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和上軍苦逼一些,冒著嚴寒先去周王室地盤待著。
他們能夠按時抵達“王野”的前提是,沒有下雪或是下雨,也能是雨夾雪。
如果天氣狀況不允許,無法按時抵達“王野”也不能怪誰了。
當然,那是建立在軍隊沒有進入戰時狀態的前提下。
真的以需要為前提,還管什么天氣,天上下刀子也要上。
國君聽了呂武的一番言論,再自己進行深思,沒有再進行任何催促。
原先還在擔憂國君不懂裝懂瞎指揮的智罃,看到國君那么有逼數,心馬上就安定了下來。
而呂武再次肯定一點。
國君是一個很會控制自我的人啊!
這樣的人,其實才是最難對付的。
幾位“卿”忙碌自己的事情。
等智罃通知已經可以南下之后,眾“卿”與國君又進行了一次會議。
中軍和上軍南下?
國君沒想過待在“新田”不動,會跟著兩個軍團一起南下。
這樣一來,召喚列國的諸侯聽成,地點被設在了“王野”。
前往通知各個諸侯國的使者,需要事先告知各個諸侯很多事項,其中包括帶上多少軍隊。
會議上,智罃提醒國君,講的是因為晉國發生內亂,必然會使列國出現搖擺。
他說“君如未抵,必有二心,晉不攻楚,矛頭可轉。”
國君聽后有些遲疑。
各個諸侯國會因為晉國爆發內亂,覺得晉國已經不行了嗎?
這個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國君卻不想對先前的盟友動武,說道“攻楚勝,諸侯反焉?”
智罃低嘆了一聲,說道“孤不度德,獨善無友,晉行王道而霸,豈至君上而終?”
充當聽眾的呂武想到了一句話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
國君不想對盟友過于霸道,擔憂風評變得不好,更想用道德來感化?
他還期望用對楚國的一場勝利,來堅定一眾小弟追隨晉國的決心。
那一刻,眾“卿”看到了國君稚嫩的一面。
個別幾個“卿”甚至覺得國君有點軟弱。
作為元戎的智罃需要告訴年幼的國君一個世間真理。
無論是治國還是交友,不能只表現出憨厚善意的一面,不然容易發生“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惡劣事件。
幾代先君對外從未軟弱。
哪怕是晉厲公這一朝,其余未必靠譜,對外則是采取又壓又拉的一面,將一眾小弟治得服服帖帖的。
詢問國君到了您這,要改變邦交策略了嗎?
國君采取了一貫的風格,有錯就認。
這一點其實很令眾“卿”感到欣慰。
不怕國君智慧不夠。
就怕明知道是錯的,還要死硬到底。
當然,目前并不是“帝國時代”,有錯就認才不會被視為有損威嚴。
事實上,死硬到底從來都不是什么威嚴。
臣子知道君主哪里錯了不提醒,在當下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
是什么時候開始搞得帝王明明錯了,說了是一種冒犯呢?
看似尊重,其實是怕帝王不能再更剛愎自用,盼著國家快點衰弱或早點滅亡啊!
國君和智罃、韓厥、中行偃、士匄一起離開“新田”了。
一時間,留守的人以呂武最大。
他成了有名份和有實權的鎮守者。
而這個鎮守者其實當不了多久,明年就要率軍南下。
本來該由智罃處理的政務匯集到呂武的手里?
呂武才發現智罃正在做的事情很多。
哪一家攻下哪里,當地就會屬于他的封地?
有產生糾紛的歸屬權,智罃基本上已經處理得七七八八。
呂武查閱智罃的處理方式,發現裁決大體上公正,存在一些有過度操作的地方。
所謂的“過度操作”,無非就是智罃在進行仲裁時,遇到了跟老智家交情不錯的家族會進行偏袒,需要拉攏也沒放過。
呂武剛成為留守,立刻有貴族要求重新仲裁。
如果他想樹立一個公正者的形象,完全能夠根據事實重新裁決,就是會得罪智罃,再得罪已經實際獲利的那一家。
他的選擇是接受的確明顯有錯處的申訴,但沒有進行處理。
這一個操作令士魴、魏琦和解朔覺得很迷。
兄,你是不是有毛病?
干么做這種讓智罃會覺得難堪的事情???
呂武那么做當然有自己的考慮。
可是,為什么要說出來?
智罃沒來得及進行仲裁的那些糾紛?
呂武則是沒有大包大攬,派人去進行各種求證,再與其余留守的“卿”商討一番,等待證據充足,同僚無異議,做出最終的裁定。
不總理晉國的國政之前,會以為這是一個國家。
等待能夠全面了解晉國?
呂武心里有無數的需要講。
這特么其實就是一個偽裝成為國家的軍團!
“我怎么感覺以后的秦國跟晉國很像呢?”呂武認為絕對不是錯覺。
晉國的律法更像是軍法。
并不是單看這點,來認定晉國是偽裝成為國家的軍團。
從律法到各項國策,不是為了服務于正在進行的戰爭,就是預備為下一場新的戰爭服務。
呂武又得知一個事實。
貴族其實并不是完全不需要交稅!
