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幕.熊貓物流的憂郁
“我們走嗎？”
竹霜降說道，聲音如同薄暮，輕盈的語尾消散在荒原的晨風之中。
“嗯。”
半蹲著的白歌看了看眼前的石碑，點了點頭。
明媚的陽光令荒原復蘇了過來，遠處，巨大的鳥兒翱翔天際，樹影篩落的陽光在草地斑駁，點點露珠消散，荒原之上，生機孕育。
石碑使用廢墟之中最大的一塊石頭做的，形狀并不規則，但佇立在這里，卻并不顯得突兀。
石碑上有一列字，寫著“厄里斯之墓”。
這是文明的墓碑。
在坍塌的圖書館中，白歌找到了那一名幸存者的殘骸，對于厄里斯文明的技術而言，那一具人類的軀殼已經工作了太長的時間，而那位幸存者也活了太久。
如果白歌昨夜沒有出發，恐怕今天早上到這里的時候，那名幸存者也已經逝去，無法告知白歌這些事情了。
他在既定的天命之前，完成了最后的夙愿。
至于幽幕，是徹底被消滅了。
白歌和竹霜降還搜索了一下圖書館，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有關厄里斯文明的信息。
然而，他們發現，這些遺留下來的圖書之中的內容很快就伴隨著太陽的升起而消逝，化為塵埃，化為齏粉，就像一個逐漸蘇醒的夢。
對此，白歌猜測，既然厄里斯文明是受到了深淵遺物的污染才進化出來的，那么他們的進化本身就具有超凡力量的因素影響，而這進化的盡頭便是受到了另一件深淵遺物鋼之羽的吐息結晶催化而來的機械化螞蟻。
從某種角度而言，厄里斯補給站就像是一個被一個巨大的領域籠罩一般，在這之內的事物，都是經由歷史殘片的力量孕育出來的，按照其規則運行的。
所以，當幽幕消散，整個文明毀滅之后，相應的超凡力量減弱，現實增強，這圖書館里的事物，自然也就被“修正”了。
由一只仰望星空的螞蟻進化而來的擁有榮光歷史的厄里斯文明就如同一場幻夢在清晨時分消散了，連蹤跡都沒有留下。
不并非完全沒有留下。
在白歌的腦海之中的確存留下了厄里斯文明的痕跡。
這并非什么感性的記憶，而是確實的知識。
恐怕是他在幽幕的亞空間里與之戰斗在與千億星辰般的靈魂碰撞知識，偶然流入他腦中的知識。
那是有關如何翱翔天空掙脫重力的束縛的知識。
他仔細回想那些相關的術語與設計思路就出現在了白歌的腦海中，盡管他只是一個高中生，還不太理解那其中復雜的公式的計算過程，但將其復述出來倒是沒有問題若是花費時間認真消化學習以升格者的頭腦，倒也不難學會。
空氣動力學，引擎燃燒技術，航空電子技術，這些名詞在白歌腦中浮現陌生而熟悉。
他很清楚，這些應該就是制造飛行器所需要的知識正由于厄里斯文明是一個以飛向天空，探索宇宙為最主要的目標的文明所以這些知識才會銘刻進他們的靈魂之中，直至留存下來吧。
當然這對于現在的人類而言是噩夢一般的技術。
一旦有飛行器啟航鋼之羽就會帶著毀滅降臨，焚盡一切所見之物，因此，這也是各個國家極力隱藏的禁忌的技術。
擁有這樣的知識，對于白歌而言，毫無疑問的，是風險大于收益。
他又不可能去制造飛機，反而是各個勢力可能會因此而想要白歌腦中的技術，對白歌進行搜捕。
所以，除了竹霜降之外，白歌并未將其告訴其他人。
“該出發了。”
白歌站起身，又看了一眼這墓碑，才坐上飛行者一號，繼續朝著前方進發。
蒼涼的荒原之上，一切一如既往。
“倒霉啊倒霉啊。”
開著自家的小貨車，熊貓物流的盧克不由得感慨道。
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只偶爾有大片的綠樹與草地掠過，河流清澈，河畔有不知名的生物汲水，成群結隊。
如果沒有馬拉松的話，這應該是相當愜意的駕駛之旅。
“我當時怎么就腦袋一熱......”
