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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金先生

  潘家銘也完全想起了當時的情境,雖然對年前看過一眼的畫像他沒有記得那么清楚,但是他相信蕭峰超人的記性,尤其是對人臉的記憶。

  “這么說來,”潘家銘瞇了瞇眼,“卓瑪很可能就是麗貴妃的妹妹,威武大將軍趙建功的夫人?年齡倒是對的上。”

  “一定就是,”蕭峰肯定道,“除非這世上還有人同先容妃娘娘長的那么像,包括那顆痣。”怎么可能?

  潘家銘繼續分析道:“明國公府早已經被抄家,廢太子也被囚禁在冷宮,如果卓瑪真是趙夫人,她利用西婭公主的掩護回到大郢、回來京城是為了什么?還處心積慮進英國公府,是要利用皇后娘娘和英國公府為她楊家報仇?

  還有,這位趙楊氏也是個謎,當初她和麗貴妃娘娘一同進香,一同被困,后來娘娘死了,她也不知所蹤,是死了還是跑了沒人知道。如果是跑了,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又能跑到哪去?靠什么生活?連趙將軍的葬禮都沒能參加。”

  蕭峰撇了撇嘴:“何止趙楊氏,趙將軍的死也處處透著玄機。那樣驍勇的一員猛將,竟然在已然大獲全勝、驅趕殘兵的時候被毒箭射中后背心,太可疑了!”趙建功是統帥,不是小兵,他不可能沖在最前頭,身邊也不至于沒有親衛,那一冷箭究竟從何而來?

  因為潘如冰曾經在趙建功麾下三年,視趙建功如師如兄長,對趙建功之死耿耿于懷,一直存在懷疑,有一次同同僚喝酒時還談到此事,然后被潘家銘和蕭峰兩個小孩聽到了。

  這些年他們在暗查舊事時也查了關于趙家的一些事,就是因為也懷疑過潘如冰之死會不會同他查趙建功的死因有關。

  潘家銘點頭:“正是,如果卓瑪真是趙夫人,她在外面隱藏了二十年,如今隱姓埋名回來肯定有其目的,有目的就會有動作,有動作就會露馬腳,我們且看著吧。”離京前他就吩咐他的人盯著西婭公主和卓瑪了,這可是他肯給大房面子讓潘家錦和西婭住在云濤院的一個最重要原因。

  “說到禪心大師,”蕭峰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據說皇上當年能夠成為太子、還有預言麗貴妃所出龍子將是天命所歸,都與禪心大師有關?”

  “此言非虛,”因為皇后娘娘的原因,潘家銘對宮里的一些秘事還是很關注,也了解的比較多,“當年麗貴妃懷胎的時候,欽天監曾經算出此星非凡,但明滅難測,而禪心大師直接給了批語:天命所歸。恐怕這也是廢太子罪證確鑿卻還能留下一命,皇上軟禁廢太子,不許任何人靠近,卻有專人負責冷宮飲食的原因吧?”

  蕭峰驚愕:“你的意思是…?”倆人之前從未談論過此類問題,但他們之間高度的默契讓蕭峰瞬間領悟了潘家銘話里的意思。

  潘家銘揚了揚眉:“要不然呢?你以為他還能活到現在?那位會不想著斬草除根?”被軟禁在冷宮里的人太容易“自盡”了!也最不容易讓人懷疑。太子那人隱晦、陰鷙、狠辣,野心大于智慧,所以他的行事路數通常是要不隱忍不發,一旦出手就向來不留余地,更不給對方留半點生機,頗有點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也是,自金榜題名后,他同太子也有過幾次接觸,那樣的人絕對不是一個會點到即止、對廢太子手軟的人。

  蕭峰腦子轉得飛快:“所以他上位后仍然不安分,暗地里搞那么多事,也是覺得皇上不看好他,怕夜長夢多?”籠絡下臣拉幫結派、找到金礦百般隱匿、各種途徑弄銀錢…用上躥下跳來形容太子一派都毫不夸張。

