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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7 親親吶?

  魂獸緩沖區中北部,一座松柏林中。

  此時,正有一名身穿雪制大氅年輕女子,佇立在一棵巨木旁。

  她一手搭在那老樹皮上,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又好像是在與什么人交談?

  女子的聲音清麗悅耳,即便是在說一場斬首行動,但她的語氣依舊純粹,似是不摻雜任何私人情感:“如果裟佳難下決心,也許我們該幫他下這個決心。”

  女子面前空蕩蕩的雪地中,非常突兀的傳來了一道男性嗓音:“帶不走他的全部將士,又深陷這戰區泥潭,是裟佳遲遲不返回雪境旋渦的原因。

  清晨,你常年混跡在魂獸緩沖區,知道這座埋骨之所的運轉方式。

  不要著急。任何人、任何魂獸,做出任何舉動,都只需要輕輕一推。”

  “何...嗯,天問。”滿清晨望著眼前空無一人的雪景,但卻仿佛真能看到人影似的,“也許我們摻雜了太多的私人情感了。”

  隱身的何天問卻并未開口回應。

  滿清晨頓了頓,輕聲道:“你見到了裟佳一天天從噩夢中驚醒、從哭泣中醒來,動了惻隱之心。

  而我也聽聞了裟佳的故事,面對遲遲下不定決心的他,我也遲遲下不了手。

  也許我們早就該扶徐太平上位。”

  何天問卻是笑了,并不在意女子的誤解:“遲遲下不了手?你敢往這中軍大帳里去,也就別想活著出來了。”

  “我為什么要考慮活著出來?”滿清晨低頭笑了笑。

  話未說完,何天問便打斷了女子的話語:“清晨。”

  “嗯?”

  何天問:“不值得。”

  滿清晨:“......”

  何天問:“讓大軍返回雪境旋渦,不過只是任務中的一環。未來,我們還要修正魂獸大軍前行的道路。

  我知道你對死亡的態度,但在你真正打算以性命為代價,換取一些東西之前,起碼要為你的目標考慮考慮,想想那樣的犧牲是否等價。

  非要刺殺裟佳的話,我就可以做,何必讓你白白犧牲?”

  聞言,滿清晨深深的嘆了口氣,仰起頭,清澈如水的眼神望著漆黑的夜空。

  不知為何,這樣一番話語,卻是讓滿清晨眼眶泛紅,也不知道她的心里都想著什么。

  何天問:“我說了,這座地獄里的任何生靈,做任何事,只需要輕輕一推。”

  滿清晨:“雪燃軍就要來了,很快就會和裟佳軍團遭遇。”

  何天問也是輕輕的嘆了口氣:“是啊,這一次,不知會有多少將士埋骨于此。”

  滿清晨:“裟佳的仇恨會漸漸轉移到人類軍團上,他已經足夠深陷泥潭了,再遭遇雪燃軍的話,他就又多了一個不返回旋渦的理由。

  更何況......”

  何天問:“什么?”

  “呵呵。”滿清晨無奈的笑了笑,“雪燃軍可不會與裟佳軍團談判、協商、合作。

  我已經預見到了,那一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關于領土這一方面,你知道華夏的態度有多么強硬。”

  說話間,滿清晨稍稍扭頭,看向了身后。

  一只身披雪制大氅的冰魂引,邁步走了過來。

  何天問看向了徐太平:“如何?”

  “呵。”徐太平一聲冷哼,望著空空蕩蕩的眼前,“被風雪吹出來的魂獸,蒙蔽了裟佳的雙眼。時刻都有野生魂獸加入軍團,它怎么舍得走?”

  這一支魂獸大軍已經在緩沖區站穩了腳跟。

  不僅如此,軍團拉出了一條長線,所有從雪境旋渦里吹出來的野生魂獸,但凡向北、向西北方行進,統統都會遭到裟佳軍團的攔截。

  裟佳軍團拉出來的道道兵線,就像是幾道過濾網,一層層的招納收攬野生魂獸。

  這種時時刻刻都在壯大軍隊的誘惑,誰能抵擋得了?

