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5 惡英
萬安關中部辦公樓內。
一間辦公室門前，傳來了史龍城稍顯激動的嗓音：“報告，徐魂將到！”
“咔嚓。”
房門敞開，何司領打開了門，也看到了門口佇立的一家三口。
何司領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與其說是面見下屬，倒不如說是老友見面：“徐魂將，別來無恙。”
徐風華剛有抬手的動作，便被何司領一手壓住了手臂：“進。”
徐風華笑著點了點頭，邁步而入，身后，兩個小家伙也跟了進來。
對于徐風華這個人，任何人給再多的尊敬也不為過。
隨著史龍城關上房門，將新晉警衛員甘琳留在門外之后，在榮陶陶和高凌薇的注視下，何司領握住了徐風華的手掌。
何司領的握手的力道很大，語氣也很鄭重：“這么多年了，風華同志，辛苦你了。”
“職責所在。”徐風華輕描淡寫的回應著，將那近二十載的苦守生涯，統統融入了四個字里。
何總指揮以這樣的姿態相見，徐風華也沒什么異議。
看得出來，兩人之間的私交不錯，老一輩的戰友情，豈會消失在悠悠歲月里？
如果真的是在私下里，徐風華不介意稱呼何司領一聲“文翰”。
但兩個小家伙就在身后，徐風華還是打算以首長相稱。
“坐。”何司領示意了一下一旁的沙發，也將手探向了高凌薇，“辛苦，凌薇。”
高凌薇急忙伸手，學著徐魂將的回應，鏗鏘有力：“職責所在。”
而當何司領將手遞到榮陶陶的身前時，榮陶陶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連聲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呵呵。”何司領笑著點了點頭，他知道榮陶陶的性格，也知道他之前幾次見面時強裝嚴肅，忍得的確很辛苦。
對于這個開啟了雪境嶄新篇章的孩子，何司領除了滿眼的贊嘆，更有一種由衷的欽佩。
活潑點也挺好的，正是他這個年紀應有的面貌。
隨著眾人落座，新老警衛員安鈴與史龍城看茶后推門離去，何司領率先開口：“第二帝國尋求支援與合作的事，我已經知曉了，對于徐太平，你們似乎很信任。”
“是。”高凌薇站起身來，點頭回應。
“坐下說。”
高凌薇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下身來：“徐太平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也一直走在建設他心中理想國度的道路上。
他所描繪的藍圖，也與我軍的長遠計劃不謀而合。
我暫命第一帝國與其進行初步交涉，具體合作到什么程度，又在哪些方面展開合作，還需首長定奪。”
“合作事宜與流程，雪燃軍會給出具體的方案。畢竟你們是一線的指揮官，如果你們審核徐太平合格的話，那這一計劃，便在近期開展。”
說著，何司領饒有興味的看向了榮陶陶：“聽聞，徐太平要當你在魂獸帝國中的代言人？”
榮陶陶：“是的，他的姿態放得很低。”
何司領卻是笑了：“榮教授是否有想過，那是冰魂引一族的種族特性在作祟？”
榮陶陶頓時瞪大了眼睛：？？？
關于何司領在私下里的打趣，榮陶陶并不驚訝，問題是，何司領口中所說的種族特性......
