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異舟對于后來發生的事情,意識都是渙散、極度模糊的。
他原本就是身嬌玉貴的大少爺,怎么可能打得過那些刀口舔血的人?
拳頭落在他的腹部,臉上,仿佛隔著皮肉,將骨頭都震碎了。
他痛得說不出話,嘴大張著,里面涌出了血。
他的額頭也是傷,血涌出來,模糊了視線。
后來,他被一腳踢下競技臺的時候,肋骨撞到了圍欄。
可是那一刻,趙異舟卻想起了小時候,他一腳將只有兩歲的趙北硯踢下樓梯的場景。
兩歲的孩子,剛剛會走路而已。
從那么高的樓梯上摔下去,一瞬間便流了好多血。
小小的孩子縮在地上,精致的面容因為疼痛糾結,哭得撕心裂肺:“哥,小硯好痛。”
趙異舟后知后覺地生出了幾分悔意。
到底是他一念之差,害了趙北硯的一生。
余歡還是瞞著傅瑾珩,繼續參與了對張春年的調查。
出發前,肖正捷看著整裝待發的余歡,皺了皺眉,道:“我勸你想清楚,傅瑾珩如果知道,你和我都要遭殃。”
“這件事原本一開始就是我們兩個人負責的,現在也應該是我們兩個人繼續把它完成。”余歡的語氣平靜,帶著堅定:“做事情有始有終,不是嗎?況且,在檢察院出外勤,有什么工作是不危險的。”
“你想得倒是挺開”肖正捷的面容嚴肅:“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余歡,這次的調查不輕松,如果你后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余歡只是笑了笑,道:“肖正捷,我既然說了要去,就是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會讓自己受傷。”
肖正捷頗不信任地看著她,道:“我怎么覺得,你這不是有把握,而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啊?”
余歡的眼睫微動,卻沒有回答。
肖正捷說得沒有,她的的確確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那是昨天晚上,她收到了鄒蔓薇的電話。
電話中,女人的聲音透著幾分熱切,道:“顧余歡,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一件事情。”
彼時余歡坐在大廳里,正在修建一盆開得正好的海棠。
她修建樹枝的動作一頓,之后開口,聲音十分沙啞:“什么事?”
“之前那個男人帶走你的母親的時候,身邊的人就是現在海城最大的競技場的老板,張春年。”鄒蔓薇說得真切:“你去看看,說不定可以有什么新收獲。”
余歡知道,她不應該相信鄒蔓薇的,可是事關自己的至親之人,她沒有辦法認真思考。
她掛斷了電話,很長時間里,腦子都是一片空白。
后來傅瑾珩抱著她,說話的時候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怎么了?一個人坐在這里發呆?”
余歡下意識便是扯謊,道:“沒什么,我想喝點甜的冷飲,今天的天氣好熱。”
傅瑾珩感受著房間里四季如春的恒溫空調,卻沒有點破余歡的借口。
他替她煮了一碗綠豆湯,幾塊冰塊消融進去,沁人心脾的甜和冷。
余歡舀著碗里的百合,語氣有些疑惑:“阿珩,你怎么天天燉綠豆湯呀,其實也可以煮點別的,對不對?”
她說話的時候,不過就是隨口一言,心思一半都沒有放在傅瑾珩的身上,因此,她沒有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之色。
而傅瑾珩開口的時候,語調依舊清淡,他說:“別的都不會,我只會這個。”
這件事,就這么被余歡打馬虎眼過去了。
現在,余歡坐在已經出發的車內,聽見肖正捷用對講機下達命令:“大家注意,等等直接向我們之前發現的據點過去,如果遇見反抗的,必要時候可以直接擊斃,包括頭目張春年。”
余歡聽著,下意識開口,道:“不行。”
肖正捷皺著眉看向她:“為什么不行?”
余歡抿了抿唇,道:“沒什么,太久沒見血了害怕,條件反射。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反抗,直接擊斃。”
肖正捷眼中的疑惑更甚。
余歡從今天進來了以后,她的舉止就一直很反常。
但是重要關頭,肖正捷沒有閑心去關注余歡在想什么。
他繼續分派著任務,語氣冷靜、專業。
而檢察院的門口,趙北硯看著已經漸行漸遠的車流,微微瞇眸。
事情發展得這么順利,確實在他的意料之外。
可是這也是不是說明,或許就連上天,都同意讓余歡陪他兩年。
這般想著,他的眉眼之間,一抹霽然。
和夜墨沉達成共識,不過就是昨天白天的事情。
必要時候,他替夜墨沉去對付周陵,而夜墨沉替他聯系鄒蔓薇,讓鄒蔓薇去騙余歡張春年知道她的生母的下落。
誰都不想在所愛之人的面前,當處心積慮的惡人。兩人能夠一拍即合,簡直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趙北硯瞇著眸,眸中一抹志在必得。
今天以后,余歡就會回到他的身邊了。
而陳越思沉默的站在她的身側,就如同過去的每一日一般,冷靜又專業。
余歡沒有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么順利,張春年被捕,不過就是片刻的功夫。
余歡站在小區的地下室里,沒有理解為什么傅瑾珩會說,這趟水很深。
而張春年被帶上車的一瞬間,一直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和自己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余歡聽見他蔥齒縫里蹦出來的字,他說:“狐貍精。”
余歡的臉色冷得可以結冰,她對著羈押張春年的同事說:“回去以后,我要親自審問他。”
同事們都被余歡冷冰冰的臉色嚇了一跳,應下以后,沒敢耽擱,馬上離開了。
肖正捷看著余歡,調侃道:“這么兇,吃炸藥了?”
余歡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妥,可是很多時候,她卻是沒有辦法心平氣和。
這其中涉及她的母親,她沒有辦法冷靜。
之后的時間里,眾人都因為張春年一干人等都被抓起來了,心思懈怠了幾分。
以至于后來,余歡和肖正捷在善后工作中發現不妥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