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大爺潘家錦大婚當日,京城兩大賭坊都設了一臺特殊的賭局,賭西婭公主會不會大鬧英國公府,甚至搬到皇上賜的公主府去。
不想,一向被認為嬌蠻無禮的西婭公主這次卻沒有鬧出任何動靜,人家第二日還歡歡喜喜地攜夫進宮謝恩去了。
皇上皇后怎么樣也都要給臧域國太子面子,沒有提及鬧得沸沸揚揚的肚兜風波,只說了幾句以后好生過日子,為潘家大房開枝散葉、作為象征兩邦友好的楷模等場面上的話。皇后還賜了一套金鑲玉的頭面作為見面禮,無論她多么不喜歡潘家二房,只要沒有公開宣布與二房斷絕關系,潘家錦就是她的親侄兒,面上的各種禮該給還是要給。
宮里的氣氛一片祥和,英國公府倒是鬧騰得不可開交。
昨日客人一走,宋氏就親自去查了她藏起的那張藏頭詩,用一本半舊的女戒夾著的紙還整整齊齊地碼在那,翻看看也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是那個落榜舉人出賣了她?不可能,是宋媽媽喬裝去買詩的,只給了四個字要藏頭詩,要求露骨直白一點的表白,其它什么都沒有說。而且那個舉人當日就拿了所得銀子租馬車返鄉了,宋媽媽派的人親眼看見哪馬車出了城。
宋氏拿著那張紙還沒回過神來,就被突破丫鬟阻礙沖進來的宋家兩位夫人給奪去了。
宋大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姑奶奶,真的是你?你怎么能這樣害明金,她是你的嫡親侄女啊。”問題是,之前皇后斷了明金做世子夫人的可能,她就一心想讓潘家錦娶明金,可惜姑奶奶就是不松口,一會兒說國公爺不會同意,一會兒說娶嫡妻要潘家錦自己喜歡,總之就是種種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出此下招又是為何?這件丑事不但會害死明金,對潘家錦同樣有弊無利。
宋二夫人“嘖嘖”了一聲:“我說了她有鬼你還不信,看看,看看,這簡直是要把宋家姑娘們都打入地獄啊,姑奶奶你到底圖什么?”雖然這次出事的是大房的宋明金,但同為宋家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也有兩個女兒要議親呢。
宋氏被兩位嫂子的突然襲擊震得完全懵了,頭腦一片空白:“不是…這不是…”
宋大夫人火冒三丈,一巴掌往宋氏的臉上摔了過去:“證據就在這里,你還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嗎?不是,那這是什么?”
宋氏被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人也瞬間清醒了,指著宋大夫人的鼻子罵道:“這首詩我是為別人準備的,錦兒納妾也要納對他有助力的女子,宋明金有什么?我們躲都來不及,怎么可能花這么大力氣算計她?
我還要問呢,宋明金一個姑娘家的肚兜和筆跡是怎么到人家手上去的?總不能說也是我去偷的吧?還有那個張茆,不是二嫂你介紹給我的嗎?不是你說他是你弟弟的朋友,知根知底很可靠嗎?可靠個屁?你要去問問他受了誰的指使,怎么弄到這首詩的,又是從哪里拿到宋明金的肚兜和字跡?”
宋家兩位夫人俱是被問住了,也是,宋氏一直就不喜歡明金接近潘家錦,英國公爺更是厭惡了宋家,可是弄出這么一場后,只要宋氏還不想同娘家斷了往來,就得想法子讓潘家錦納了明金,這真的會是宋氏愿意看到的結果嗎?
換種情況,如果這位姑奶奶算計的是將明金推給潘家銘,她們肯定是會相信的,可是…
“不管怎么樣,”宋大夫人開口了,“若不是你找人弄出這首什么不要臉的詩,人家怎么算計到我們?我告訴你宋美芬,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趕緊讓家錦娶我們明金進門。我的要求也不高,聘禮、進門規格都不能比那尹知晴差。”
宋氏冷嗤到:“還要求不高?宋明金拿什么同人尹知晴比?尹知晴她爹現在可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紅人,她的這樁親事也是太子牽線,人家還救了西婭公主,由西婭公主點頭做貴妾的,你們宋明金算什么?想同尹知晴平起平坐,你們不怕太子拿宋家開刀嗎?”