盧克是熊貓物流的快遞員，來自西西里的他在八年前來到了格林尼治分部，一直勤勤懇懇地工作，這次也是如此。
他的一個快遞單是寄給馬拉松的參賽選手的，因此，盧克開著車就這么來到了西格林尼治的廣場，卻正好遇到了比賽開始。
由于熊貓物流的口號是使命必達，任何同城件都不能超過第二天送達，所以，盧克只能混雜在參賽者的隊伍里，尋找自己的那件快遞的簽收者。
只不過，這都已經是第二段賽程了，盧克依舊沒有找到對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
“如果能夠抵達終點的話，應該就能找到這個快遞的主人了吧。”
盧克是如此想著的。
開著黑白相間的熊貓物流的車，他馳騁于荒原之上，或許盧克是這次馬拉松里，最不在意勝利的人了。
“也不知道昨晚那些提前出發的人到底怎么了。”
為了緩解一個人開車的孤獨，盧克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
他昨晚抵達了普魯托補給站，不過抵達的時候，有好幾輛車已經連夜出發，追趕前方的參賽者了。
盧克并不追求勝利，自然沒有急著出發，他很幸運，補給站里僅存的燃料正好夠加滿他的油箱。
又聽說了夜晚的怪物的事情，盧克自然不著急離開，他享用了一頓補給站特有的由便攜食物組成的晚飯，美滋滋地睡了一覺，才慢悠悠地出發，踏上旅程。
途中，他看到了一座荒廢的補給站，那補給站的大部分建筑已經毀壞，似乎還有人為其豎立了墓碑，盧克有些好奇，但并沒有駐足停留，汽車停車和再啟動過于消耗燃料，盧克還不至于為了看熱鬧而停下。
雖然聽說這段旅途還有什么寶藏，但盧克只是一個送快遞的，自然沒有興趣去探究那些東西。
他甚至手機里都沒有裝《方舟：升格指定》。
傍晚時分，盧克停下了自己的車。
距離下一個補給站還有相當的距離，他決定就地休息。
盧克選擇了一處低矮的丘陵作為休息的場所，在荒原之上，偶爾能夠看到這樣的山石，高度大約不到兩層樓，表面光滑，似乎是經過了長年累月的風化才變成這樣的。
靠著石頭，盧克點燃了篝火，他在鐵罐里倒入了罐裝的，有著渾濁湯汁的扁豆，加了一點兒胡椒，又把面包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放進其中，加熱之后，風味濃郁，足夠填飽肚子。
雖然少了點兒肉味就是了。
“不過，這些石頭到底是怎么弄出來的？”
吃過晚飯，盧克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在那石塊光滑的表面上留下了一道劃痕。
這給他的觸感很奇妙，不像是平日里用石頭摩擦的感覺。
大概在荒原之上，石頭也會變得奇怪吧。
盧克聽說，荒原之上存在著兇惡的野獸，雖然他從未見過，但是還得小心注意，他吃過晚飯，就這么讓篝火燃燒著，自己摸進了貨車后面的箱子里，鉆進睡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翌日，從睡袋里鉆出來的盧克伸了個懶腰，他走下貨車，篝火早已熄滅，只剩無火的灰燼殘留。
他收拾了東西，正準備出發，忽然，盧克覺察到有些不對。
遠處山體的位置，似乎有些偏差。
“還是說......”
