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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呵?誰能與我一戰

  呂武為什么能夠穩得住?首先是沒有任何家族跳出來以武力挑戰陰氏,再來則是需要好好觀察一下局勢,看看態勢怎么發展對陰氏有利。

  身為晉國的元戎,并不是國內一亂就會被追責,原因在于內亂是晉國的傳統大戲。

  若是一亂就要對元戎進行追責,沒有一任元戎能夠當得長久。

  另外一點,之前楚國咄咄逼人,晉國內部有矛盾也都選擇盡量克制。這個也是為什么晉國外部壓力大,內部看上去會比較和諧,外部壓力一旦沒了就會立馬亂起來的原因。

  士燮說得很對,晉國需要敵人,并且還是能夠威脅到晉國的敵人,要不然一定會亡于內亂。

  然而,當時的諸“卿”或許明白,他們卻很默契地無視了士燮的觀點。

  必須將楚國打趴下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矛盾只能摁住一時,不可能永遠將矛盾壓著。

  事情都有兩面性,早早將楚國打趴下,總比哪天內部矛盾摁不住,弄得一個內憂外患的局面要好吧?

  所以是士燮想得美好卻也過于一廂情愿了一些,世界的運轉并不以某位個體為中心,誰也無法預料到久遠之后到底會發生什么,一切往美好的方向在設想,作為一個足夠份量的政治人物會必然害人害己的。

  “智氏為何動手?”呂武詢問的對象是中行吳。

  智盈是智朔的兒子、智瑩的孫子,智瑩和智朔死前有表達過需要來自呂武庇護的請求。

  當時無論是智瑩或智朔都沒怎么正經拜托,或許是有那個意思,看著卻不止拜托呂武一人。

  辦事的人不正經,沒有提出付出與回報,人情交際沒到那份上,類似的方式也就不存在什么“契約精神”,更像是有用沒用提一嘴,成了算血賺,不成也沒損失。

  后面,呂武得知智瑩真正拜托照顧智盈的對象是中行吳,一點都沒有感到驚訝。

  智氏曾經是荀氏的小宗,中行偃以中行氏之主的身份監管荀氏,中行吳同時繼承了中行氏和荀氏兩個家族。

  智瑩當家作主時期脫離了荀氏,要是智朔這一代沒有出現意外,智氏發展個二三十年大概就會跟荀氏徹底切割干凈。

  問題就出在智朔英年早逝了,導致智瑩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要尋求重歸荀氏。

  而荀氏那邊也出了大問題,他們看著體量依舊龐大,缺了看不見摸不到卻至關重要的威望,能夠讓智氏重歸大家庭,自然是一種求之不得的心態。

  中行吳知道呂武在問什么,說道:“盈年幼,得知弓乃韓氏秘制,故而…”

  不是講為什么要動手!

  實際上的情況是,智氏目前受到陰氏的保護,智盈在動手前非但沒有取得陰氏的同意,甚至都沒有告知陰氏就直接動手了。

  以目前的觀念,智盈那么干只會出現一個結果,等于用那種方式表態不需要來自陰氏的庇護。

  用一種更惡意的解讀方式來看,智盈壓根就沒有將陰氏當回事。

  所以,中行吳進行了補救,拿智盈只有十歲來說事。

  呂武并不接受這種解釋,說道:“智氏家臣當誅。”

  太明顯了,智盈年幼沒錯,智氏的重要族人和家臣難道就沒有腦子,不清楚那么干會惡了陰氏嗎?

  極可能的情況是,智氏那邊認定或懷疑智瑩遭到刺殺跟陰氏脫不開關系,用那種方式來進行控訴。

  還有另外一個可能,也就是呂武主持下將智氏進行削弱,遭到智氏上下的怨恨。

  在智瑩這個扒拉能手的操持下,智氏以非常快的速度壯大,陰氏選擇了庇護卻也將智氏的其余封邑給剝奪,只是保留了“智”地。

  呂武那么做固然避免智氏遭到針對,然而智氏會感恩戴德嗎?顯然不會的。

  站在智氏的立場,哪怕僅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們依然覺得自己不會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撐個十來年就能挺過去了。

  說是貪心不足,還是沒有理智都行,人總是會渴望事態往好的一面發展,不會愿意接受那些對自己帶有惡意卻是沒有發生的推測。

  當時的情況是,智氏不自我削弱,有的是家族愿意幫忙動手。

  中行吳低下頭,說道:“智萬、裴勇已自裁。盈醒悟遭到蒙騙,痛哭流涕,親來向元戎賠罪。”

