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易殊順著靈塔塔身依次上躍,最后輕巧地落在了杜嘲風身邊。
“那咱們回去吧。”
“走。”
兩人沿著三辰山地底的石道快步往洛陽城回撤。
起初不管是馮易殊還是杜嘲風,都不甚理解阿予留下的預言里為什么要他們倆一起行動,但現在兩人都明白了——要啟用這座靈塔,單憑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必須一人在塔內調節,一人在塔外觀測,如此才能真正撐開一道恰好覆蓋洛陽的結界。
“這次回去之后,我就要去找小七他們了,”馮易殊大聲道,“阿予說過,大家中途不能再分開,天師你還有什么別的事要干嗎?”
“我還想再去見見天箕宮的幾個道長。”杜嘲風答道,“有些事我有點放心不下。”
“天箕宮?那我們現在不是走反了?”
“沒反,他們現在也在洛陽,一會兒出了石道,你跟著我來就是了。”
“好!”
城樓上,陳恒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一幕。
不僅僅是血雨,結界直接將遠處的妖霧也擋在了城外。
那些漆黑的霧氣在遠處彌散、繚繞,直接勾勒出了結界的輪廓,每當黑霧撞上結界,都激起一陣漣漪似的光。
“這到底是…”
有人一路狂奔而來,在陳恒近旁停下,“大人!有旨意!”
“別急。”陳恒看了來人一眼,“慢慢說。”
“昨夜宮中朝臣們與陛下商討一夜,決定六日后舉城南下,陛下令你即刻前往長公主處,晉王孫那邊有一些專門的任務要交給平妖署來執行。”
“什么?!”陳恒瞳孔地震,“陛下她——”
“還有這個,陛下讓屬下轉交給您。”來人掏出昨晚陳恒被馮易殊盜走的令牌,“陛下說您教徒有方,雖然眼下非常時期,仍應大賞,陛下已擬好賞賜,待出城安定之后吏部會有安排,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陳恒本能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一時摸不準這里的“賞賜”到底是“大賞”還是“大罰”…
他伸手接過自己的令牌。
“知道了,我現在就去見晉王孫殿下。”
暗淡的洛陽城忽然煥發出新的生機。
往昔的侍衛與衙役突然忙碌起來,他們敲鑼打鼓地穿街過巷,向百姓散布六日后出城的消息。
即便頭頂的結界已經遮住了所有落下的血雨,但人們不敢松懈,但凡有要露天作業的地方,所有人還是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但有了這層結界,眾人再不必擔心搬運東西時會有突如其來的風或是莫名濺起的雨了。
人們竊竊私語地議論著這個決定——上面只講了應當怎樣做,但并沒有講原因。
城外會更安全嗎?
不一定吧,有好些人之前都說自己看見了岱宗山一帶有黑色的巨人活動,那樣猙獰恐怖的妖物,但凡碰上了,就是個死。
再說出了城,萬一天上又落雨怎么辦?
外面的土地已經被弱水沖過一遍了,千里赤地,根本不剩什么能遮身的地方…到時王公貴胄有車有傘,還有修士護駕,平頭小民又有什么?
真要這么走,是不是也一樣死路一條?
正惴惴不安中,忽有平妖署的官員突然走近,“你們這兒有沒有修士?”
幾個樹下的百姓一怔,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其中一人。
平妖署官員也看向那人,“你是?”
“…是,但也僅限是開了靈識而已,后面什么也沒學。”那人答道,“是要…抓人干活兒嗎?”
“不用,”平妖署官員正聲答道,“你是什么靈屬?”
“…林屬。”
才剛答完,平妖署官員已經伸手抓住了這人的手——確實是林屬。
平妖署官員遞上一張文書,“來這里按個手印,然后再寫上你名字,還有靈屬。”
那人戰戰兢兢地完成了,正想細問詳情,就被塞了一條手鏈在手上。
“這是…”
“你別管這是什么,你戴上就行。”
手鏈才一沾上這人的手腕,立刻自己繞了上去,像一條有生命的藤蔓。
“哎哎,官爺——這到底——”
“出城前不準摘下來,到時候憑你和這條手鏈,在南門報名字領回你的名字。”平妖署官員答道,“你們相互通傳,身邊有哪個修士沒有來登記的,讓他來找我,我這幾天都在這一帶活動。”
“是…”
說著,那官員已經走向下一條樹根,并像剛才一樣詢問聚在一起的人之中有沒有修士。
戴上手鏈的人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大家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在干什么。
在離魏府最近的那棵大榕樹下,平妖署官員也同樣在排查。
紀然并不多問,直接在上面填下自己的名字和靈屬。
小七在一旁看著,“…啊,你也是火屬的靈識啊,和我姐姐一樣。”
“我以前告訴過你的啊。”紀然抬頭,“你不記得了?”
“是嗎?”小七眨眨眼睛,“什么時候?”
紀然嘆了口氣,“…算了。”
他低頭奮筆疾書,等按完手印以后,直接將文書交還給對方換得手鏈。
平妖署官員看了小七一眼,“七小姐是修士嗎?”
“我——”
“她不是。”紀然搶先一步答道,“小七靈識遲遲不開這種事,難道洛陽長安還有人不知道嗎?”
平妖署官員目光微動,有些懷疑地看著搶白的紀然,冷聲問道,“請七小姐自己回答我。”
“我…”小七有些疑惑,但還是搖了搖頭,“呃…不是。”
“真的不是?”
“真——”小七話到一半,平妖署官員已經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干什么!”紀然飛快地打開那人的手,“說了不是,就是不是,拉拉扯扯干什么?”
那人顰眉琢磨了一會兒,也確實沒在小七身上感覺出什么異樣,只是垂眸時看見她整只左手似乎都是黑的,又問道,“七小姐這手怎么變黑了?”
“這你也要過問嗎?”
“還請紀大人理解。”平妖署官員平靜地答道,“我在執行公務。”
小七笑起來,輕輕捏了一下紀然的手背。
“我也不知道這手怎么就這樣了,我姐姐好像也是這樣,血雨之后,我們的手上就多了這些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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