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眼菩提?”梁冰抬起手腕,晃了晃,珠子碰撞下發出幾聲脆響,“你說這個?”
“嗯。”江扶月點頭。
“我的病和它有關?”
“你的病是自身出了問題,因為這串鳳眼菩提才得以緩解,否則熬不到現在。”江扶月措辭直白。
梁冰竟也不覺得意外,只有幾分大悟后的恍然:“難怪…”
難怪那個老先生說“貼身攜帶,可保平安”。
原來是這個意思…
“能告訴我給你這串菩提珠的人是誰嗎?”江扶月道明來意。
一刻鐘后,病房門從里面拉開,又輕輕帶上。
等候在外的沈謙南站直身體,迎上前:“這么快就聊完了?”
“嗯。”江扶月沒看他。
“怎么,梁冰又甩臉子了?”
“師兄,不要對女生這么大惡意。”說完,徑直朝電梯口走去,“我下午還有課,先回了。”
沈謙南:“?”我?惡意?
淦!她哪只眼睛看到的?
明明自己從頭到尾都紳士得不行。
江扶月離開醫院后,并沒有直接回學校。
她攔了一輛出租,“去三環當歸酒吧。”
四十分鐘后,車停穩。
牛睿中途接到江扶月電話,此刻早就等在門口。
“什么事這么急?”居然說來就來了。
江扶月:“進去再說。”
兩人往里走。
“牛春花呢?”
“她去A市進貨,要后天才回。”
江扶月輕嗯一聲:“昨天我讓你盯的人…”
“盯了,天眼和人工雙保險,梁冰昨天下午就住進醫院,沒再出來過。”
“有沒有可疑的人試圖接近她?”
“從昨天到現在,唯一和她有過接觸的人除送她去醫院的同學和一個出租車司機外,就只有沈謙南。”
江扶月:“如何?”
牛睿搖頭:“暫時沒發現異常。”
說話間,兩人已穿過巨幅油畫,行至地下室。
四周電子顯示屏排列整齊,上百臺一體機正高效運行,江扶月拖過椅子,坐到中控臺前。
一雙手開始噼里啪啦快速敲擊鍵盤。
“把東城區的詳細街道圖紙找出來。”
牛睿怔愣半秒,猛地反應過來,開始行動。
之前為了找夜牽機,圖紙都是現成的。
很快,東西就擺到江扶月面前。
“筆。”她伸手。
牛睿抽出一支,遞過去。
江扶月一只手敲鍵盤,一只手握筆,目光在圖紙上快速搜尋。
大概兩分鐘后,突然鎖定某處,筆尖在圖紙上打了個圈。
牛睿定睛望去,下一秒——
江扶月:“你現在親自帶人去這個地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挖出來!”
牛睿有點懵:“誰?”
江扶月一字一頓:“你祖師爺。”
東城區,幸福路,煙雨海棠網吧。
斑駁的墻皮訴說著老舊,筒子樓里不算寬敞,但勝在光線明亮。
風吹動窗簾,陽光射進室內,將那一排排電腦上堆積的灰塵也照得纖毫畢現。
墻面貼著上世紀八十年代港星海報,音響里放的是灣灣一代歌后的靡靡情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
一陣悠哉的哼唱傳來,拍子跟得歪歪扭扭,但音色卻低沉醇厚,平添幾分滄桑的性感。
腳步聲傳來,很快,這家開在二樓的網吧便走進一個老人。
穿了件白色汗衫,露出黝黑精瘦的胳膊,皮膚發皺,干癟地包裹著血管,清晰可見其形狀與走向。
一條黑色短褲,卻不太合身,褲腰的位置過于寬松,只能用一條皮帶勉強扎緊。
而皮帶同樣慘不忍睹,有些地方皮已經掉了,有些地方要掉不掉,皮屑飛起來,密密麻麻,看得人直冒雞皮疙瘩。
“唷!老爺子,您今兒又來了?”柜臺后面的網管大媽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熱情地同他打招呼。
“來了來了。”老人笑著,不停點頭。
然后,取下小書包,從里面摸出十塊錢。
“又玩通宵啊?”
像這種沒什么格調,也不講究裝修的老破小,十塊錢就能包一天。
老人嘿笑著搓搓手:“反正今晚沒事干,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行。”大媽利索地收了錢,隨手放進抽屜里,也不管他要身份證,指著前面那一排電腦:“隨便開,想用哪臺用哪臺。”
“誒!昨天系統升級了吧?看你這兒進進出出的。”
大媽:“升級了!升級了!換成那個什么第十六代,上網速度老鼻子快!不信你試試。”
“靠譜!”他一拍柜臺,高興得直咧嘴,一口白晃晃的牙,看上去竟比年輕人還精神。
就是穿得差了點,頭發亂得像個雞窩,來來回回只穿那么一套衣服,特別不講究。
大媽笑著揚了揚下巴:“那當然!我兒子親自過來整的,能不妥當嗎?”
老人已經放下他爛糟糟又黑梭梭的小書包,坐到平時常用的那個位子上。
手抓著鼠標點了兩下,然后興奮地抻出個頭來:“小張!你這網速確實快了不少哈!”
被叫“小張”的大媽笑聲清脆:“那可不?都跟你說了!”
接下來就是一陣噼里啪啦的鍵盤加鼠標的聲音。
“小張——你這耳麥不行,給換個好的!”
“旁邊電腦上掛著,你自己取一下!”
“不行啊,我這正打團呢,走不開!”
“行,你等著啊,我幫你取。”
大媽任勞任怨地給他換了個好耳麥,接下來,說話聲音就沒停過——
“你們干嘛呢?干嘛呢?一個個還沒發育好就去偷龍,活膩歪了?”
“別別別,你別沖,沒血了,趕緊回泉水!”
“讓你回就回,哪來這么多廢話?”
“我什么音?沒聽出來啊,開的御姐音。”
“蘿莉?我不喜歡,太嗲了,我老頭子七八十歲了,聽著辣耳朵,要掉雞皮疙瘩。”
“沒騙人,不信算了,你以為我想讓你給我當孫子啊?切”
“跑什么?再來一把!哦,做作業啊,行,學習最重要。”
一時間空蕩蕩的網吧,只聽他一個人的聲音,時而興奮,時候憤怒。
大媽坐在柜臺后面,吹著風扇,繼續追劇。
一切都是如此平靜祥和。
然而樓下,一隊人馬已經將這棟樓里里外外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