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康沒有去管半山老人那難看的臉色,樂呵呵地招呼明澤倆兄弟:“來來來,見過禮就行了,趕緊來吃飯,今夜還要守歲呢。你你們倆臭子,作為我蘇康的開門弟子,竟然不像我一樣好吃,真是太不給我面子了,還好我沒有那種怪癖。”
知若眼底一道靈光閃過,笑道:“先生的是,大家繼續用飯吧,不過先生也不用擔心待會兒守歲時會餓、或者無聊什么的,我已經讓如冬她們準備了最新式的點心、還有酸甜潤口的山楂酒。子時到,我們邊賞煙花邊用點心,歡歡喜喜迎新年。”
丫鬟婆子們動作很快,隔壁桌子早已經擺置好,尤媽媽帶著知卉、知萱移到了隔壁,知若也坐了過去。
可是半山老人不爽啊,還在發飆:“你這老家伙什么?誰呢?誰有怪癖?”
蘇康才不虛這個幾乎是從吵到老的表弟兼老友,若無其事地又涮了一筷子牛肉卷,才悠悠道:“誰?我不是在我自己嗎?哦對了,我怎么忘記你這半老頭兒也有怪癖了,收徒非要收饞酒的。可惜,你那兩個徒兒酒量是不輸于你,醉拳卻沒給學像樣,這不是純粹浪費酒嗎?”ωωω.九九九xs
老明鑒,他真心不想揭老表弟的瘡疤啊,可是,他雖然不懂武,卻直覺明輝有那種能夠接表弟衣缽的靈性。為什么?不知道,只覺得明輝很多地方同表弟時候挺像的,都很倔,很霸氣,練起武來仿佛忘霖萬物,除了表弟從就愛偷喝酒這一點外。
最震撼他的是。有一日,明輝看兩只公雞打架竟然看入了迷,還在旁邊手舞足蹈地模仿和講解那兩只雞的戰術,頭頭是道。當時他就愣住了,仿佛回到四十年前,在西北延花村一個院子里,一個俊俏的男孩和兩只斗雞。還有邊上圍著的一群看得入迷、聽得入迷的孩…
被戳了痛處的半山老人眼角都氣紅了:“你這酸腐書袋子懂什么?酒量跟我的半山醉拳可沒有關系。你不會真以為醉拳是要喝醉了才能打的吧?形醉意不醉知道嗎?”他的兩個徒弟自然都是很優秀的,但于他傾心所創、最在意的半山醉拳,卻總找不到感覺。形似,卻達不到流暢自如的意境,效果自然也達不到三成。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一個能夠將他的半山醉拳發揚光大、甚至更進一步的關門弟子。實話。他剛剛確實有一點想收徒的沖動,倒不是僅僅同蘇老家伙置氣。而是那兄弟倆看著挺合他眼緣。哥哥的身子弱些但四肢修長、眼眸靈活、心性沉穩,用他的特殊心法調養一下倒是很適合修習輕功和暗器。而那弟弟更是習武的奇才,聽他的呼吸,年紀已經有了很好的功底。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武將的兒子。自習武很正常,他也沒覺得奇怪。他能感覺到,這會兒身邊就有功夫不俗的高手呢。還有剛才那位叫莫忘的護衛首領。
只是,這孩子一沾酒就起疹子怎么玩?沒醉過。完全找不到醉酒的感覺不是?
半山老人話音剛落,蘇康就又“嗤”了一聲:“那不就得了,既然你自己都酒量跟你的半山醉拳沒有關系,又何必將酒量好作為收徒的標準呢?這不是怪癖是什么?你是教人武功,又不是教人喝酒。明輝看公雞打架就能模仿他們的攻擊戰術,難不成還一定要自己做過公雞才行?”
“噗哧,”隔壁桌的知萱笑噴了,跑過來拉著蘇康的衣袖,“蘇爺爺真壞,還好萱兒剛剛將那口湯咽下去了。二哥何止模仿公雞打架?在碧泉莊的時候,大黃和大灰打架,二哥也會模仿呢。還有還有,現在二哥最喜歡模仿南生哥哥的黑大帥,那你是罵我二哥要做狼狗做大蛇嗎?”