  呂武接話,說道:“不必。”

  老智家這一波對陰氏造成的影響遠比想象中更大,不是死上幾個智氏族人、家臣或賠罪能夠了事。

  外人不知道智氏沒有請示陰氏就動手,韓氏一開始極力忍耐就是因為忌憚陰氏擔任推動的角色,或進行武力介入,等于智氏不但拿陰氏在當猴耍也欺騙了世人。

  在智氏的設想中,擺明就是覺得陰氏為了臉面至少會不吭聲,他們占定那個便宜了。他們哪能想到陰氏第一時間發聲,韓氏給出跟智瑩遭到刺殺無關的說法,有新的證據表明魏氏才是刺殺智瑩的真兇,裹挾韓氏一塊去對付魏氏了。

  那個新證據哪來的?期間只有中行吳下場,再聯想到魏氏和荀氏(中行氏)在開拓東面有足夠不愉快,天曉得所謂的證據到底靠不靠譜。

  當前,魏氏一邊跟韓氏和智氏聯軍在打,另一邊又要提防陰氏和荀氏(中行氏),同時一再否認跟智瑩遭到刺殺有關。

  呂武一直在尋找某個黑手導致這一切的蛛絲馬跡,動用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以及社交人脈,找來找去壓根沒發現有黑手存在的痕跡。

  那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難道真的是智盈太過于年幼,諸多的巧合或各種信息讓智盈認定是韓氏干的,后面受于局面不利又有中行吳介入,才掉頭去針對魏氏嗎?

  如果是中行吳為智氏和韓氏說和,里面的事情絕對不簡單。

  原因在于解氏跟魏氏也處在矛盾爆發的階段,不要忘記解氏一直很得到來自陰氏的照顧,再來就是荀氏(中行氏)同樣有針對魏氏的需要,并且荀氏(中行氏)扮演的角色是呂武的忠實馬仔。

  要是將晉國的內亂梳理出一個脈搏,會發現陰氏雖然沒有入場,解氏和智氏都有陰氏庇護,趙氏和韓氏屬于親近陰氏的一方,注定不可能讓陰氏一直置身事外。

  那樣會讓中立者產生一種誤判,認定就是陰氏在主導一切,用意當然是想干掉魏氏。

  在一連串的事情中,中行吳還代表荀氏是中行氏下了場,并且立場鮮明地站在智氏這一邊,幾乎就是實錘一切都由陰氏在主導了。

  目前荀氏和中行氏也在調兵遣將,沒有呂武及時喊停的話,中行吳已經讓私軍加入到圍攻魏氏的行動之中。

  面臨強烈危機感的魏氏,他們的做法是一邊喊冤,想要靠攏向范氏,再來就是已經退休了的魏琦帶病來“新田”求見呂武。

  辛虧是呂武接見了魏琦,要不然魏氏就該無條件服從范氏,就此成為范氏的附庸。

  沒錯,事態的嚴峻已經讓魏氏不得不那么做來求生存,跟會遭到滅亡的下場相比,成為范氏的附庸又算什么,日后再尋求獨立也就是了。

  呂武并不害怕范氏得到魏氏,他就是不想當個傻瓜罷了。

  再則,陰氏跟范氏合作會讓“化家為國”變得更簡單,沒有必要非得讓“簡單模式”變成“困難模式”呀!

  這一刻,中行吳額頭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一再張嘴想說什么,看到呂武眼眸深不見底,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河北諸城邑,荀氏、中行氏有何處可歸于趙?”呂武問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犯錯了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揭過啦。

  剛剛屏住了呼吸的中行吳恢復了喘氣,幾乎要坐不穩地顫了一下,很恭順地說道:“請陰子指點。”

  呂武念出了幾個城邑的名字,又說道:“我以為智氏可搬至‘甲氏’。”

  哪怕是個小孩子犯錯,鑒于大家都是貴族,不管幾歲都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不存在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那么回事。

  中行吳能怎么樣,只能代表智盈答應下來。他該怎么去辦成這件事,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跟陰氏一點關聯都不會有。

  挨這一刀對他們在這一次風波中搞小機靈的人來說,損失城邑或搬家都是小事,真要陰氏動武算賬,損失不會只是那些。

  呂武盯著中行吳看了一小會,說道:“朔辭卿位,往秦任‘大良造’。韓氏本為公族,后為卿族,不可使之有恙。”

  中行吳知道不能多問,還是問道:“魏氏已妥協?”