  何天問:“又或者,是你的話語權還不夠重,影響不了首領的決策。”

  聞言,徐太平面色僵硬:“這是多方面因素導致的結果,而你卻只盯著我。”

  何天問:“是的,我只盯著你。我幫你清理了智囊團,讓你當上了第一軍師。

  如果在與其他軍團對壘過程中,你的計策能讓裟佳軍團的勝率更高一些,也許裟佳就更愿意聽你的建議了。”

  徐太平面色陰冷,尋著聲音,望著何天問的方向:“為什么一定要是裟佳?”

  何天問微微挑眉,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你認為現在的你,有領導裟佳軍團的資格能力、人格魅力?”

  徐太平卻是不為所動,淡淡的開口道:“或者你只是在可憐裟佳,婦人之仁。”

  霎時間,一片寂靜。

  滿清晨默默的看著徐太平,常年在混亂的緩沖區里廝混、摸爬滾打站起來的徐太平,的確成長了太多太多了。

  他的心更冷了,也更加決絕了。

  對身為軍師的徐太平而言,當一場場戰斗變成了紙面上的利益得失,當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統統化作對比得失的數字時......

  人,總是會變得。

  徐太平望著何天問那隱身的方位:“當我第一次見你時,就是有榮陶陶在場的那次,我還以為你是個干大事的人。

  何先生,惻隱、善良這些特質,你可以回到你的人類社會去盡情發揮。

  在這里,那些品質是行不通的。”

  氣氛壓抑的仿佛能將空氣凝結出水來,而徐太平...也不知道他是裝模作樣,還是真的已經在戰火中歷練出來,不懼生死了。

  總之,徐太平那猩紅色的眼眸,靜靜的望著空蕩蕩的前方,等待著何天問的答復。

  良久,何天問終于開口,卻是沒再這件事上爭辯,而是轉移了話題:“發揮你的作用,讓大軍向龍河畔方位更近一些。待雪燃軍到來,裟佳會回去的。”

  徐太平一聲冷笑:“呵呵,你是指當裟佳走投無路的時候?”

  何天問:“你為什么要讓他走投無路?當軍團被圍困之時,你就可以促使裟佳率領大軍歸去。”

  “哼。”徐太平一甩衣袖,轉身離去。

  望著徐太平憤恨離去的背影,隱身的何天問,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大。

  何天問并不在意任何人對他的誤解,當徐太平直白的表示“為什么一定是裟佳”的時候,潛臺詞,便是徐太平認為自己也可以。

  此時的徐太平,與何天問初遇時的徐太平完全不同了。

  野心,都是隨著能力的成長而不斷擴大的。

  有人被膨脹的野心蒙蔽了雙眼,有人卻在野心膨脹之時,不斷被打壓、不斷被修正,不斷隱忍著前行。

  何天問突然有一種感覺,他對徐太平這么長時間的培養,馬上就要收獲果實了。

  一切如他所說,在這由殘酷叢林法則支配的雪境地獄中,任何人做出任何事,都只需要輕輕的一推。

  而何天問試圖輕輕一推的人,真的是裟佳么?

  亦或者說...他想要輕輕一推的目標,真的只是裟佳么?

  “很難。”

  何天問:“什么?”

  滿清晨:“裟佳被徐女士打疼了,打痛了。讓裟佳率軍團向旋渦處靠近,簡直比登天還難。

  除了返回雪境旋渦,我想不到徐太平會有其他理由,去勸說裟佳如此行動。

  裟佳哪怕是沖破俄聯邦封鎖,跨越興嶺山脈向北走,也不會愿意靠近旋渦吧。”

  何天問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輕聲道:“看徐太平怎樣做吧。”

  這一句極度不負責任的話,一句懷揣著滿滿期待的話語,讓滿清晨眼眸一凝!

  何天問,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不經意間,那期待似的語氣,讓何天問露出了馬腳。

  僅一瞬間,冰雪聰明的滿清晨就意識到了什么,她眉頭微蹙:“我是不是誤會你了?”

