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前夜
海城衛視，直播大廳。
姚雪對著鏡頭笑道：“樊先生是第一個與“絕藝”對弈的棋手，我們來聽聽他的看法。”
“樊先生您好。”
“主持人好。”
“現在大家對“終極之戰”翹首以待，您作為曾經的經歷者，不知道能不能幫大家普及一下相關知識。”
樊麾點頭，“好的，當初超人的實驗室找到我，說他們領導非常喜歡圍棋，想讓我去指點一下。”
姚雪很感興趣，“哦，這樣嗎？沒說和計算機下？”
樊麾搖頭，“剛開始沒有，后來，我想想，應該是為了營造一種真實感，免得有先入為主影響。”
姚雪好奇，“那是怎么下的？”
樊麾：“在一個房間內，兩個人面對面，后者才知道對方帶的有耳麥，遠程指揮。”
姚雪笑了下，“那就是說，選擇這種比較傳統的方式，是為了讓你盡可能地感到熟悉，充分發揮水平。”
樊麾點頭。
姚雪：“那下棋過程中，你有什么感受？”
樊麾：“全程沒有感到對方是電腦，感到就是個中規中矩的高手，而且非常強大，像一堵墻。”
“一堵墻？”
樊麾：“對，它的棋風非常正統，除了剛開始，也就是前期布局的時候，能占那么一點便宜，但是到了中盤，就被對方一點一點往回扳。”
姚雪還是做過一點功課的，接過話，“是不是因為，圍棋下到中盤的時候，往往伴隨著一些激烈的戰斗，需要非常強的計算能力？”
樊麾點頭，“這叫中盤絞殺。”
姚雪笑：“這是計算機的強項。”
樊麾：“而且越到后來，“絕藝”就越精準明，簡直是天衣無縫，越到后來越絕望。”
姚雪安慰一下，說道，“比賽向來有輸有贏，人工智能能不能戰勝人類選手，還要看今天。”
樊麾嘆息：“希望如此。”
姚雪沒有這種傷春悲秋的感覺，繼續說道，“樊先生作為過來人，有沒有話要對李世石先生說的？”
樊麾沉吟一下，開口說道，“絕藝對于圍棋的震撼不是誰贏誰輸，而是一種全新的下法，它就像一個未來的棋手回到今天跟我們下棋，對棋手來說，重要的不是勝負而是我們學到了什么。”
姚雪笑著說，“好的，我們會把這番話轉告給李先生的。”
樊麾沒有說話。
姚雪繼續直播節目，“離比賽開始，還有二十分鐘，我們來看一下國外觀眾的看法。”
“谷歌高級副總裁德米斯·哈薩比斯（DemisHassabis）談到終極之戰時說：人們有時會認為這些比賽是人與機器的對決，但我不同意，這不是人對抗機器，而是人利用機器作為工具，共同探索新的知識領域。”
姚雪念到這里，笑著說，“這確實是一個新穎的觀點，人類之所以能夠從未萬物之靈，不是因為我們更強壯，而是我們會使用工具。”
“我感覺她的話有點多”，許馨雨嘟著嘴對著男友說道。
作為如此重大的時刻，她自然不想錯過，干脆就來超人大廈，陪著關煌一起等待最終的結果。
關煌笑笑：“還好吧。”
許馨雨哼了一下。
男人看到美女，下意識就會降低標準，甚至不管對方說的什么，都會覺得還可以。
關煌攬著她，靠在沙發上。
辦公室只有他兩個。
眼前有幾個大屏幕，一邊是終極之戰的對弈，一邊是各種新聞媒體的點評。
大屏幕上，姚雪的采訪繼續。
“武教授，據說絕藝誕生之初，水平還比不過一個小學生，但因為它能夠不斷從實踐中學習，所以很快就能打敗人類的頂尖高手？”
武教授是海城大學的教授，雖然專業水平一般般，做個科普足夠了。
這次被電視臺邀請過來做嘉賓，也是好好準備了一番。
“是這樣的，但是，絕藝是能夠自我學習，自我成長的，它每天會跟自己下幾萬盤棋來自主學習，那它研究出來的下棋規律和技巧就要比人類多得多，也快得多。”
“自我學習？”
武教授：“是的，這也正是人工智能與傳統程序的區別，未來的程序可能都是這種帶自我學習屬性的。”
姚雪問：“還能夠運用到哪些領域？”
武教授沉吟一下，“比如金融、醫療以及病理的檢測等領域，可以通過這些具有自主學習能力的人工智能來探索行業規律，只要做足夠多的試驗，機器就會自己琢磨出一套理論和經驗。”