  呂武為什么要告訴中行吳,關于怎么調解解氏和魏氏矛盾的裁決。

  現場安靜了幾個呼吸。

  中行吳以前作為呂武的馬仔,盡管知道呂武的氣勢很強,卻一次沒有體會過那種壓力。

  現在?中行吳僅僅是被呂武盯著,產生的壓力遠超一頭猛虎的注視,更像是身上被壓了一座大山。

  中行吳看到呂武眉頭皺了一下,知道再不表忠心就沒有機會了,趕緊俯首,說道:“荀氏、中行氏、智氏,唯陰氏馬首是瞻!”

  不是個人,是他們一大家子,表態服從的對象也不單單是呂武,是陰氏。

  中行吳面對洞若觀火的呂武心里苦,有點怎么玩都玩不過的明悟,轉念想著打不過就徹底加入唄。

  呂武說道:“僅此一次。”

  中行吳一面再次俯首,另一邊心里想道:“看看,擺明了就是想搞什么真的被看透,得到了一個最終警告。”

  呂武看著跪服姿態的中行吳,臉上沒有半點驕傲自滿,說道:“既已攻打魏氏,便打罷。”

  這個跟智盈私自去打,中行吳暗搓搓想要拉陰氏下水不一樣。

  他們自己搞事,有利是對他們而言,扛不住會拉陰氏頂包。

  換作呂武發出指示,等于有什么不可料的后果是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韓氏去扛,有了好處必須給陰氏一份,并且陰氏會不會入場不取決于他們的需要,看的是呂武有什么決定。

  中行吳帶著滿腹心事走了。

  而在接下來,呂武像是趕場那樣又見了士匄、趙武、韓起…等等一些人,耗費了將近五天才有點消停。

  “見過…”虞顯一時間有點卡殼,不知道是該喚‘家主’還是‘元戎’,想了想重新見禮,以‘元戎’稱呼之。

  呂武對虞顯會稱呼什么并不重視。

  以前的關系怎么樣只是一種個人方面的親近,大事上并不以私交為論。

  “楚仍有元氣,必再征討吳。宋愿坐視吳滅,楚得復興?”呂武沒有太多的時間,單刀直入發問。

  虞顯有點明白了,晉國需要宋國繼續跟楚國開打,甚至晉國極可能會再次南下跟楚國約戰來轉移內部矛盾。

  “這…,我方收復失土。”虞顯身為宋國正使,肯定要站在宋國立場考慮。

  “也罷。”呂武是真的很缺時間,舉起右臂擺了擺,說道:“此后我與宋陌路,宋何事皆可自決,真乃可喜可賀。”

  敢拒絕老大的指示,是翅膀贏啦?

  很好嘛!

  從此晉國跟宋國解除盟約,不單單有國家去攻打宋國不會管,有可能晉國會是去攻打宋國的國家之一。

  虞顯的臉一下子就蒼白了,哆嗦著嘴唇,有屈辱,更多的是害怕,說道:“一歲,請元戎給予我一歲,容我料理國中,必從伯國吩咐。”

  呂武說道:“鄭未見多有搪塞,明歲復討于楚。”

  這是真事。

  楚國已經被晉國一頓暴打,要說誰最不想楚國站起來,并不是晉國,是跟楚國比鄰的鄭國。

  所以,呂武派使節前往“新鄭”提出要求,鄭國得知晉國會召集宋國、吳國、齊國和魯國助陣,沒講什么廢話直接答應出兵攻打楚國。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明明是受到陰氏庇護的智氏,家主還沒有行冠禮,家族實力已經大不如前,非要搞事也就算了,硬著要拉陰氏頂雷,是什么給了他們勇氣和自信?

  中行吳以為已經能夠擺脫呂武的陰影,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扛不住心理壓力變成更深層的屈服。

  宋國有拒絕晉國指示的實力嗎?晉國能摁住楚國一頓爆錘,難道打宋國會更困難?怎么沒有想到不用晉國親自動手,光是驅使鄭國、曹國、薛國、邾國、滕國等諸侯就夠宋國喝一壺的。

  虞顯不知道回國會遭到什么處置,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呂武看似在看著虞顯離去的背影,眼眸其實是一種空洞的狀態,思量著怎么在接下來對國內外進行操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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