  “兩江鹽稅的事不會也是他搞的鬼吧?”蕭峰突然想到眼前他們正在忙乎的案子,除了太子,還有誰能讓戴品超和王文山押上滿門的命運來追隨?站隊若是成功,將來的從龍之功讓人仰望,但一個不慎,面臨的可就是全族人掉腦袋的事。

  潘家銘搖了搖頭:“不好確定,”或許是他多疑,但這幾年下來,結合手上的各種情報,他總感覺在太子背后似乎還有一雙手在操縱事態,包括太子所做的一切。比如,從目前掌握的還不太明朗的證據看,他爹當年的所謂“意外墜馬”中有祁家人、甚至靜寧侯府謝家的蹤跡,但這兩家所做的事之間似乎又沒有必然的聯系,所以他才說證據不明朗。除非,有人在幕后操縱,才能讓眾多巧合一環扣一環。

  蕭峰看潘家銘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心里也是黯然,他們查了很久,祁貴妃或者太子身邊都沒有一位叫“玉先生”或者什么“毓先生”、“郁先生”之類的人,而那位“玉先生”這兩年似乎潛伏起來了,極少出來動作。

  之前鷹衛跟蹤潘如燁倒是發現一位戴面具的聯系人,可惜那人極其狡猾,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有人跟蹤,竟然往深山里去,然后就沒有蹤跡了。而且據鷹衛描述,那個面具人似乎很年輕矯健,身高體型也與潘家銘當年遠遠看到的“玉先生”不符。

  “不急,”潘家銘打破了讓人郁悶的沉默氣氛,“王文統寫給王文山的那封信中不是又出現一位什么金叔嗎?我沒猜錯的話,之前我們在找的那位玉先生肯定同這位金叔有關系,金、玉都只是他們的代號而已。所以,我們現在多了一條線索,先從王家入手找出金叔,再看看能否拋金引玉,呵呵。”

  今上不是無能昏君,在他的眼皮底下,除了太子外,還能出一位玩“金”轉“玉”,或許連太子都無形中被其操控的黑手已經不易,他不相信還能再另有一位可以操縱朝堂官員、翻云覆雨的人物。

  “你說的都沒錯,”蕭峰斜睨了潘家銘一眼,“不過你忘了,不用等著京城那邊追蹤,那位金統領不是要送上門來了?金叔、金先生、金統領,恰好都是聽起來很重要的角色,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同一個人!”吳敏君搜集的那三封信中出現了金先生、金叔兩個稱呼,而色矮子他們的話中出現的是金統領。

  潘家銘笑得邪邪的:“好吧,那我們先打起精神來對付這位金…先生吧。”玉先生暫時不好找,金先生既然先送上門,他們自然要準備好翁中捉鱉,也是時候亮出他的真爪子給人看到了。

  前幾年裝廢物紈绔是因為年紀小,為了放松府內外敵人的警惕,悄然做自己該做的事,學習該學的本事,而如今再繼續廢物形象,只怕過猶不及,反而不利于成事。很明顯,之前吳敏君沒有將東西交給他,肯定是被他第一紈绔的名頭嚇到了。也是,看得比命還重要的東西,誰又能放心托付于一個廢物紈绔?

  潘家銘和蕭峰樂呵呵、陰惻惻地商量甕中捉鱉的時候,在大郢相隔千里的兩個不同地方,各有一人毫無預警地突然打了個冷顫。

  首先,離昌陽比較近的一位小胡子金先生,正在趕路呢,忽然感覺陰風陣陣,奇怪地看了四周一眼,并沒有一絲風,暗嘆道:走這山間小道就是不如官道舒坦。路不好走不說,還陰森森的。

  “快點快點,”他催著身后抬箱子的六個人,兩個人一抬,總共三個箱子,都是真金白銀,“小心著些,待安置好了我們到喝酒吃鮑魚海參。”

  “金叔,”跟在金叔旁邊一個記賬先生模樣的年輕人忍不住問道:“不是說潘世子還在昌陽嗎?為什么這么急將東西送過去?萬一…”除了這三箱,還有三箱已經到城里了,總共六箱要一起悄悄入庫,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今日一早起來心就嘣嘣嘣跳得不太正常,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話說,林子里走路真是不好,明明在趕路,可他有種發冷的感覺。