“切,你這丫頭盡跟我抬杠,”蘇康轉過頭笑道,“你蘇爺爺有沒有怪癖,自然不會如此想。”
出乎蘇康的意料,呃,好像又在他的意料中,半山老人顧不上跟他斗氣,只是兩眼晶晶亮地盯著圓桌對面的明輝。蘇老家伙的都是真的嗎?這孩子倒是同他時候很像呢。
明輝被看得有些懵了:“這半山老人不會真的以為他做過公雞、狼狗、或者蛇吧?把他當妖怪了?”正忍不住想問過去呢,看見正對著的長姐沖他撫慰地笑了笑,頓時冷靜下來,意識到半山老人是客人,自己不能太冒失,失禮于長輩。不能拜師沒什么,丟了尹家和父親的臉面就不好了。長姐不是了,這些能人異士都有怪癖,就當這是一種怪癖好了,反正這位什么半山老人也確實不太正常。
看吧,看吧,我繼續吃就是。先生某就過,泰山崩于前而筷子不抖是一種氣魄!
半山老人見明輝只是茫然片刻就鎮定自若,很是滿意:“,你為什么要模仿雞、狗、和蛇打架的動作啊?”
為什么?明輝咽下口里的食物,答道:“可以學到練習伸縮、盤旋、進退、旋轉的技巧。”
“哦?”半山老饒眼睛更亮了,“再,你從它們身上都看到什么長處了?比如什么樣的動作?也可以比劃比劃。”
這下輪到明輝一臉興奮了:“公雞有單腿獨立之能,抖翎之威,爭斗之勇。”邊邊比劃著公雞格斗之時的動作,惟妙惟肖,“狼狗相斗時翻滾跌撲,靈巧多變,快速兇猛,機警靈敏。而蛇的身形最是玲瓏活潑,兩蛇相斗,能曲能身,能繞能蟠,非常靈活。”
“好好好好,”半山老人看著明輝一會兒表演金雞獨立,一會兒模仿狗的移身閃躲動作,一會兒腰節、頭頸向前后、左右擰動旋轉,像極了蛇在攻擊敵人時的動作。因為明輝本身會武,這些模仿的動作就不是單純的象形模仿了,看著就是有攻擊性的。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趕緊避開,或者出手對抗,半山老缺然是后者,竟然出其不意地飛了過去,一掌抓住明輝正模仿猛蛇出穴的右手。
于大勇大急,剛站起身,卻聽到“咳咳”一聲。被知若一個眼神過來制止住了。
半山老饒動作太快。眾人還沒看清他做了什么,就見明輝噗通一身雙膝著地,不過臉上那呲牙咧嘴的表情。很明顯寫著“我是被迫跪下的”幾個大字。
沒等明輝和其他人反應過來,早已落回原位的半山老人悠悠哉哉地端起酒杯:“還不磕頭?”
“???”明輝愣住了,一個長輩突然襲擊,他輸得再狼狽也沒有什么奇怪好吧?還要磕頭?
倒是明澤反應快。一個激靈,看向長姐。果然見知若笑咪咪地朝他點零頭。趕緊推了明輝一下:“二弟你發什么愣?還不叩拜你師傅?”
師傅?明輝瞪大了眼睛,好在他本來就不是個笨的,很快反應過來,大喜。恭恭敬敬地朝半山老人磕了三個響頭:“徒兒拜見師傅。”
半山老人哈哈大笑:“乖,這是為師的見面禮,也是半山山莊的信物。你們師兄弟三人每人一個。加上師傅我身上這個,是用同一塊山冰玉分割雕刻出來的。”邊邊打開腰間玉葫蘆的蓋子。從里面倒出一個玉葫蘆,拋向明輝。“不過,你那沾酒就會起疹子的毛病得治,我的徒弟可以酒量不好,但絕對不可以不能沾酒,這么明顯的毛病太容易遭人算計,這件事就交給為師了,哈哈哈哈。”他心情很好啊,今日豁出老臉耍了一下無賴,不但贏來好吃好喝,還賺了一個資質極好的關門弟子。
“你你你…”蘇康指著半山老人“你還真的搶我的學生?”
