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二章.是誰唱的歌
東野司將《千與千尋》的原畫稿放下就沒有繼續再提這件事了。
畢竟凡事都講究過猶不及。
而且雖然是求著水口香里做事，但半強迫或者過度放低自己這邊姿態就不太好了。
一切都要講究平等對話嘛。
況且東野司也不著急。
因為《千與千尋》展開制作不過才一星期呢，真正要等它制作完成再上線到日本影院...那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要是制作流程緩慢，指不定等到明年《千與千尋》的正式作品才上線呢。
東野司有足夠的時間說服水口香里。
他并不著急。
于是東野司就笑著將話題從錄歌的事情上扯開，轉而說一些奇聞趣事。
他天生就很健談，再加上有水口香子以及長谷川莉子在旁邊助攻。
那怕是之前對他還有點意見的水口香里都露出了微笑。
不過，雖然與東野司交談起來很愉快。
但水口香里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就這樣，一直到晚上。
水口香里本來還打算留東野司與長谷川莉子吃頓飯的。
可還是被兩人很有禮貌地拒絕了。
“要不然還是看一眼東野老師的作品吧，香里奶奶。”
送走東野司與長谷川莉子后，水口香子回頭沖自家奶奶打了聲招呼。
水口香里很頑固這一點她也是知道的。
但今天東野司都費盡心思上門討對方開心了...
這要是不看一眼對方的作品...怎么想都有點失禮吧？
況且水口香子也知道，就算現在年紀已大，但其實她奶奶的水準還在。
錄一首歌根本就不會有多大的問題。
“...嗯...香子你先出去吧，有點吵了。”
香里奶奶點點頭，揮手將水口香子趕出門去。
但被趕出門外的水口香子卻露出一抹喜悅之色。
總算把對方給說服了！
她很了解水口香里。
這突然趕人出去，必然是對方對東野司的稿子來了興趣...雖然可能就是那種看一眼的興趣...
但水口香子也算是成功完成任務了！
“好！”
水口香子握了握拳頭，又看了眼房間門。
接下來就要靠東野老師你的稿子質量了啊！我是已經仁至義盡了！
她轉身就走了，不留下一絲一毫云彩。
房間中。
水口香里看著放在桌上東野司的資料與原畫稿，陷入沉思。
老實講，她不認為東野司只靠著資料還有原畫稿就能說服自己。
但只是看一眼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想到這里，她再也沒猶豫，抬手，開始翻閱東野司的原畫資料稿。
說是原畫稿，水口香里還以為就屬于那種沒畫完的線稿。
但沒想到東野司拿過來的居然全部都是已經填上色的成稿。
紅與白，白與黑...
這精致的構色那怕在白熾燈的映襯下也顯得十分完美。
水口香里來了點精神。
至少對方不是拿那種半成品過來碰運氣的。
對方都畫到這樣子了...肯定是帶著誠心來的。
水口香里雖然對動畫沒什么好感，但對誠心誠意，工作認真的人還是十分欣賞的。
她坐正了姿勢，開始一頁一頁翻閱而去。
然后...
水口香里越看越驚訝了。
因為...與其說她手上的這些是原畫稿，倒不如說她拿著的是一本被東野司以精細手法繪畫而出的繪本。
所謂的繪本，其實就相當于天朝的童話書，就是那種帶著插畫同樣也帶著文字的小孩子喜歡看的書——就好比《賣火柴的小女孩》、《小紅帽》那種就屬于童話繪本。
而繪本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直觀將故事展示在別人面前，就算是孩童也能看懂。
東野司也算是有心了，居然想到用繪本的方式這種直觀的方式來表達整個故事。
水口香里很喜歡小孩子，家里還放著不少當初給水口香子講故事的繪本。
因此，她并不反感繪本這種直觀的表達方式。
她興趣更大了，開始認認真真地看起《千與千尋》的繪本故事。
狄野千尋是一個瘦弱的十歲小女孩。
在搬遷的路上，她的父母因為趕抄近路，所以幾人誤入鬼怪神靈休息的詭秘怪奇的世界。
看到這里的時候，水口香里目光閃爍，顯然來了興趣——
這故事展開有點意思呀...