  “沒有什么萬一,”金叔斥道,“主公做的決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欽差也好,暗探也罷,不是年前都才從昌陽城撤走嗎?現在的昌陽最安全不過。”主公去了不少得用的人,如今要做的事又多,人手不夠,只能盡量集中了。

  “至于那個潘家銘,”金叔毫不掩飾一臉的鄙視,“一個廢物而已,我們就算從他身邊經過又如何?不過那個王文山也是,巴著那么一個紈绔世子做什么?有皇后在那,想同英國公府結親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純屬浪費時間。”戴品超很是不滿地傳話給他,說若不是王文山一心想算計潘家銘,那位紈绔世子早就離開昌陽了。雖然潘家銘不足為懼,但蕭峰還是得防一防不是?總之做事就是會被動些。

  年輕人訕訕道:“可是玉先生說過小心無大礙。”也不差一兩日,等潘世子走了再行動不行嗎?

  他沒想到的是,不提他崇拜的玉先生還好,一提玉先生,金叔的臉色更難看,語氣更堅定得不容反駁了,“小心謹慎是要的,但是小心過頭就什么都不要做了,你們這些成日關在屋里紙上談兵的人就是膽子比針眼小,做點事情顫顫兢兢的。”

  玉只不過就是會揣測主公心思,越來越受主公重視而已。他以前也覺得玉足智多謀、好似能掐會算,結果時間一長就發現了,玉也不是每次都能算準,裝模作樣而已。

  而且主公現在提拔了他,讓他負責外面的事務,接管了之前由玉負責的不少事項,還可以直接調派暗諜,他現在已經不能算是玉的下屬了,就算目前還不能超越玉,至少也算是同為主公的左膀右臂,實在不喜歡人家再拿玉的話來壓他。

  年輕人莫名其妙地被劈頭蓋腦訓斥了一頓,暗自委屈,金叔一直很敬重玉先生的,玉先生那句話還不是金叔以前說給他們聽的?要不然他怎么知道?他還沒機會進京見過玉先生呢。

  金叔又催促了幾句,也不理那年輕人,自個兒謀劃著其他事,他急著快點處理完這邊的事,就是要趕往江州廣海,那邊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

  而在北方開城的一間破廟里,另一位老和尚打扮的金先生正閉目養神,被突然的一陣冷意驚醒后,他睜開了眼睛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保佑少主平平安安。”

  沒過多久,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和尚捧著一個化緣的盂缽回來了:“師父,先吃飯吧,碰到人家辦酒宴,得了一大碗面,還熱著。”邊說話邊從佛像下面一個包袱里取出兩塊小瓷碗和筷子,分別盛了面條,先給他師父端了一碗過去。

  老和尚端起面,卻沒有立刻開始吃:“還是沒有消息嗎?”看開平這副樣子,肯定是沒有探到少主的去向,否則一沖進來就說了,哪里顧得上面熱不熱。今天一早得了線索,這才讓開平趕去那奴仆集散市場,沒想到又是空歡喜一場。也是,他剛才突然打了個冷顫,可不就是不好的預示了?

  開平答道:“倒是找到了那個姓廖的老板,他也記得有經手一個傻瘋病一樣不說話的男子,描述的年齡、身高什么也像是少主,可是…”

  “可是什么?”老和尚一激動,面差點都撒了,他將碗直接放在地上,急切地看著開平,“你沒有問他賣到哪去了嗎?買主是什么樣的人,往哪走?我說開平你今兒是怎么了,我們一路尋來,好不容易找到線索容易嗎?難找是肯定的,但現在也算是有線索,總好過我們之前全無頭緒地大海撈針,你倒是又犯急躁的毛病了。”

  開平這副樣子,應該是那姓廖的老板不愿意說或者不記得買家了。也沒關系,市場那么大,總是有人看到,一個個問過去,他就不相信問不出蛛絲馬跡來。他們從西北一路過來,不就是這樣問來的?

  開平委屈了:“人家廖老板說都是一年半前的事了,他哪里記得?只記得是一位年輕公子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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