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耗時日久的準備,十幾萬人在風雪之下苦熬了一個冬天,沒有取得什么收獲,然后國君宣布這一次他們贏了。
這并不是晉國貴族和武士需要的勝利,他們更希望能夠殺個淋漓暢快,再用手中的武器去取得收獲。
軍隊離開“交剛”開始向南行軍。
本來以為有一場硬仗要打,士氣已經被鼓動起來的軍隊,得知秦國服軟撤軍,自己大虧特虧又要南下去鄭國,士氣泄了個干干凈凈。
“此類征戰再有三兩次,我等便要乞討了。”霍遷就是控制不住向抱怨,說道:“所幸自白翟處略有收獲,否則…”
說到這個,他們必須感謝韓厥。
前往白翟領地,攻擊白翟聯軍后勤部隊,他們獲得戰利品幸好沒交給國君,韓厥又在后面按照成例下發。
有了那些戰利品,他們的出征才算有收獲,不然就只有付出而沒有獲得。
像霍遷的家族,他們要是出征沒有取得收獲,有個兩三次真會破產。
類似于霍遷家族的貴族數量不少,他們經不起一再的虧本,很快就會納不起賦。
一旦無力納賦,他們就該被削減封地,久而久之不是會失去貴族的身份,就會被其他家族所吞并。
軍隊在向南行軍。
他們先進入了“霍”地。
一些出身“霍”地的貴族,他們將不需要攜帶的物資派人送回家,又從家里調度了需要的物資帶過來。
過了“霍”地就是“呂”地,呂武知道軍隊不會經過“陰”地。
他一樣派人將不需要的物資送回去,同樣從家里調來了新一批的物資。
總的來說,戰利品被國君侵吞了三分之二,該次出征老呂家還是賺了。
衛睿帶兩千多俘虜和四百余匹馬、三百多頭牛、近萬只羊,以及眾多皮革之類的東西回去。
他會待在“陰”地履行自己的責任。
虞顯則是會帶著武士、屬民和物資過來與呂武進行會合。
作為第一家臣,虞顯不能老是不參與出征。
這年頭,不能打仗的人,尤其是貴族或家臣,價值通常不會高,也就是注定不會得到重視。
呂武調來虞顯,只是不希望家族內部出現齷蹉。
畢竟,作為第一家臣卻從沒外出征戰,有再多的理由也是說不過去的。
行軍很枯燥。
貴族在趕路時乘坐戰車,受著沒完沒了的顛簸。
武士和屬民則是徒步趕路。
一路上看來看去就是那些風景。
青山綠水什么的?現在到處這樣的景色。
要是途經“邦”或是“郭”,少不了更加思念自己的家鄉,想象家里人現在都在干什么,有沒有餓肚子,是不是身體健康。
他們過了汾水進入“楊”地,幾乎是擦著“陰”地的邊再進入“翼”地。
這邊是智氏的封地。
“此處往東百里,便是我的封地。”黃召臉色有些陰霾,滿肚子的不痛快,說道:“‘少水’之邊,吾之故鄉,有草有魚,有沁有壤…”
呂武聽著黃召在哼小調,全文沒有過于華麗的辭藻,只不過一樣是駢四儷六的短句。
他們已經出征超過半年,還錯過了春耕。
盡管只是半年而已,關于家鄉的很多印象已經漸漸模糊,太多的糟心事使他們心煩氣躁。
暫時駐營歇息,呂武正在與幾位同僚閑聊,卻得到了智罃的召喚。
“武,此便為我之封地。”智罃看上去倒是神清氣爽,遙指廣闊的大地,說道:“此番路經此地,你需好好指點。”
這個“指點”是“指點江山”的意思。
也就是,智罃一直惦記著讓呂武幫忙規劃灌溉系統,希望呂武能用點心觀看,好做到心里對地形有些概念。
呂武進入這片區域,印象最深的就是到處分布農田,并且村落也遠要比“霍”地、“呂”地和“陰”地顯得更多。
荀氏、中行氏和智氏,他們三氏一家親,封地大多是被開發了數百年的地方,耕地多是理所當然,人口居住地也顯得較為密集。
跟絕大多數的大貴族一樣,他們的封地并不集中在一處,分割成為幾個區域。
新田邊上的智氏封地并不是智罃名下占地面積最大的封地,靠近齊國所在的區域才是。
另外,荀氏和中行氏的封地皆是集中在晉國的東部,卻又被范氏、欒氏、郤氏、韓氏,以及各個中下等貴族進行了分割。
目前封地最大的其實是郤氏,再來是范氏,荀氏(含智氏和中行氏)只是排在第三。
呂武一眼看去,智氏其實已經有了灌溉系統,只是看上去有點亂。
這一片平野之上,一些本來就形成的溪流交錯,挖出一些鏈接著溪水的水渠,卻這邊拐一下,那邊突然轉了個彎。
“智伯。”呂武已經大概心里有數,說道:“小子恐難有余力。”
智罃眉頭一挑,看上去有些不高興。
呂武半點緊張都欠奉,就實說道:“智伯麾下有親,水渠往何處挖,乃是各顧各家,我為外人豈可多言。”
一個大貴族的親人必然多,他們雖然沒有自己的私人土地,可是又會分到一些土地的管理權。
每一個都希望自己名下的農田得到最大的好處,少不了上演爭來爭去的戲碼。
呂武才不樂意卷入智氏自己的內部爭斗。
智罃還是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我若使權予你…”
“智伯。”呂武露出了尷尬的表情,說道:“我非智家人,亦非家臣。”
權力哪有可能隨便授予。
再則,智罃力排眾議,真的給了呂武權力,呂武也沒傻到去真的行使那些權力啊!
