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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了斷

  臨安城中,眼見沈秋大發神威,將滅頂之災消弭于眼前。

  剛才還嚇的臉色煞白的小巫女,立刻就變活靈活現起來,

  “張嵐哥哥,咱們剛才都差點死了,我好怕啊。”

  靈氣消去,妖貓也化作小白貓兒,在皇城廢墟最高處,玄魚抱著貓,躲進張嵐懷中,一個勁的撒著嬌,腳邊的幾只毒蟾,也呱呱做聲。

  表示自己似乎也被嚇到了。

  但它們精通水性,就算剛才遍布天穹的水砸下來,也不太可能會死的。

  小巫女看著張嵐,輕聲說:

  “你就不能說點什么嗎?”

  “正經點,這打仗呢。”

  張嵐一臉黑線,訓斥了句。

  雖然也很喜歡玄魚這副糯軟的樣子,但刺客看著頭頂天光透過那已成玄冰的天際,倒映出的幽冷流光,就算不在高處,亦能感覺到局勢兇險。

  他抓著夜盡琉璃扇,正要說話安慰作妖的小巫女,就看到前方水中,黑王戰馬踩著冰塊,疾馳而來。

  小鐵行進跟前,急聲說:

  “青青和你們在一起嗎?”

  “沒有啊。”

  張嵐察覺到事情不對,他反問到:

  “鳳頭鷹沒看到嗎?”

  “沒有,城中此時太亂了。”

  小鐵說:

  “快隨我去找,李義堅說他在城中依稀看到了張楚和憂無命,青青此時情況很危險!”

  “飛鳥呢?”

  張嵐和玄魚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下來,玄魚問了句:

  “那孩子不是能看到很多東西嗎?”

  “飛鳥被打暈了,但并未受傷。”

  小鐵看了一眼天空,甕聲甕氣的說:

  “我等已幫不上大哥的忙,現在若連青青都丟了,咱們還有何臉面再見大哥?別卿卿我我了,該做正事了。”

  黑甲劍士打了個呼哨,立刻就有四只鳳頭鷹飛過天際,往四方尋找,城中其他人也被動員起來,在這混雜著冰與水,一片狼藉的澤國大城中四處尋覓。

  而在天穹之上,激戰已起。

  老祖來歷神秘,手段高超,以一人之力,對搏四名天榜不落下風,此等威勢,自然不可小覷。

  縱使已臨門一腳,成就武君寶體,還學了碎靈秘法,但沈秋依然不敢大意。

  既然鍛體修士們,有碎靈之法,那老祖這等人物,必然也掌握著能毀棄武君寶體的秘術,否則千年前,他又是怎么干掉同為鍛體修士的龍虎君的?

  云層冰臺,三人齊上。

  以沈秋為主,阿青為輔,極擅長借力打力,又對仙術知曉頗多的純陽子為前驅,三人組成配合精妙的戰陣,將老祖困在其中。

  更后方,大冰臺邊緣。

  紫薇道長一邊護著重傷的圓悟禪師,防備老祖下黑手,一邊以大五行咒法,維持冰臺不散,這么大體積,如城般大的一塊冰,若是從高空墜下。

  整個臨安,頃刻間就將化作齏粉。

  但饒是五個天榜在此搏斗,依然難防老祖那一手神出鬼沒的挪移之術,這并非武道技法,乃是如化光般的遁術,啟動毫無征兆,再現悄無聲息。

  若是老祖想走,三人根本阻攔不住。

  “你們到底在做什么!”

  沈秋腦海里,搬山君尖銳的,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回蕩著。

  她尖叫到:

  “與仙尊斗法,還不先封禁空間?不封住來去無蹤,閃現千里的無念遁術,你們怎傷的到本體?”

  “砰”

  沈秋手中虬龍杖,正與老祖彈出的怒焰火龍撞在一起,水火相激,將沈秋攻勢正中打斷,眼見老祖手指捏起,他心中冷意突生。

  腳下挪移不停,以離殤步的靈雀舞空,堪堪躲開一團黑光絞殺。

  純陽子錯步上前,一記云手,將老祖還要激發的法咒打斷,阿青又從后方策應,將這危局化解。

  “怎么封?”

  沈秋問了句。

  下一瞬,吃瓜觀戰的搬山君,便將一縷包含信息的神識,打入沈秋識海,一瞬光景,封禁空間的方法,就被丟入他腦海之中。

  卻讓沈秋苦下臉來。

  “我是純粹武者,仙君,不會道術的。”

  “那邊不有人會嗎?”

