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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玉佩

  老者劇烈的咳嗽著。

  周懷山上前,坐在剛剛那小伙子坐的地方,端起那碗溫熱的米湯,“我喂你喝點。”

  馬明年狐疑的看著周懷山。

  他眼窩深陷,滿面皺紋,可看人的目光依舊是如在軍中時那般鋒銳。

  “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被馬明年一語戳穿,周懷山扯嘴一笑。

  “我侄子得了一本叫《周洛布兵》的書,他很喜歡軍事,也很聰明,也很努力刻苦,我想,他一定能參透老榮陽侯寫的這本書。”

  周懷山一提老榮陽侯,馬明年頓時全身僵硬。

  他目光直直看著周懷山,那目光,就像是鷹爪鐵鉤。

  “你是誰!”

  一句話從他嘴里說出,鏗鏘有力,一點不像病人。

  此刻,他身上又有那種軍人的氣概。

  不是任何其他人能比的。

  周懷山道:“我有幸,曾經見過一個和我同名同姓的人,我們都叫周懷山,他是京都人。”

  馬明年這一刻,就像是被雷擊了一樣,他看著周懷山,那目光猶如被釘住。

  全身顫抖,氣息也急促起來。

  在一瞬間的沉默之后,劇烈的咳嗽劈頭蓋臉砸來。

  周懷山連忙托著他的后背將他托起,半抱著他,喂了點米湯。

  米湯潤喉,咳嗽略略緩和一點。

  他掙扎著從周懷山懷里挪開,又向后挪了一點。

  警惕而提防的望著周懷山,“我不認識你,更不認識什么京都的周懷山,也不知道什么榮陽侯。”

  周懷山就道:“可我知道,你叫馬明年,是周懷山父親麾下一員猛將,位至參將,我還知道,那本《周洛布兵》,是周懷山的爺爺寫的,是周懷山送給你的。”

  馬明年的眼眶,驟然就紅了。

  周懷山緩緩道:“他送給你這本書,是看重你的軍事才能,看重你的忠心耿耿,你怎么卻......”

  馬明年眼底,愧疚帶著戾氣,洶涌交織。

  周懷山在他嘴皮顫抖要開口那一瞬,搶先一步道:“另外,鎮國公死了。”

  馬明年又是一驚。

  他錯愕看著眼前的人。

  憨厚老實的面孔與榮陽侯府那位紈绔侯爺沒有半分相似。

  可他說出的話......

  “京都那位周懷山,對我有救命之恩,他家遭難,我現在略有能力,我想替他,替他全家報仇,你能告訴我,我該去找誰報仇嗎?”

  馬明年望著周懷山,嘴皮顫抖,卻開不了口。

  當年的事,洶涌撲向他的腦海。

  榮陽侯府那一場浩大屠殺......

  那一夜,是榮陽侯的頭七。

  府中掛滿白皤。

  那么多白皤,那么多白衣,硬生生被血水浸泡成紅色。

  那些白布混著模糊的血肉,泥濘在血水流淌的地上。

  他帶著援兵趕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府里沒有一個活口,沒有一個完整的尸體。

  那操刀人,歹毒至極,殺人猶不作罷,還要......

  周懷山的尸體被人開棺拖出,砍了頭。

  周懷山的頭,連并他所有兒子孫子的頭,全部被吊在府中祠堂前。

  祠堂里,牌位全部被刀劍劃過,散落一地。

  現在想起當時的場景,他都心頭生寒。

  他發誓要替榮陽侯府滿門報仇,可事發第十天,他便被冠以盜竊和倒賣軍需的罪名,開除軍籍,發配邊疆。

  還是周懷山的好友從中周旋,保下他一個清白身份,只開除軍籍,不做其他懲罰。

  但在牢中,他被人毀了左腿。

  對于報仇,他無能為力,憤懣積壓心頭,這么多年,這沉重的怒火和愧疚交織,讓他晝夜不寧。

  今日,卻突然來了一個也叫周懷山的人!

  望著面前的周懷山,馬明年將自己緊知道的一點告訴了他,顫顫巍巍從懷中取出一塊帶著體溫的玉佩。

  “這是我當年在府里撿到的,這玉佩,不是榮陽侯府主子的東西。”

  榮陽侯府滿府的主子,唯有周懷山自己喜歡戴玉佩,喜歡出去和人攀比,喜歡收集玉佩。

  可這玉佩上,雕刻著皇家專用的圖騰。

  明顯不是周懷山的。

  他撿到這玉佩的時候,玉佩就靜靜的落在流淌的血水中。

  那附近,沒有尸體,沒有殘肢斷骸。

  所以,唯一的可能,這玉佩,屬于兇手。

  馬明年藏了一輩子,他知道自己無法報仇,可又耿耿于懷實在無法釋懷。

  這玉佩,他不能當了,只能這么留著,留一輩子,跟著他入土。

  否則出手就是禍害。

  現在,周懷山來了......

  他鄭重的將玉佩交給周懷山。

  許是知道自己這一生,無緣報仇,周懷山是他此刻唯一的稻草。

  也許這稻草并不可靠,也許這稻草另有圖謀,也許這稻草......

  可不論如何,這一刻,他交出去了,交出去一塊玉佩,也交出去積壓了數年的沉重包袱。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馬明年的兒子很快帶著大夫回來了。

  聽到動靜聲,周懷山飛快的收起玉佩,抓著馬明年干枯的手,“你放心,我一定給他一家報仇!你要想見證那一天,就好好活著!”

  望著周懷山的眼睛,這一刻,馬明年有些恍惚。

  他仿佛見到了侯爺。

  大夫很快進屋,周懷山也沒有過多停留,只道了一句會派人來拉書便匆匆離開。

  離開之前,在馬明年的褥子底下,又塞了一張銀票。

  那玉佩,周懷山眼熟,但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

  回家之后,小心將玉佩妥善放好,周懷山一鼓作氣,開始讀書。

  只有讀書了,科考了,做官了,他才能徐徐圖之。

  他有的是時間去報仇!

  但不能因為報仇,就害了周家其他人,害了周青。

  他得找一個最穩妥的法子,就像弄死鎮國公那鱉孫一樣,一個一個弄死其他鱉孫。

  周懷山發奮讀書。

  周青能感覺到他憋著的那股勁兒。

  一股拼了命的狠勁兒。

  她也知道,周懷山心里壓著一個巨大的心事,那心事從火燒書院那天開始。

  可周懷山不說,她便只能當做不知道。

  掙錢!

  掙多多的錢!

  這是她能努力的!

  一家子,各司其職的努力著,不管將來做什么,總不會差的!

  錦繡坊和慶云繡坊的生意已經上了正軌,這兩家,壟斷了整個清河縣的所有男裝女裝童裝布匹。

  清河縣打響第一炮。

  下面,就是朝著府城進軍。

  而府城,能否成功,就要看周懷山這次科考了。

  時光荏苒,眨眼到了三月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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