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靈感是什么樣子的呢?
東野司并不清楚別人,他只清楚自己進入靈感狀態的情況。
打個比方,東野司平時創作必須要以下幾個步驟——看見某種東西,產生某種創作欲望,創作欲在腦中形成為具體的想法,最后再畫出來...。
但要是靈感來了,東野司就基本可以省略掉‘產生創作欲’以及‘創作欲在腦中形成想法’這兩個步驟。
也就是說根本不用想,直接把腦子里面的東西取出來畫就完事了。
而且成品質量還很高,有些時候甚至超過他認真準備、精雕細琢的一幅畫。
或許有些人可能覺得夸大,但其實這并不夸張。
一個淺顯的例子,好比你玩游戲,你狀態不好的時候可能連一個白銀玩家都打不過,但你要是狀態好的時候,說不定連鉆石玩家都得被你大殺特殺。
這就是所謂的狀態了。
而東野司現在就處于這種靈感爆炸的狀態里。
感官仿佛被放大了,手底下的筆觸會怎么出來,畫面出來會變成什么樣子,仿佛在腦中都預演好了,就等他取出來一樣。
他畫得很輕松,透著一種輕松寫意的感覺。
差不多保持這種狀態一個小時,東野司吐出一口氣,停下筆,看著面前的油畫。
暖色的東京街道,浮夸打扮的行人,搖搖晃晃的日本,如夢一般的年代,以及——
東野司看向位于畫面最中心的那個依靠著電線桿的中年男人。
四周是那么熱熱鬧鬧的。
唯有中年男人依靠著電線桿,又哭又笑。
強烈的冷暖色調對比凸顯出了中年男人這個主體。
整個畫面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很跳脫,但第二眼看去,就會被中年男人奪去眼光,油畫的整個畫面也變得格外嚴肅,帶著濃濃的反諷意味。
這個中年男人并不只是以田村作為意象,也有東野司這兩個月在東京所看見的那些上班族、落魄的流浪漢形象隱藏在其中。
這幅畫想要表達的意思其實也很簡單。
不管是上層那些光鮮浮躁的一面,還是下層這些陰暗壓抑的一面,都屬于東京的一面。
任何地方都是這樣,充滿著兩面性。
所以這幅畫的標題就是——
東野司伸手寫下了標題。
東京。
接著他在下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這才算是暫時收工了。
這當然只是一個初稿,上面的一些顏色還需要再細化,估計還要上四五遍顏料才能正式結束。
這幅畫就用來當做東京青年畫賞成人組,這個質量絕對沒有問題。
如果說東京夕陽·印象那幅畫,畫出了東野司所看見的東京景色。
那么這幅東京就畫出了東野司所接觸到的形形色色的人。
東野司心滿意足地收回手,這才側身對旁邊的女大學生小聲道了謝。
他在畫到中途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察覺到周圍有人就圍上來了,是第一次見面的街頭女大學生善解人意的驅散了人群。
而且自己還用了對方的畫具以及畫布、顏料。
“不好意思,我會付錢的。”東野司感謝一聲,說著便要從錢包里取出一萬日圓交給對方。
但讓東野司沒想到的是,這個女大學生居然輕輕地搖了搖頭,只是好奇地伸出手指了指東野司的畫出來的油畫。
“你的意思是想看看?”東野司詢問著,讓開了位置。
女大學生點點頭。
她好像屬于不太喜歡說話的類型,很安靜。
但與近衛涼花那種不敢說話的不同,她就是有些不太喜歡說話,看起來落落大方,溫文爾雅。
她看著東野司畫的畫,過了一會兒,她才對東野司輕輕地點了點頭:“畫得很好。”
“是嗎?我也覺得還行,不過缺點也很多,只是草稿,還要細化。”東野司點了點頭。
“只是草稿...”這位溫婉如水的女生似乎有些無法接受,但很快她還是將手機取出來,那雙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看著東野司。
“你想拍照片?”
東野司領會了她的意思。
對方‘嗯’了一聲,接著稍微側了側頭,白皙的手掌里攥著粉色外殼的翻蓋手機,眼睛往上看:“不行?”
東野司自然同意。
畢竟用了對方的顏料、畫具,什么都用上了,要是連張照片都不給對方照一張,這未免也太過分了。
“謝謝。”對方感謝一句,神情很認真地拿起手機對準油畫咔擦咔擦地拍了兩張。
接著就在東野司的目光下自覺地走到了另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
“啊?你這就完了?”
東野司本來還心想對方是不是還要再繞著油畫看兩眼,結果沒想到她就拍了照片,然后就很自覺地讓開了位置。
“嗯,夠了。”女大學生點了點頭。
這還真是一個有個性的女生。
東野司禁不住打量對方一眼。
烏黑筆直的長發順著肩膀落下,兩束鬢發綁著束帶,顯得很嫻靜。
她長著一張瓜子臉,鼻子很小巧,粉嫩的臉蛋架著眼鏡,顯得知性認真——就是胸有點小了,對比同齡大學生來講,她看上去平坦坦的。
她看著東野司不說話,又伸手指了指畫架,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照片拍好了,你可以把畫挪走了。
見對方完全沒打算想接自己錢的打算,東野司思考一下,又感謝一句:“這次非常感謝你。”
“...沒有。”女大學生難得搖頭,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很久東野司油畫上的名字,最后才搖頭:“把畫搬走吧。”
說完這話,她就沒打算搭理東野司了。
見她這模樣,東野司也沒繼續打擾她的意思。
畢竟現在都已經晚上十點多了,畫這幅底稿用了他不少時間。
他給女大學生留了個聯絡方式,表示自己記住她這次幫忙了,要是對方有事他也會幫忙的。
“......”
看著東野司離去的背影,女大學生禁不住輕輕地咬著拇指,細微、帶著有點不甘心的軟糯聲音這才發出:
“他是畫午夜兇鈴的東野老師?”
“油畫也畫得這么好...”
她那張如水平靜的面孔難得多了分波動。
她轉而看向自己帶過來的大包。
里面塞滿了漫畫原稿...
那些都是人偶之間的漫畫原稿。
好不甘心啊...
她又輕輕地咬著拇指,如水般的眼眸看著離去的東野司方向。
聽編輯說他才十六歲,剛上高一...為什么會這么厲害呢?
好羨慕...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