她心里也清楚,經此一鬧,不管查不查得出主使之人,宋明金都一定是要納進門的,否則就是逼宋明金去死,還讓宋家所有出嫁、未出嫁的姑娘跟著被人非議。可是,兒子或許還能夠看在她的份上納明金進門,不過就是后院多一個女人而已,不喜歡少寵些就是。
國公爺那邊才是硬骨頭啊,若是可以,她相信國公爺都恨不得讓大老爺休了她,又怎么肯再讓宋家的女兒進門,還是爆出這樣的丑聞后?昨天婚禮上這么一鬧,英國公直罵國公府從來沒有如此丟臉過。
宋大夫人的臉憋得紅過猴子屁股,但也知道宋氏說的對,她總不能因為一個明金連累丈夫和兒子被太子厭惡。
“好了好了,先進門再說,”宋二夫人趕緊道,“姑奶奶是金姐兒的親姑母,還能虧待了她不成?”雖然宋家女兒的名聲這次肯定都要受到影響,但是兩情相悅、私相授受總好過宋明金一個人折騰不是?不管是宋明金去死還是出家,對宋家女兒名聲的傷害都是最壞、最長遠的。
就這樣,姑嫂三人在相互指責過錯后又無奈地坐在一起商量對策,各人心里都有一份怨對,但畢竟有著共同的利益不是?她們心里也都清楚宋家如今的境遇和英國公府對宋家的不待見,包括潘家錦兄弟姐妹幾個,只是不甘承認罷了。
外人不知道宋氏是如何說服潘家錦和潘如燁,潘如燁又是如何同英國公談的,總之,最后傳出的結果就是,三個月后,潘家錦將再納一妾,即他的表妹宋明金。一時之間,潘家錦娶妻納妾的美事成了京城八卦榜的熱門話題。
看熱鬧的人才不管什么名聲不名聲,尤其那些最喜歡往脂粉堆里鉆的男子紛紛羨慕起潘家錦來,瞧瞧,人家不費吹灰之力,三個月時間就搞定一妻倆妾,府里還有一個丫鬟抬起來的美妾呢,真是桃花運十足,美得不要不要的。
潘家錦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究竟是誰在陷害他?那個張茆是很容易就被找到了,奇怪的是人家近一個月根本都沒來過京城,也不在檳州,正在老家祭祖呢,證人多得很。而且張茆被帶到的時候,三元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得不實話實說:“這人不是張茆,呃,不是給我包裹的那個張茆。那人更高一些、更廋。”很明顯,他們被人耍了。
潘家錦不是沒懷疑過潘家銘,可是,一來,人潘家銘早就出門游歷去了,宋氏尋人作詩的時候,潘家銘已經不在京城;
二來,若是宋明金在京城,潘家銘狐朋狗友多,或許還能弄到她的肚兜和字跡,可是在檳州,至少目前,潘家銘的手還沒有那么長。宋家雖然沒落了許多,底子還在,后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進入的;
三來,也是最重要的,這件事對潘家銘一點好處都沒有。雖然現在潘家銘有些脫離了大房的掌控,不再那么容易被他們利用,但不得不說,潘家銘對大房還挺有感情,否則也不會為他去向皇后娘娘爭取云濤院不是?
潘家銘雖然做事隨性、不靠譜,但對他沒有好處、損人不利己的事他還是不屑于去做的。即使對外人也是如此,更不用說自家堂兄了。
如果蕭峰知道潘家錦的想法,肯定嗤之以鼻:你們母子都把主意打到人家看上的女子身上了,還什么“損人不利己”?人銘小子都舍不得讓尹大姑娘做妾,你們倒好,想著用如此卑劣齷齪的手段強納尹大姑娘,還不許人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大房祖孫三代三個男人在書房討論研究了一整日,也想不出誰會如此坑害潘家錦,存心破壞潘家錦同西婭公主的大婚。
最后,還是潘如燁一拍大腿:“會不會是之前皇上有意指婚給西婭公主的那幾家?對大郎不甘心,所以想惡心我們一下,也讓西婭公主對大郎生了隔閡,夫妻不睦。到時候若是藏域國同我們大郢的關系有什么異動,就把責任推到我們英國公府,污蔑皇后娘娘?”