盧克匆忙下車，只看到，昨晚那個表面光滑的石頭依舊佇立，然而，它的位置似乎產生了一些變化。
他明明記得自己昨晚是靠著石頭吃完的晚飯，這意味著這塊大石頭距離篝火應該不遠，然而此刻，盧克卻發現，這塊石頭距離篝火已經有了明顯的距離。
難道是這塊石頭半夜移動了？
盧克頓時心中一懸，生怕又遇到了什么怪物。
壯著膽子，他湊近過去，卻看到自己昨晚留下的那一道劃痕，已經不知所蹤了。
不見了！
盧克瞪大雙眼，驚恐的情緒在內心醞釀，他又確認了一下，確實不是因為角度什么的原因，而是那一道劃痕真的不見了！
這是見鬼了？
盧克一愣，立刻連滾帶爬地上了車，急忙發動引擎，光速離開了那一處地方。
一路上，他還看到了許多類似的巖石，這一片區域似乎過去是某種特殊的地質構造，在漫長的風化過程中形成了這般的結構，就像是在平坦的棋盤之上散布的無數棋子一般。
由于之前被那貌似自己移動了的石頭嚇得不輕，盧克看到這些模樣類似的石塊就感到膽戰心驚，好在，傍晚時分，他就抵達了下一處補給站。
刻瑞斯，以舊時代神話之中掌管谷物豐收的女神的名字命名的這座補給站規模比起普魯托更大，儼然已經像一座小鎮的模樣了。
一方面是因為這里靠著一條河流，資源相對豐沛，另一方面，是離開刻瑞斯之后，再行駛一天左右，就將離開柯伊伯大荒原，進入奧爾特原野。
假如說柯伊伯大荒原是泛西海國境的外環區域，那么奧爾特原野就是真正的無主之地，像這樣一兩天的駕駛就能抵達一處補給站的情況將不再存在，在奧爾特原野中，等待著旅行者的將會是漫長而孤獨的旅程，至少連續駕駛十天以上才有可能抵達第二個補給站，即使沒有任何的荒原野獸出現，這也是一段考驗耐力和心性的行程。
“河豚鼠的肉干，要來一份嗎？”
“用荒原小麥磨成的面粉，味道獨特。”
“最新的藏寶圖，標記著這么多年以來散布在奧爾特原野上所有的寶藏位置，只需要三千，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這個神秘的小藥片能讓你們抵御荒原的污染，還能夠保持良好的精神，我推薦你們都來一片。”
在刻瑞斯補給站，就像是豐饒女神眷顧一般，補給站中央的燈塔附近，集市儼然已經成為了日常。
這里本就是附近區域的核心，即使沒有馬拉松，這里也是賞金獵人和荒野獵手們聚集的地方，由于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和商業樞紐作用，即便是那些長期盤踞在荒原之內的強盜們，在這些樞紐補給站也要乖乖按照規矩辦事。
而有了馬拉松這里便變得更加熱鬧非凡，許多游走在荒原的商人早在幾周前就聞訊而來，他們攜帶著一些在城市里稀松平常，但在荒原卻難能可貴的商品來到此處，就是為了在這馬拉松期間賺夠足夠多的金錢。
巧克力，朗姆酒，茶葉，糖，如果你愿意花錢，甚至還能買到最新一期的《花花紳士》這樣的不那么健全的雜志。
這里屬于泛西海和神圣同盟都管轄不到的地方，有自己的規則，是向往自由的人們的樂土。
盧克驚魂未定，他隨意逛了逛集市，僅僅買了一些食物果腹，草草吃過晚飯后，盧克看到，陸陸續續也有不同的參賽者抵達這里，他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交換著情報。
在長達兩個月的第二階段賽程里，一時的勝負無關緊要，因此，很多人選擇合作。
盧克也湊了過去，就聽到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什么。
“......我記得很清楚，我昨天晚上的確是把東西放在了那石頭的旁邊，但今天早上卻發現那東西已經被移到了遠離石頭的地方，真是邪門。”
“......我也覺得不對勁，我們昨天的篝火，今天早上發現不見了，只在石頭附近有一些黑色的灰，不知道篝火去了哪里。”
“......你們知道厄里斯補給站嗎，那里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我懷疑可能是有怪物干的。”
幾個人聊著得話題，在盧克聽到十分耳熟。
這不就是他遇到的狀況嗎！！？
盧克驚訝的張大嘴，他正想過去詢問具體的情況，就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輕輕拍了拍。
轉過頭，盧克看到了一個頗為成熟的男人的臉，在男人旁邊，則是一名劉海稍稍遮住眼睛的短發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