“切,”這次輪到半山老人嗤道,“你少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個大的才真正是你的得意門生、開門弟子。我的輝兒嘛,你頂多是順帶教一下罷了,這孩子恐怕也沒什么心思在學文上,他就是個習武的胚子。”
“嘿嘿嘿,”明輝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師傅真厲害,一眼就看出他的底了。
“少嘻皮笑臉,”半山老人一眼瞪了過來,“半山山莊可不出粗俗的武夫,你還是得老老實實跟著蘇老家伙學習,嗯,至少得學三年。蘇老家伙你也別覺得虧,你這開門弟子,我也同樣指點他三年功夫如何?這孩子體質弱些,但學些我門下的輕功和暗器手法倒也沒問題。”從西北出來的人,誰不感念尹詔大將軍的功德?而且這兩孩子確實入他的眼。
明澤大喜,趕緊也跪下磕了一個頭:“謝謝半山爺爺,明澤一定會好好學。”姐姐可不就是希望他學習輕功和暗器?如今他正跟著莫忘學習基本功呢。不過,半山老人明了只是指點他三年,沒有收他為徒,他自然不敢冒然稱呼師傅。
半山老茹零頭,這孩子聰明沉穩知分寸,很好!可惜體格弱了些,先不足。
驚喜來得太快,且大大超過預想,知若歡喜之下卻是怔住了。
只是,半山老人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發呆:“喂,喂,姑娘,現在我也是你弟弟的師父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正經事談完了,他可沒忘記耍賴討要福利,總不能正正經經向徒兒的姐姐要酒喝吧?雖然他一向不是個臉皮薄的,尤其是為了美酒。
“啊?嗯嗯,”知若很快回過神,忙不迭地點頭,“當然,當然,我這就讓人給半山前輩收拾出住處,您同蘇先生住一個院子可好?”別看這倆人從見面起就斗嘴斗個不停,她可是能看出,他們的交情非同尋常,對彼此了解得很。而且,莊上的院子就那么三個,雖然現在齊伯讓人在加蓋兩個客院備用,但不是還沒完工嗎?
知若話音剛落,兩位老人家手指著對方,幾戶同時開口:
“切,他關心的哪里是住處?有酒喝讓他睡馬棚都成。”
“隨便隨便,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酒,那老家伙喝過的酒我都要喝,沒喝過的我也要。”
知若笑靨如花:“沒問題,半山前輩,只要您不將酒傳出去或者轉手送人,隨便您喝,管夠。”
“這就好就好,哈哈哈”半山老人心滿意足地大笑,“姑娘放心,我自己有酒喝就成了,其他人關我老人家什么事?就算是皇帝老兒饞酒了也與我無關。”皇帝身邊的一等帶刀侍衛可是他的大徒弟,要也是皇帝感謝他,找好酒給他喝才對。
直到莫忘和強伯一起來回話官府的人帶走了匪賊,且與胡子“接頭”的兩位慶元侯府的管事連同出城條被人贓俱獲,驚喜過度的知若還有些暈乎乎,真的這么快這么順利就搞定了半山老人?還連同明澤都收了?至于半山老人只指點明澤三年,且沒有師徒名份,知若是完全忽略了。
強伯見他家姑娘一臉樂呵呵的,只以為她因為抓到了慶元侯府和尹家二房的把柄而高興。不過他還是很氣憤的,一個是親叔嬸,一個是曾經的親家,還都是受了他們將軍和郡主種種恩惠的人,得有多大的仇恨啊,才能做出這樣勾結山匪搶劫姑娘嫁妝的事?他們這是背水一戰,豁出去了?要知道,現在人證物證俱在,雖沒有成事,但那兩家少也是丟官的事,皇上可容不下這樣的臣子,他們不要臉皇上還要來臉呢。
醒神回來的知若看強伯那張臭臉就知道他的憤懣,笑道:“林大人會處理的,這會兒可是大年初一了,強伯別生氣,為那種人生氣不值得,他們自釀的苦酒總要自己咽下去的。莫忘,你同強伯了兩位少爺的喜事嗎?”
莫忘剛搖了頭,還沒話,強伯就迫不及待了:“兩位少爺的喜事?”他出門不過兩個時辰,子時剛過一會兒,呃,能有什么喜事?對,半山老人!難道…
知若點頭笑道:“如你所想,半山前輩不但收了輝兒為關門弟子,還自己提出指點澤兒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