辦好了,好處是智氏的。
仇恨以及矛盾卻全落到了呂武的身上。
該是多么傻逼才會接下這樣的差事。
智罃是個聰明人,一看呂武的態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提出了一個辦法。
不用呂武出面,只需要規劃好,再以文字整理,有圖更好。
話都說到這份上,呂武想推脫都沒辦法。
只不過,他還是需要將話講清楚,說道:“智伯親族必怪于我,介時需智伯庇護。”
智罃一陣“哈哈”大笑,應承了下來。
那么在接下來,智罃就找了個巡查的由頭,對呂武下達了游弋的命令。
呂武在智氏家臣的引領下,少不了有兩家的武士隨行護衛,一再巡視智氏的領地。
大軍出智氏封地時,呂武才規劃好了十之二三,卻不能再繼續巡弋下去,只好將規劃好的那一部分先交給智罃。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這么一件事情,韓厥與智罃進行了理論。
韓厥是一個欣賞誰,必然會進行看顧的長輩,卻也沒有跟智罃大鬧。
事后,呂武得到了來自智罃的禮單。
這是一份寫上贈送多少奴隸和糧食的禮單,數量方面比較大。
另外,呂武的軍職出現了調動,由“旅帥”變成了沒有實權的“軍尉”,日后就是專門跟在智罃身邊,聽候指示,幫忙跑腿之類。
沒有多久,呂武身上又給添加了“司戈盾”和“司兵”的職位。
“司戈盾”其實就是管理武器裝備的職位。
“司兵”則是負責調度兵源,給需要補充的隊伍進行補充。
不傻的呂武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特地去拜見了韓厥,卻沒有明擺著進行感謝,只是以晚輩的身份,親自烹飪食物伺候了一番。
在呂武轉調“軍尉”之后,不再是程滑麾下的“旅帥”。
程滑盡管覺得可惜,卻衷心地為呂武感到高興。
“軍尉”是一個跳板,程滑就是先履任“軍尉”才被認命為“帥”,成了一個“師”指揮官。
呂武短時間沒可能成為“帥”。
一來是爵位沒到位,再來就是家族實力不允許。
他自己進行猜測,成了“軍尉”之后,起碼要在這個職位干上至少三年。
事實上,與秦會盟期間,呂武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勞,卻是沒有立刻得到賞賜和職位晉升,是屬于累積功勞的過程。
這一次智罃知道自己理虧,運作了一番將本來就該屬于呂武的“東西”,排除掉那些額外的干擾,給了呂武。
說得更加清楚一些,呂武本來就捅破了“天花板”,只是沒人拉一把而已。
他現在只是得到了自己應得的一切。
一同南下的令狐顆(魏顆),他特地讓呂武過去了一趟。
這位長輩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呂武接下來能有多低調就該多低調,實在低調不了就能多高調就多高調。
話聽著好像充滿了矛盾?
其實并不。
既然低調不了,那就高調到讓誰都想爭取。
隨后,高級貴族的一次飲宴,韓厥帶上了呂武。
在韓厥與智罃、魏顆的共同見證下,呂武對士魴(彘恭子)進行承諾,絕不涉及販陶行業,并且會將掌握的制陶技術拿出來贈送給范氏。
這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呂武有在販陶,盡管做得并不大,可是隨著他的地位一再提升,原本不大的矛盾會被放大。
一旦范氏覺得呂武是在挑戰他們,肯定是會采取措施。
現在看著是呂武放棄了自己的利益,卻避免與范氏為敵。
范氏在接下來沒有理由針對呂武,看呂武識相為前提,要有貴族風范,不能為呂武制造什么障礙。
智氏、韓氏與魏氏一起為呂武站臺,不但范氏覺得驚訝,連帶其余知道消息的貴族也覺得應該正視呂武這么個人了。
大軍一直南下,進入到鄭國疆域。
因為晉國國君也在軍中,鄭國肯定是要進行隆重的款待,結果在一個叫“雍”的地方耽擱了七八天,才渡過大河抵達南岸。
關于楚國那邊的消息被傳過來。
羋姓,熊氏,名審的楚王(楚共王)已經率領楚軍進入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