英國公無語地瞪了潘如燁一眼:“不甘心是有可能的,想惡意捉弄大小子一番也說得過去。其它的…你也太多慮了。”藏域國王再寵西婭公主,也不至于看西婭比大王子、三王子等幾個兒子、甚至藏域國更重。因為潘家錦多納一個妾,或者因為西婭同潘家錦夫妻關系差一些,就直接影響到兩國邦交?太離譜了!還不如讓西婭和離回藏域國?藏域國對女子比大郢更加寬容,和離再嫁很正常,何況西婭還是公主。
找不出黑手,英國公爺放棄了,只是再三叮囑潘家錦善待西婭,莫要再惹出其它事端。還說西婭公主才嫁過來就要面對接二連三的妾室確實很委屈,若是脾氣大些也正常,無論是潘家錦還是宋氏都得忍著。
其實,沒人知道,最委屈的是宋氏。竹籃打水一場空啊,還沒等到機會撈著尹知若那個西瓜,就被人用她自己準備的網兜撈了宋明金那顆芝麻,還是爛芝麻。
如今潘家錦一妻四妾,既有過“英雄救美”的先例,又有這么一樁私相授受的前科,若是再折騰出什么“意外”來,只怕也沒有人會相信這么多“巧合”了。
更別說,尹知若同尹知晴不但是堂姐妹,之間還有那么多恩怨,怎么可能明知尹知晴已經是潘家錦的貴妾,她還自作賤跑來屈于尹知晴之下?別說別人相不相信,宋氏自己都不相信。
若不是因為這樣,讓宋氏猶豫了一下放慢籌謀的速度,沒趕在潘家錦大婚之日放招構陷尹知若,這會兒潘家錦就更難堪了。大婚之日兩個女人一起送情詩來,還是一模一樣的詩句,隨便誰都能想出其中的貓膩。
宋氏覺得,她對尹知若的算計不得不放棄了,再不甘心也沒招啊,除非換個方式。
不過,她現在可沒有時間和精力考慮這事,兒子的妻妾一個接著一個進門,還都不是省心的主,她能不操心嗎?如若后院不安生,對她兒子的前途可是大礙呢,她一直可不就是想用這一招對付潘家銘?可惜人家潘家銘一個通房丫鬟都還沒有,她的錦兒已經妻妾成群了,一不小心就會有后院起火的趨勢。
潘家錦對尹知晴進門還是非常期待和激動的,雖然成親后這兩日才發現西婭比許多大郢女子還賢惠大度,他對西婭仍然不是那么上心,或許是因為西婭公主一開始就對潘家銘目不轉睛吧?
對西婭,潘家錦更多的是想利用,而尹知晴才是他真正動了心,一見鐘情的女子。所以,借著太子對尹知晴和尹府的抬舉,雖然是納貴妾,潘家錦還是聲明將親自接親。
成親前的最后一晚,葉氏悄悄從尹府后門進入,這是知晴要求、尹暉默許的。
葉氏對尹知晴能搭上潘家錦雖然意外,但還是挺滿意的,尤其還能獲得太子的親自牽線,這對尹知晴將來在英國公府的地位和待遇有極大好處。
在葉氏看來,知晴沒能成為正妻雖然遺憾些,但也是貴妾不是?而且正妻是個番邦公主,什么都不懂,將來打理中饋、貴婦應酬什么的還不是都得靠知晴。
若是知晴入了英國公夫人的眼,甚至有機會得了皇后娘娘的喜歡,那她的兩個兒子豈不跟著沾光?
至于川州洪家那邊,只是口頭說定而已。再說了,知晴進英國公府是意外,又是太子說合,洪家敢同太子叫板嗎?當然了,她還是會同程氏好好說就是了。如今尹家攀上了太子,洪家同尹家交好,也有好處不是?
葉氏走后,尹暉也難得坐下來同知晴交談了一番,這次交談讓尹知晴獨自發了半個多時辰的呆,在想什么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