最關鍵的是那個‘抄近路’。
東野司難不成是在暗示些什么嗎？
水口香里整理了心情，繼續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在這個世界，沒有工作的人就沒有辦法生存下去，要想在這個世界中活下去就只能擁有一份工作。
荻野千尋在白龍的幫助下在湯婆婆那里得到了工作，但取而代之的是姓名變成了一個字的代號。
這里有一句話白龍的臺詞，讓水口香里印象深刻：“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這句話，在《千與千尋》的世界中意思就是說，忘記了名字，就無法脫離湯婆婆的控制。
可在水口香里看來，這句話又有其他的含義。
忘記了名字，相當于丟失了自我。
而找不到回去的路...這其實就等于人生道路上迷失了方向...
水口香里反復品味著這句臺詞，繼續向后翻去。
老實講，《千與千尋》的劇情很有童趣，奇幻的世界中不管什么似乎都能發生。
水口香里一眼就能看出東野司這部作品主要觀眾是面向孩子的。
可除此之外...水口香里卻還能感受得出來，東野司還想表達其他的東西。
而且還是那種特別具有警醒意義的東西...
拋開這一點，更讓水口香里吃驚的其實是東野司的畫技。
她只是看著看著就看入迷了。
整個人都好似沉浸入了故事當中。
在這個故事中，她不是水口香里，而像是變成了荻野千尋，迷失于《千與千尋》這個奇幻的世界當中。
水口香里不禁抬起頭。
濃濃的黑煙從油屋煙囪冒出。
這是一座充斥著油膩、貪婪、金碧輝煌的建筑...外表看上去很是光鮮。
人們在其中來來去去，走進走出...進去的人出來時卻已經不是原先那個模樣了。
他們仿佛也被油屋給同化，變得貪婪、油膩...為了金錢不擇手段。
水口香里再側過頭。
在她的右手邊，順著橋檐看去，是拖著長長水藍浪花的水上列車。
此時...海風正好。
水口香里再轉過頭，看向油屋入口。
那里站著面部布滿皺紋的湯婆婆。
此時，水口香里將要接受她最后的一個考驗，她要從湯婆婆背后的家豬找到她的雙親...
“唔？！”
水口香里終于恍惚回神，再度抬頭看向四周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恢復成了原來的模樣了。
沒有油屋。
沒有無臉男。
同樣也沒有水上列車，自然也沒有白龍...
只有東野司的繪本被她翻開到最后一頁。
看著這一切，水口香里的心中居然涌出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空虛感。
她從來沒有想過，只是一冊繪本，居然能讓她著迷到這種地步！
居然還因此生出了一種‘這就看完了？’的可惜感。
這就讓水口香里忍不住再度拿起繪本。
在最后一頁。
荻野千尋找回了一切，她已經變得堅強勇敢，因此能夠奮不顧身奔向自己的父母...
《千與千尋》也到此結束了。
“畫得真好啊...”
看著這一幕，水口香里莫名有種感動的感覺...
但在感動之余，她又有些震驚于東野司這部動畫電影想要表達的東西。
這不僅僅是一部兒童幼齡動畫電影！
那怕是她看完了，都莫名感到一種芒刺在背...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的辛辣感覺！
真是有這種感覺。
屁股感覺都被踢腫了。
無臉男...他象征著忘記了名字，遺失了方向的現代人。
而油屋，則代表著這個污濁的社會。
東野司繪本中，千尋有句臺詞讓水口香里印象深刻。
那是千尋在引無臉男逃離油屋，坐上好友‘玲’開過來的浴桶船的時候...
千尋看著被弄得一團糟的油屋以及窮追不舍的無臉男，聽見了玲的提問：“你還要把它(無臉男)帶走嗎？”
是的。
無臉男對千尋抱有敵意，為什么千尋還要把它帶走？
玲不明白。
對于玲的提問，千尋只是回答：“那個人是在湯屋才變壞的，讓他離開那里比較好。”
這句臺詞，或許小孩子不會去深究。
但在水口香里的眼中，卻又有了其他的含義。
若是按照東野司暗示的那樣。
油屋等于社會，那么進了社會就自然會變壞了。
那么社會最頂層的人就是湯婆婆那樣的人，他們代表著貪欲...