沒有爆發戰爭的歲月,又或是沒有得到征召,貴族交的就不再是“賦”,需要進行交“稅”了。
比如,消失了幾年的邯鄲趙,自趙旃辭去卿位回去封地,每年都按時按量地交稅。
貴族繳納上來的“稅”會進行分配,其中的六成歸于國庫,四成落到國君的腰包。
在晉國,能納賦沒有貴族會選擇交稅。
這一點從呂武能找到的相關記錄中,能夠進行證實。
他很清楚貴族為什么會那么選擇。
納賦是拿命來拼沒錯。
不納賦,又怎么建功立業。
沒有獲利軍功的渠道,等于無法加官進爵。
所以,除非真的是家族里面沒有族人能去納賦,要不該是踴躍參與才對。
呂武還發現一個秘密。
公族其實并不窮!
從晉景公到晉厲公,兩代國君一直在給公族進行補血。
別提趙氏主宗倒下的時候,一眾公族狠狠地被晉景公奶了一波。
他們只是守著那些財富沒有進行有效利用。
一些記錄顯示欒書在晉景公薨逝之后,沒少針對公族搞事,先后處理掉不少冒頭的公族。
當然不是明文記錄怎么去搞。
需要先看懂那些調動以及資源分配,再根據某個時間段發生了什么事情,有邏輯思維地去進行推敲。
窺探到屬于高端玩家的游戲層次?
呂武才明白欒書到底有多么的厲害!
那是一個看著好像沒干什么大事,卻能對上壓制國君,對下能悄聲無息解決公族的威脅,又能壓制政敵的老男人啊!
呂武問士魴,道“若交稅可抵軍功,如何?”
士魴很是不明所以,一臉的蜜汁表情。
呂武也就是問問,沒其它意思。
現在不是誰都能踏上戰場。
等于說,普通人無法依靠軍功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交稅這種事情,各家的屬民沒有屬于自己的財產,拿什么來交?
“士”才有交稅的資格,但他們才不樂意交財帛或其它什么資源抵消納賦。
呂武就是在思考一點。
秦國是不是跟晉國學的不重要。
陰氏可以學秦國啊!
正確的來說,是學商鞅變法之后的秦國。
搞軍功爵。
弄生產獎勵制度。
呂武當然知道自己沒資格制定什么爵位。
那是列國諸侯都不能做的事情,唯有周天子才有資格。
弄不了爵位?
那能不能搞自己的一套等級制度呢???
關于這個,才是呂武真正想問士魴的。
他想開口問之前,硬生生地又閉上嘴。
制度就是制度。
不分是私家或公家來進行使用。
自己說就是想關門玩過家家,是不是將其余人當成傻子了?
也就是說,別以為只是換一個名稱就能糊弄人。
明明有那么多比現在更先進的制度,卻是不能拿出來?
簡直特么悲傷!
一同留守的“卿”只看到呂武的殫精竭慮,還有樂意與人協商,不清楚呂武到底在想些什么。
呂武在想“如果我成為元戎,能在晉國執行新的制度嗎?”
他又想“無法猛烈地來搞,我能細潤無聲地對自己的家族做出改革嗎?”
好像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陰氏大舉釋放奴隸,不是有別于其他家族?
只見幾個友好家族進行勸導,沒發生什么太激烈的事情。
想到這一點的呂武膽子開始變得有點肥。
“下軍將。”士魴將呂武從思考的海洋中撈出來,臉色陰鷙地說“齊國拒絕聽成?”
這件事情呂武比誰都早知道。
畢竟,齊國的邦交是陰氏在負責。
側面證明上一次他提議教訓齊國是多么正確。
他說道“如我所料不差,不獨齊國這般。”
主要是晉國內亂,又在宋國的處理上失分太多。
士魴滿臉寒霜,說道“伐齊,可也!”
呂武不想當預言家。
他覺得齊國拒絕服從晉國只是一個開始。
一旦晉國在與楚國的交鋒中沒有干出有成效的事情,再一次讓列國見證晉國的強大?
各個諸侯國未必會直接跳反,卻必然要跟楚國開始勾勾搭搭。
而晉國這一次南下,到底能不能取得什么好成績?
呂武琢磨著很難。
晉國現在的情勢是,貴族忙著消化內戰的所得,沒心思去管太多。
魏琦低聲說道“我聞楚秦相約會盟于蜀地,邀齊、魯、蔡、許、宋、陳、衛、鄭…諸國會盟。”
消息哪來的?
考慮到魏氏負責跟魯國邦交。
消息應該是魯國的某位貴族悄悄透露給魏氏。
呂武納悶魏琦怎么不選擇國君和幾位“卿”沒南下前就說。
他卻也不能責難。
與交情無關。
更不是在忌憚惡化與魏氏的關系。
當前這個年代,家事和國事是要進行區分的。
士魴開始深深皺眉。
選擇當個透明人的解朔,低下腦袋的臉上出現了不明顯的幸災樂禍。
一眾小弟要背離晉國?
這是不是代表晉國要完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