋我到底何事?”

  “借兵”,陳望書認真道,“皮家是文臣,若是不想卷入是非之中,我們也不能強求。”

  “夫人義兄,就在京郊掌兵。如今局勢如何,夫人清楚。”

  皮老夫人皺了皺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從脖子上,掏出一塊玉牌來,然后走到桌案前,寫了一封信。雖然寫的是字,但陳望書卻是一個字都不認得。

  皮老夫人將信裝好了,遞給她,“事不宜遲。該說得,我都交代了。你只管派人前去,具體如何行事,得由他自己做決定。”

  她說著,又頓了頓,補充道,“只不過,我的請求,他應該不會推遲。”

  陳望書一聽,雙目都亮晶晶起來。

  皮老夫人沒好氣的用信拍了拍陳望書的腦袋,“你不是著急么?倒還有心想那些風花雪月之事。沒有故事,不過是我救過他的命罷了。”

  陳望書正了正色,拿了東西對著皮老夫人拱了拱手,“待事情過去之后,老夫人有什么想聽的,想問的,望書都說給您聽。”

  皮老夫人點了點頭,遲疑了片刻,在陳望書走到門口之時,方才急切的問道,“皮嶺他還好嗎?”

  “很好,一直思念著您。他想要,帶您回家。總有一日,他會從襄陽到東京去。老夫人,皮軍師他一直都是,您最值得驕傲的兒子。”

  陳望書說著,拉開門來,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待上了馬車,她方才神色嚴肅的將那封信,還有皮老夫人給的玉佩,拿了出來,交給了八角。待馬車拐彎之時,穿著夜行衣的八角,突然一個閃身,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望書撩起馬車簾子,看了看天色,她在皮家耽擱的時間,比她預料的長一些。

  她也可以一上來,就直接噼里啪啦的把皮嶺的事情,說透了。他是一個好人,于國無愧,他的母親,心結能解,便萬事大吉。

  可她還是忍不住,先確認了一番,皮老夫人的真心。

  母親母親,并非所有的母親,都是一心一意的為著子女的。就像宋清的母親…

  陳望書想著,手一緊,直到今日,她方才發現,母親的事,于她而言,是一輩子都永遠繞不過去的檻。

  她想著甩了甩頭,“陳釗,回家去,我想見我阿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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