姚雪抿嘴笑：“希望這一天能晚點到來。”
武教授看的呆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如無其事說道，“技術的發展從來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
姚雪不在意，“那武教授能不能幫我們稍微普及一下人工智能背后的原理？”
武教授笑道，“這個很簡單。”
“嗯”，姚雪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其實大腦中已經放飛思緒。
想起了之前的事。
既然立下軍令狀，準備獲得直播權。
姚雪心里也有了最壞的打算。
沒想到找到關煌說了一下，對方竟然沒有趁機要挾，提出一些非法要求。
這讓她大為驚訝。
關煌好色的傳聞，早已傳遍海城的上層圈子，沒想到送上門的肉都不吃。
姚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點憤憤不平。
難道自己就這么差勁，讓他看不上？
還是說傳言有誤，關煌為人還算正派？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對于姚雪來說，都不是好事。
不好色，海城衛視就沒有多少機會。
好色，自己就要做出絕大犧牲。
聽到姚雪的要求，關煌只是客氣地讓她和公司的原創部門聯系。
無奈之下，姚雪找到林貞貞，讓她幫忙分析下關煌究竟是如何想的？
林貞貞笑著點醒她，雖然你姚雪長得不錯，但關煌作為一個億萬富豪，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甚至過分一點說，什么樣的女人沒玩過？不用太自視甚高。
一席話讓姚雪羞愧難當。
一方面先入為主的原因（林貞貞告訴她，第一次見面就約炮），認為關煌就是個色中餓鬼。
另一方面覺得自己委屈一點，拿下關煌，十拿九穩。
從來沒想到自己這樣，人家看不看得上？
不過，她也是大風大浪走來的，雖然羞愧，對著閨蜜卻沒有什么隱瞞的。
直接讓林貞貞幫她出主意。
林貞貞開始自然是拒絕的，耐不住姚雪苦苦哀求，最終答應幫她一把。
至于如何幫，林貞貞沒有說。
姚雪也不敢問。
沒過兩天，超人的宣傳部門主動聯系海城衛視，商談直播事宜。
雖然不是獨家直播權（經歷過打擊，姚雪自己也有了清醒認識，在億萬富豪眼里，自己乃至背后的海城衛視，算的什么？）
但能參與進來已經是邀天之幸，其它的不能再苛求更多。
只是面對同事們曖昧的眼神，姚雪無法解釋，只能任風言風語傳播。
想想也是，自己能把這種大事拿下來，不付出一點代價是不可能的。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來說，代價是什么？無非是就是身體。
如果放在往常，姚雪可能會想著解釋一二，但經歷過打擊與喜悅之后，她突然明白了很多。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謠言就讓它謠去吧。
未嘗不能火中取栗，得到自己想要的。
“姚小姐…”
姚雪面不改色，“武教授，您繼續說。”
武教授沒發現對方的走神，繼續剛才的話題：“深度思維的計算模式中有兩個網絡，第一個叫做價值網絡，是Valuenetwork。還有一個叫做策略網絡，Policynetwork。”
姚雪一頭霧水，“什么意思呢？”
這些搞學問的就是不靠譜，讓他做一下科普，搞這么復雜的概念。
有幾個人能聽懂？
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是看看他說些什么。