無臉男則是一個迷失在社會與貪欲中的普通人個體。
他孤獨，想得到別人的認可，所以才借助金錢交朋友。
但這樣的人生無疑是孤獨的。
千尋是所有人中最平等對待他的，所以無臉男才想要得到千尋...
一想到這里，水口香里就真的忍不住想夸獎東野司的才思。
誰沒有過這種日子呢？
迷失方向，不知道應該做什么，只能渾渾噩噩度日。
她感覺自己被東野司用《千與千尋》狠狠地教育了一頓...明明這并不是什么科教繪本...但她卻就是有這種感覺。
“這部動畫電影確實很有意思...是個好故事。”
就算是水口香里都不得不承認。
這部動畫電影的劇本的確精彩——反正她是看入迷了。
她拿起桌面上的繪本，又往后翻了翻。
然后...兩頁A4印刷紙從繪本中間掉了出來。
水口香里有些好奇緩慢地低下身子將其撿起來，一眼看去。
那是兩張歌曲簡譜。
按照水口香里的水平，只是看上兩眼，就能輕而易舉地清唱了。
她同樣也這么做了。
透亮悠揚歌聲發出，卻又帶著說不出的歲月沉淀的厚重感。
“呼喚著心靈的某個深處，總是想做個激動人心的夢...縱有數不盡憂傷，去往之處一定與你相會...”
水口香里只是清唱著，就已經有些感覺了。
而讓她感到最不可思議的是，東野司寫出來的歌曲居然也有一種滲透進靈魂的力量。
這種閑適、輕松的風格讓她很是鐘意。
她繼續清唱著，順帶開了窗戶...這算是她的一個習慣了，唱歌的時候開窗，同樣也有一種心靈解放的感覺。
在水口香里的隔壁就是水口香子。
本來水口香里關著窗戶，她還聽的不太真切，但對方一開窗戶，她就聽見那悠遠的歌聲了。
一種閑適的感覺從心底浮起。
差不多是一種什么感覺呢。
你洗了個熱水澡。
泡了一杯蜂蜜。
把空調開到了最舒適的溫度。
你喝下了牛奶，向窗外看去。
窗外的星星對你眨著眼睛。
世界很美好。
水口香子本來還想再泡杯咖啡，熬夜背配音臺本。
但只是聽著聽著，她就不自覺地靠著床，靜靜地睡著了。
唯有歌聲向外傳播...
似乎吸引了夕陽下不少路人駐足聆聽...
不時有人輕聲討論。
這是誰唱的歌？
“東野老師，非常抱歉，我沒能幫上忙。”
長谷川莉子在話筒那邊道歉著。
她覺得是自己的原因，是她向東野司推薦水口香里的。
這導致對方浪費了一天時間...
真是太對不起東野司了。
但這邊的東野司顯然不在意。
長谷川莉子是為了《千與千尋》更加完美才提出的建議。
這個出發點是好的。
既然是好的，那東野司當然不可能責怪對方。
而且...
水口香里到底同意不同意還不清楚呢。
東野司看了一眼自己放在辦公桌上的電話。
他現在就等著對方打自己辦公室電話了。
他覺得，只要水口香里看了他準備的‘資料’，就不可能不動心。
東野司安撫好那邊的長谷川莉子。
東野司沒想到，他這邊只是剛掛斷長谷川莉子的電話。
另一邊辦公室的電話就已經被打通了。
是來好消息了嗎？
東野司精神一振，伸手接起電話。
那邊很快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東野老師，我是水口香里，關于昨天你和我提到的《千與千尋》錄歌的事情...”
那邊的水口香里咳嗽一聲，緩緩地說道：
“我確實有些興趣...請問我們什么時候能見面談一談錄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