真的假的啊？
我在不經意間把小蘋果給征服了？
好家伙 霜美人·盛世都沒干成的事兒，我給辦妥了？
要不說咱是榮美人呢什么叫紅顏禍水啊？
“誒呀！”榮陶陶懊惱的拍了拍大腿，很是可惜，“我還真邀請他當我的魂寵來著！
現在想想，那小子當時的反應，好像真的是強裝、嘴硬？”
“不急，以后有機會驗證。”何司領放下了榮陶陶這邊，轉眼看向了徐風華，“風華，雪燃軍準備給你和遠征軍的代表舉辦一次表彰大會。”
徐風華搖了搖頭：“雪燃軍正是開發旋渦的關鍵時期，時間緊迫、任務繁重，就不必給我舉辦了。”
聞言，榮陶陶著實嚇了一跳！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敢拒絕何司領！
當然了，既然何司領以這種老友姿態與徐風華相處，那說出來的也就不是上級命令了，而是朋友間的商議交談。
更讓榮陶陶發懵的是，何司領還真就點了點頭：“好，充分尊重個人意愿。
不過事先聲明，我這邊能讓你清凈休息幾日，但帝都城那邊于十月初舉辦的大會，你必須得參加。”
未等徐風華開口，何司領又補充了一句：“榮陶陶、高凌薇也在表彰名單中。
淘淘往返于星野雪境，解決了兩邊的龍族群體，為華夏軍拼來了星辰碎片與一條暗淵龍，極大程度的提高了我們的威懾力、競爭力。
他也配合著凌薇，共同率領遠征新軍，跟將士們一起徹底改變了北方雪境生存狀況，為華夏帶來了一顆待開發的星球。
此等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戰功，三軍統帥要親自表彰。”
聞言，徐風華看向了身旁長沙發上的一雙兒女，心中滿是驕傲的她，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我的榮幸。”
榮陶陶也是心中一喜，他聽到了什么？
三軍統帥要親自給我頒發潛力點...呃，功勛章了么？
這輩子圓滿了呀！
徐風華：“文翰。”
何司領愣了一下，顯然，他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聽到這樣的稱呼了。
徐風華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不過既然說了...那也就說了。
她當然不是故意這樣稱呼的，只是在同為長輩的角度上，她下意識的這樣開口了，把昔日里的戰友當成了榮陶陶的伯伯、叔叔。
徐風華：“你知道，淘淘接我回來的時候，我曾向他道歉，抱歉沒能陪伴他成長。
你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何司領心中萬分感慨，笑容也是有些復雜：“他說什么？”
徐風華轉眼看向了何司領：“萬幸，余生還長。”
何司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兩個月后，你的確得陪他去帝都城，見證他最為榮耀的時刻了。”
“嗯。”
“你說得對，雪燃軍正是任務最為繁重的時刻，表彰大會就延期舉辦吧。不過，關于見證，我可以提前讓你參與一下。”何司領對門外喊道，“龍城。”
榮陶陶心中一動，如此畫面，他可太熟悉了！
果不其然，史龍城在何司領的要求下，直奔內屋休息室而去，再出來時，也帶回來了兩個小小的紅方盒，以及兩本證書。
與之前不同的是，證書之下，還有一個油皮紙袋，里面應該裝著什么文件。
榮陶陶心中大喜過望！
還用問？這當然是何司領上次提過的、開辟雪境旋渦道路、建立第一帝國的功勛章！
至于榮陶陶與高凌薇的整體任務表現、所取得的不世之功，雪燃軍內部怕是已經表彰不了了，只能等兩個月后，帝都城見了......
“獲得雪燃軍·一等·星盤雪花勛章，潛力值10。”
看著榮陶陶那欣喜的模樣，徐風華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她真的很享受。
何司領：“本想在大會上授勛晉銜，既然如此，我就代表雪燃軍一并宣布了。經過雪燃軍內部商討、決策，榮陶陶同志、高凌薇同志晉升為大校軍銜。”
早早就站起來的榮陶陶和高凌薇二人，腰板直得已經不能再直了，也就只剩下敬禮了。
說是大校，其實榮陶陶與高凌薇不過受年齡所限、之前又受未畢業的學生身份所困擾罷了。
兩人在雪境遠征軍內擔當的職務，早就配得上大校這一銜級了。
看得出來，對于二十載歸來的徐風華，于公于私，何司領都給予了十足的關照。
何司領也相信，這兩個孩子并不會覺得場面小、不會覺得受委屈。
畢竟，對于戰火連綿的北方雪境而言，將士們的晉銜、授勛，大都不是在正兒八經的大會上進行的。
一句話：沒時間！
雪燃軍永遠都在戰斗的路上，有什么事，等任務完成之后再說！
至于你問任務什么時候完成？
就沒有完成的時候！因為永遠有下一個任務在等著你......
隨后，何司領卻是話鋒一轉：“不過雪境遠征軍也要作古了，這支聯合軍團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你們二位恢復青山軍內原職務。”
雪境遠征軍，這個于“帝國第一役”中硬生生打出來的番號，終于要收存起來、退出歷史的舞臺了。
這一部隊番號，真的猶如松柏鎮的煙火一般。
雖然短暫，但卻足夠絢爛奪目！
榮陶陶突然開口：“報告。”
“說。”
榮陶陶：“首長，我也有一樣東西送給您。”
“哦？”何司領有些驚訝。
榮陶陶扎根于旋渦最深處、戰斗在最前線，無論這小子拿出什么奇珍異寶，何司領都不會覺得意外。
只不過，何司領并不太滿意榮陶陶這樣的送禮行為。但他還是耐住了性子，看著榮陶陶從兜里掏出了一枚錦囊。
何司領伸手接來，拆開錦囊袋，從其中拿出了一枚硬幣。
一枚正面有字、背面無花，只被磨平了一面的硬幣......