  何天問轉眼看向了滿清晨,與這樣的女子合作,壓力的確是有一點。

“呵呵。”滿  清晨突然笑了,笑聲中帶著一絲自嘲,“所以裟佳,包括這兵強馬壯、實力強大的魂獸大軍,統統都不重要。”

  何天問抿了抿嘴唇,隱形狀態的他,并不需要太多的表情管理。

  滿清晨:“你只要徐太平。這么長時間,你深陷于此,為的就是徐太平。

  在連綿不斷的戰火中,他成長的的確很快,也展現出了一方霸主的潛質。”

  “不。”何天問輕輕拍了拍滿清晨的肩膀,“一切對我們目標有利的因素,裟佳、魂獸大軍、徐太平,我都想要。”

  滿清晨稍稍抬頭,望著眼前虛無的人:“你還在騙我。我以為我們是合作伙伴,是朋友。”

  “合作伙伴,朋友......”何天問放下了手,隨口道,“想想以后見淘淘該怎么說吧,他是我們能達成目標的最大仰仗。而你的手下,可是讓他吃盡了苦頭。”

  “我可沒有那樣的手下。”滿清晨笑了笑,道,“另外,我已經見過淘淘了。”

  何天問心中一愣:“什么?”

  滿清晨那清澈如水的眼眸,露出了絲絲調皮的意味:“他想留住我,但是我溜得很快。”

  何天問面色凝重,良久,沉聲道:“你不該單獨去見他的。”

  滿清晨眼中的調皮消失無蹤,她稍稍低垂著腦袋,白皙手指撥了撥額前被風吹亂的頭發。

  沉默半晌,滿清晨輕聲道:“那是在他去見徐女士的路上。

  我的生命也是有意義的,何天問。”

  何天問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么,但直至最后,也沒能說出任何話語來。

  與此同時,萬安關外五十公里,龍河畔。

  血色大旗迎風招展,一隊人馬緩緩抵達龍河岸邊。

  要知道,青山軍足足有7、8面雪魂幡開啟著,而所有人,依舊沐浴在狂風暴雪之中!

  昔日里,功效恐怖的雪魂幡,足以將風雪統統定格住的雪魂幡,此刻卻只能“報團取暖”。

  不被狂風暴雪沖碎大旗,已經是能力范圍內的極致了。

  毫無疑問的是,只要雪魂幡開著,那就對風雪有一定的壓制。

  說實話,如果隊伍里只有1、2面雪魂幡的話,此刻早就已經被沖碎了。

  這一夜對于小魂們來說,是大開眼界的一夜。

  他們與榮陶陶不同。

  對于少年魂而言,從萬安關到龍河畔的距離,他們僅僅走了7天。

  是的,第一次進入萬安關,第一次來到龍河畔,中間相隔不過一周的時間。

  而對于榮陶陶而言,從萬安關到龍河畔,他足足走了近兩年的時間。

  “停止前進!”龍河岸邊,李盟大聲命令著。隨后翻身下馬,步伐輕盈,被風吹送著來到了大軍中央:“高隊!”

  “已經抵達龍河畔,請指示。”

  這句話說的很有趣,關于行軍事宜,高凌薇已經放權給了李盟。而李盟此時卻來請示,其含義,大概率是在問高凌薇,你們要自己上前,還是全軍前行。

  高凌薇扭頭看向了榮陶陶,而那蹲伏在踐踏雪犀上、腳下冰花炸裂的榮陶陶卻是笑道:“怎么?關外第一魂將近在眼前,不一起去看看?”

  看著榮陶陶這般激昂狀態,高凌薇那藏在面罩后的臉,也露出了絲絲笑容。

  第一次來這里時,榮陶陶的內心情緒極度復雜,也反應在了他的方方面面,沉重、不安、期待。

  而此時的榮陶陶是如此的氣概昂揚、意氣風發。

  她開口命令道:“全軍前進!”

  “是!”李盟開口說著,甚至腳下連冰花都沒有踩,披著重鎧的強壯身軀,大步流星,走了回去。

  這其中,當然有多面雪魂幡幫助的因素,但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是沒有雪魂幡,李盟也能這么頂風冒雪、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畢竟實力擺在這里呢。

  小魂們是真的享福了,他們身下的雪夜驚不過精英級,正常情況下,他們還真得收起本命魂獸,施展寒冰徑前行。

  要知道,榮陶陶第一次來的時候,隊內唯有楊春熙一人擁有雪魂幡,而且眾人也非常有自知之明,早早就讓楊春熙把旗幟收起來了,提前適應風雪。

  短短不過百米的距離,隨著龍驤十八騎開路前行,走的異常順暢。

  50米,40米,30米......