武教授得意笑了下，男人基因里表現的欲望涌現出來，開口說道：
“咱們先說價值網絡，說白了，就是負責控制計算的廣度，寬廣的廣。因為圍棋的可能性太多了，不可能電腦把每一種可能性都一路算到黑，這樣你電腦的計算量太大了。”
姚雪插話，“武教授有計算過嗎？”
武教授眉毛一挑，這還真是他準備的東西，
“圍棋是一張19×19格子的棋盤，19×19就得到的361個點，黑棋和白棋輪流往這些點上放子，這個子放上去就不能動了，誰占的點超過50，誰就贏了，我大概算了一下，10的170次方，也就是1后面加170個0。”
姚雪對這個數字完全沒概念，裝模作樣點點頭，“確實挺大的。”
武教授繼續說道：
“而這個價值網絡就做判斷，就是哪些是肯定不靠譜的招數，就不用想了，比如說上來就把你的棋子給對方吃，這肯定不行。這就跟打拳擊，你上來就給自己臉上一拳，這倒是可以，但是這種事就不用考慮了，這是價值網絡干的，負責控制思想的廣度。”
姚雪有點明白了。
就是說太傻的棋不能走。
“那策略網絡呢？”
武教授：“策略網絡控制的是思維的深度，它就用自己超強的運算能力，就是深挖剛說的策略，哪個短期對戰局好，哪個長期對戰局好，因為你知道，每個點都意味著一個完整的游戲不同的走勢。”
姚雪嬌笑道，“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
“這個狐貍精，不看了”，許馨雨直接把大屏幕關了。
關煌笑她，“她又沒惹你，干嘛生氣。”
許馨雨也不知道原因。
只是下意識覺得不順眼。
看到姚雪，就想起唐果。
這兩個女人非常像。
“以后你少跟她來往，這種女人野心勃勃，一旦沾上，甩都甩不掉。”
關煌苦笑不得，“說哪去了？”
許馨雨：“我說真的。”
“放心吧，和她連接觸都沒有，怎么可能有瓜葛。”
許馨雨一想，“這倒也是”，隨口問道，“今天怎么沒見到冬妮呢？她去哪了？不會是躲著我差？”
關煌：“躲你干什么？”
“哦，沒什么，人了？”
關煌輕描淡寫說道，“她呀，犯人點錯誤，我讓她回去反省一下。”
許馨雨聽到這里，就沒再多問。
兩人又聊起了別的話題。
犯了點錯誤的區冬妮，感覺整個天都變了。
或許是關煌寵得暈了頭，竟開始撒野起來。
在某次會議上，因為覺得關煌安排的工作不公，她拒絕服從。
轉眼間，男人就變的冷酷無情，把屠刀對準了她。
主管的科室，瞬間被他收回，人被隨意撂到了一個部門。
更讓人痛苦的是，關煌告訴她，且做好準備，年底離開單位到下面的分部去。
甚至直接說，以后再也不管她的死活了，要斬斷關系。
曾經的曖昧和溫柔，剎那間灰飛煙滅。
從天堂跌到地獄的感覺，異常痛苦。
很長時間都忘不了當時的心情。
她坐在對面，聽男人拍著桌子。
那絕情的話語，從關煌嘴里一句句蹦出。
區冬妮心一點點地冷、一點點地墜，直到最后的心灰意冷。
總是想哭，白天黑夜地哭，人迅速消瘦的同時，連月經都不正常了。
好在表姐一直鼓勵她，幫忙分析原因。
連江濤也勸她：“這個時候不能和他硬碰硬，必須軟著來，要定期給他匯報工作，哪怕沒工作可匯報，也要給他匯報思想動態。不管他對你態度如何，你對他必須一如既往，否則對你很不利。”
區冬妮很是嘴硬，“大不了去分部，誰怕誰？”
江濤：“分部有遠有近，條件有好有壞，總之在沒找到更好出路之前，不能自掘墳墓。”
Lisa也勸道，“雖然這次有他的原因，但是你自己也要反思一下，是不是平常工作中樹敵太多？”
“哪有？”
“你們那個白助理，你怎么對待人家的？只是表面客氣一下？”
區冬妮不說話了。
Lisa：“接下來，盡量保證一天給他發一條信息。”
區冬妮：“他要是不理睬呢？”
“不理睬再說不理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