何司領手掌微微一僵，臉上卻不動聲色，抬眼看向了榮陶陶。
榮陶陶開口道：“何司領，我想把征戰旋渦的過程，從另一個角度再跟您敘述一遍。”
何司領順手將錦囊袋和硬幣放在了茶幾上，聲音中聽不出來什么情緒：“說吧。”
榮陶陶：“我與何天問的第一次相見，是在三關內的烈士墓園中。”
何司領：“這與征戰雪境旋渦有關聯么？”
“有，關聯很大。”榮陶陶開口說著，徐風華的存在，給了榮陶陶無盡的底氣，而他心中也清楚，何司領的內心中，應該是愿意聽這樣的故事。
榮陶陶繼續開口道：“那時的何天問示意著一座座墓碑，告訴了我一句話：不要問墓碑為誰而立，它們，皆為我而立。”
徐風華微微挑眉，聽著這樣的話語，似乎也來了些興趣。
榮陶陶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那時的我聽不太懂他的信仰。
后來再見到他，他送給了我這樣一枚特殊的硬幣。
正面有字，英雄，我來。
背面磨平，惡人，他當。”
榮陶陶：“是何天問用特殊手段，將徐太平扶植上位的。
也是他聯手徐太平，控制了精英魂獸大軍，安心于龍北發展，不再與人類雪燃軍方發生沖突的。
后來的事情您和徐魂將都知道了。他和他的軍隊被放行，送入了雪境旋渦之中。如果不是我們征伐腳步加快，他和徐太平才是人族的第一個據點。
事實證明，何天問的確培養出來了一個合格的魂獸帝王，一個雪燃軍在魂獸帝國中的合作人，甚至是代言人。”
看著若有所思的何司領，榮陶陶繼續道：“當我們遠征軍往返于第一、第二帝國，并確定攻陷第一帝國、消滅魂獸暴政后，何天問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
沒有他，我們的部隊很可能已經覆滅了。
雪林之圍，是我們與帝國勢力交手的第一戰，正是在何天問的指引下，高凌薇才連夜修筑工事、設下空營，殺退帝國萬人軍團，保存下來雪燃軍于旋渦深處的火種。”
榮陶陶抿了抿嘴唇，繼續道：“當我們確定要潛入帝國，收服帝王錦玉之時，為了增加成功率，何天問主動要求將蓮花贈送給我，且沒有半點遲疑。
隨后的龍蓮之戰、帝國保衛戰、碎龍顱計劃，何天問統統都有參與，功勛卓著。
這是一個言行一致的人，從始至終，他的目標都是清晰的，信仰也是堅定的。”
何司領突然開口：“好了，不用說了。”
榮陶陶卻是少見的違抗命令，輕聲道：“這次回來，我本想帶他回來的，但他卻悄悄的消失了。功過不能相抵，我并不是在解釋什么。
我只是在客觀的評價他，這是一個犯過錯的兵，也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呵。”何司領一聲輕笑，不置可否。
榮陶陶還想說什么，徐風華卻是稍稍瞇了一下眼睛，制止意味十足。
榮陶陶當即閉嘴，卻也沒敢再坐下。
何司領再次開口，卻是直接轉移了話題：“雪境龍族闖入了北極圈內北地群島區域，那里是俄聯邦國土范圍。
我們早就與俄聯邦一方交涉過了，至今沒有結果，至于俄方最終是否需要我們的幫助，決定權都在他們。
反倒是西北熔曜軍主動聯系我們，詢問了淘淘和暗淵龍的任務行程，提前知會你一聲，淘淘，心里要有所準備。”
一時間，榮陶陶有點沒反應過來！
西北熔曜軍？
何司領：“好了，你們南征北戰了這么久，雪燃軍在旋渦內的任務執行也已步入正軌，特批你們幾天假，好好歇歇吧。”
徐風華站起身來，輕聲道：“那我們就先離去了，首長。”
“嗯。”
直至一家三口離去，房門關閉。
何司領低垂眼簾，看向了茶幾上的硬幣。巧合的是，他看得正好是被磨平了的背面。
房間中一片寂靜，沙發上的人影猶如雕塑，一動不動。
在和藹與威嚴之間自如切換的何司領，此時此刻，更像是一個心態復雜的老父親。
驕傲？責怪？認可？否定？
無論是何種情緒，都沒有任何人知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雕塑突然動了，他探前手掌，默默的拾起了這枚特殊的硬幣，口中喃喃自語：
“犯過錯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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