  來到馭雪之界的最大感知范圍,龍驤十八騎緩緩停下。

  “再往前20米!”榮陶陶大聲說著,小心翼翼的翻身下了雪犀。

  “咔嚓!”

  “咔嚓!”腳下一朵朵冰花炸裂,榮陶陶頂著風雪,步步向前。

  在雪絨貓提供的畫面中,母親的身影與之前他離去時一模一樣,甚至雙腳都沒有絲毫移動。

  好處就是,有了上一次的轉身,這一次,母親是面對著他的。

  “媽媽。”

  隨著步步接近,榮陶陶向前探出了手,努力伸向前。

  漆黑的暴雪夜里,一只寒冷刺骨的手掌,穩穩的抓住了榮陶陶的手掌。

  而榮陶陶的步伐也終于不再艱難,輕易的被她拽至眼前。

  由于雪絨貓的小腦袋在榮陶陶衣領口,所以此時榮陶陶眼中的畫面,是仰視著母親的。

  但這并不妨礙他看到母親臉上那淺淺的笑容。

  “我要出征了!身為青山軍,去清理魂獸緩沖區!”榮陶陶開口說著。

  徐風華只是一手牢牢的抓著榮陶陶的手臂,幫他穩固著身形,另一只手,緩緩落在了榮陶陶那一腦袋天然卷兒上。

  “這片土地都是我們的了,我們不僅要清理魂獸緩沖區,我們還要再建立三道圓形圍墻,就在這雪境旋渦之下......”

  徐風華卻是不言不語,緩緩閉上了眼簾。

  她靜靜的聽著孩子那驕傲的話語,一手落下,用手指輕輕描繪著孩子的面部輪廓,感受著他眉宇間的喜悅。

  “祝福我們呀,魂將大人?”

  聞言,徐風華睜開了一雙鳳眸,這一刻,她臉上的笑容終于濃了一些,一手環住了榮陶陶的脖頸,將他攬入懷中。

  溫柔的話語聲,仿佛能將這無盡的霜雪融化:“祝福你,淘淘。”

  “唔。”榮陶陶臉蛋埋在她的肩膀上,悶聲道,“所以...親親吶?”

  徐風華面色一怔,這孩子......

  “呵呵。”徐風華笑著搖了搖頭,即便是有這么多人看著,她依舊一手按在榮陶陶的腦袋上,按低在臉前。

  隨后,她稍稍低頭,在那被霜雪浸染的天然卷兒上輕輕一印。

  “你知道的,總有一天,我會接你回家的。”榮陶陶低垂著腦袋,開口說著。

  “是的,我知道。”徐風華溫柔的打理著孩子的頭發,輕聲道,“我就在這里,在這里等你,我哪兒都不去。”

  “呵......”榮陶陶深深吸了口氣,向后退開一步,咔嚓咔嚓的冰花炸裂聲音接連響起。

  已經足夠了。

  再這樣下去,又要忍不住留在這里陪她了。

  “青山軍!”榮陶陶真的是豪情萬丈,亢奮如他,行為的確與往日不同。

  在徐風華的感知中,兒子身后的大隊人馬,紛紛身體一緊,隱隱的,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敬禮!”榮陶陶的話語鏗鏘有力,帶著從未有過的底氣。

  下一刻,除三員靜靜感受的松魂教師之外,其他所有人,紛紛抬起了手掌。

  徐風華笑看著榮陶陶,感知著他身后的華夏軍,這一顆被霜雪浸染了十數年的心,被榮陶陶融化了一次又一次。

  緩緩的,她也抬起了手掌,腳下雖然不能立正,但那手部的動作卻是無比標準。

  “媽,我走了。”

  “去吧。”

  “等我回來。”

  “我等你回來。”

五千字,抱歉晚了,改了好幾稿。希望大家喜歡。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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