  搬山君回了句。

  沈秋的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這武君寶體,施展登龍步,真如縮地成寸,一個起落,便落在了紫薇道長身側,手指點在道長額頭。

  速度快到道長都只能感覺到一絲殘影閃過,眼前便空無一人。

  神念入腦,讓道長暈暈乎乎,但他反應極快,手中大五行咒法的手印,在下一瞬突兀一變,自腰間勾玉傳出的靈氣,被在體內流轉一周。

  隨著紫薇道長一聲疾喝,如八卦展開的虛影,從他腳下飛速外擴。

  青藍色的光如掃描一樣,掃過整個大冰臺,又在空中呈現出蛋型的光幕,繁瑣的符咒一閃而逝。

  當這結界落下一瞬,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有過電一般的感受,劃過皮膚。

  周圍天地,似乎被某種東西鎖住,但并不影響作戰。

  前方老祖臉色一變,如光般閃來閃去的身形,當即停在原地,就好像是被從光中憑空抓了出來。

  以紫薇道長的道術造詣,當然遠不是老祖的對手。

  若放在平時,這樣的封禁,隨手可破,現在的問題是,此具軀體里,神念只醒三分,還被三個棘手的武者圍攻。

  老祖根本無法分神,破去封禁結界。

  在他停下的一瞬,便有一劍,一槍,一拳朝他打來。

  三名武者的配合,妙到極致,根本沒有留給老祖一絲一毫的躲閃時間,劍拳可以忽略,但若是再被眼前那亮銀槍打中一次。

  以碎靈之術的威能,絕對可以重創這具軀體。

  “龍虎君,陰魂不散!”

  老祖看到眼前那亮銀槍,蒼老眼中,兇光一閃。

  千年前被他暗害的那人,似乎又浮現于眼前,那是一個頂天立地,橫行星海的武者,可惜,卻不夠聰明,識不得事務。

  就和眼前這幾名人間武者一樣。

  硬骨頭。

  茅坑里的石頭一般。

  “叮”

  怪異的輕響,在三道絕殺將觸碰老祖那一瞬,突兀的響起,就如三道重拳,在這一瞬狠狠的錘在周身三人神魂之上。

  像是偷襲的一棍子打在腦袋上。

  這一記悶棍,打的三人停在原地,精妙的配合出現一絲漏洞,被老祖氣定神閑的挪步離開,下一瞬,神魂的暈眩就消散開來。

  三人恍若要同歸于盡般,將武器拳頭打向彼此,但三名武者,到底是武藝登峰造極,收招也只在一瞬之間。

  “小心,那是清魂鈴音,是老鬼不知道從哪學會的神通。”

  搬山君的提醒,后知后覺的到來。

  “有辦法豁免嗎?”

  沈秋提著槍,挪步閃現,躲開眼前打開的八卦虛影,他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有,徹底封閉五感。”

  仙姑提醒到:

  “以武者本能對敵,你寶體已成,就算不用眼睛耳朵,也能感覺到周遭變化。讓那兩人退開,他們躲不開鈴音的。

  還有,龍虎君這把槍猛是猛,但老祖太熟悉它了,用它很難制敵,另選武器!”

  “嗖”

  銀槍下一瞬刺穿冰層,竄向下方臨安,正被憂無命扛在肩上,往城外逃跑的青青,被劇烈抖動弄得睜開眼睛,茫然間,就看到手中搖光正在嗡鳴。

  像是被人召喚一樣。

  “嗖”

  青青手指一松,搖光刀便發出一聲虎吼,帶著沖天煞氣,飛向高空天際,這一幕,也暴露了憂無命的位置,讓他臉上緊張更甚,腳步挪移更快。

  “砰”

  冰層暴起,待沈秋封閉五感,閉著眼睛殺向眼前老祖時,待左手虛握揮出的一瞬,刀柄入手,向前猛砍一記。

  無生一刀,伴隨著苦離刀意,噴薄而出。

  陣陣虎吼,也激的老祖衣袍鼓蕩。

  刀意顯化,灑遍冰臺,倒持太阿后撤的阿青,與純陽老道,也在這一瞬停下腳步,那刀意,竟也影響到了他們。

  老祖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感覺到心中負面情緒的升騰,便知不妙。

  在被拉入刀意的那一瞬,四周云霞翻滾,風起云涌間,將玉云霞衣,再度籠罩于老祖軀體之上,但無生一刀太快太猛,搖光寶刃太兇太狂。

  兩者如水乳交融,刀光閃過,霞衣破碎,也在老祖身上,留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刀痕。

  可惜,這碎靈一刀差了幾寸。

  “嗡”

  老祖的反擊下一瞬便到來。

  來的若清風拂面,來的如春雨入夜,悄無聲息,而又極端致命。

  冰臺之上,風聲云雨,雷霆萬物,都停滯下來,就好像一幕電影,在這一瞬按下了定格鍵。

  眾人眼前,包括持刀而立的沈秋。

  他們眼前浮現出道道光景,就好似滄海桑田,像極了刀意的畫面,在眼前層層展開。

  一個和眼前蓬萊道君既然不同的身影,出現在他們視線之中。

  那是老祖。

  哪怕不看正臉,只感覺氣息,亦知道,那是老祖。

  千年前的他。

  正遨游于一片星海之中,只看得到背影,背景是游離不休的星河萬丈,眼前是一個逐漸放大的星體。

  那是開始。

  一群人追隨著老祖,在繁華的仙靈時代篳路藍縷,開創基業,眾仙人興高采烈,臉上盡是躊躇滿志,要做一番大事業。

  其中有年輕的東靈君,還有抓著酒葫蘆,白衣飄飄,一臉慵懶的紅塵君。

  但卻沒有搬山君。

  而且老祖的側臉上,也沒有什么笑容,只有一抹隱藏的憂愁。

  他似是,察覺到了不妙之事。

  畫面再轉,滿目狼藉,一片廢土之上,老祖屹立在昏暗雷鳴的天光之下,在他身后,之前還滿是希望的人群,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人人臉上,盡是絕望。

  而唯有老祖,一臉從容,好似早已預料。

  最后一副畫面。

  一處陰暗之地,萬靈陣緩緩運轉,周遭拜訪上百具棺木,而老祖自己,跪坐在靈陣之前,手持一把星光鑄就的短刀,刺入自己心臟之中。

  在他身前地面,以仙尊之血,寫出一個端正的“道”字。

  就如遺愿一般。

  那是他的“道”。

  是他人生的濃縮,以這樣一種方式,展示在眾人眼前。

  他在問。

  千年謀劃,只為存身,蘇醒之后,也只為重建過去,初心不改,苦求仙道盡頭,只為看一眼那巔峰的風景。

  眼前眾武者,又為何要阻攔于他?又憑什么要阻攔于他?又要拿什么,來阻攔他?

  這是一記絕殺。

  若無法回答,任你武藝通天,也得武道破滅,身死當場。

  “無法回避,無法破去,當真厲害。”

  沈秋眼神混沌一分,下一瞬又變得清澈。

  他提起刀來,厲聲說:

  “可惜,你這樣的招式,我已經見過兩次了!那是個,比你更厲害的人...”

  是的。

  這樣的問道之法,金陵那一夜里,張莫邪和任豪,已為他展示過解答之法了。

  “唰”

  搖光向前,劈出隨手一刀。

  刀意再現,但這一次,卻帶著眼前這個問題的答案。

  太行夜雨,蘇州之戰,齊魯苦行,洛陽城下,金陵一夜,對搏東靈,紅塵道破。

  一場場,一幕幕,在這一刀中訴說開來。

  他迷茫過,也憤怒過。

  失落過,也平靜過。

  得到過,也失去過。

  以人生發問,自然只能以人生回答,相比老祖幾千年的人生,沈秋的人生短到不值一提,仙靈時代的力量,也絕非武林時代可以比擬。

  但論起精彩,兩者卻絲毫不差。

  他被人辱罵,被人誤解,被人珍惜,被人唾棄,被人推離,人生百味,酸甜苦辣,自在其中。

  但有一事,已深埋心間。

  猶若在黑暗中前行,尋得一縷指路明光。

  再顧不得榮辱他物,只剩奔行向前。

  他早已不再迷茫,他早已明晰命數,來到這個世界,所被賦予的,必須由自己親手完成的使命,只有一個!

  改變它。

  哪怕只有一分一毫,也要把它推離通往黑暗的命運。

  而作為一個赳赳武夫,他改變世界的方式,就是斬殺那些,妄圖將走向光明的世界,重新拖回黑暗的人。

  為此,他可以弄臟雙手,可以忍受那些流言蜚語,可以忍受辱罵背離,可以接受好友反目。

  真正的英雄已死,他們留下的未竟之事,得由自己這左道妖人,用心做完。

  斬殺掉,眼前賊人。

  惡賊休走!

  吃沈某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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