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以一人對搏四名天榜,其中還有兩個大圓滿境的高手,以及兩把靈韻滿滿的無上利器。
那已是這片江湖頂級的力量。
但在臨安天際的戰場,以一敵四,老祖卻不落下風。
盡管之前被配合精妙的絕殺損毀軀體,但以仙尊神念之能,竟使破滅的軀體再度復生,宛若只存于傳說中的神話故事一樣。
老祖像是個施法者。
路數和這片江湖的拳腳武藝截然不同,這是兩種力量最本源的分化。
武者依靠自我,自成天地。
但修士卻融身天地,化身萬物。
四名武者被束縛于化生妙法,錯亂的能量被老祖隨意抽取,化作火蛇雷龍,諸般神異,隨手一揮,便是一道殺生仙術。
又以靈氣化陣,顛倒四方。
將一片天域幾乎翻了過來,將武者五感扭曲開,前是后,左是右,入眼之物,都置于錯亂之間。
但僅是這樣,還無法壓制眼前四人。
那以修煉至臻的拳腳武藝,在搏命廝殺時,依然會給老祖帶來威脅。
于是,在一聲震天動地的獸吼之后,老祖又啟用了另一種手段。
變化之術。
源于感悟大道,而于自身顯出的降世神通。
他化作烏黑玄龜,硬頂太阿穿刺,又在縱身間。
化作縹緲仙鶴,與那神乎其神的真武太極周旋。
眼見阿青沖出顛倒陣法,手中青玉竹以星河之法撕裂天穹,便又化作芥子須彌,散身成一眾飛舞蟲兒。
聚散之間,讓那奪命天璣,與能干擾反擊防守的縛龍勁力,也打空開來。
老祖似乎認準了圓悟和尚。
抽出空子,便朝他那方猛攻。
遮天蔽日的黑蟲聚在一處,變化為青森巨猿,怒吼著以雙拳錘擊,在莽荒無盡的氣勢里,將圓悟禪師的御守佛光破去。
而后又在吼聲陣陣中,演化白虎,庚金之氣纏繞,利爪撕裂間,便將老僧尚未完全的金身撕裂。
虬龍猛擊白虎,龍吟聲中,將那變化之物打裂開來,毀去老祖四肢,又待三人絕殺,第二次將老祖分尸當場。
但還沒等下方歡呼,在眾目睽睽之下,老祖又帶著欠揍的笑容,于靈氣中再度復蘇。
“爾等怕是不知仙尊境,斷離生死的含義。”
他的白眉飛舞,見眼前四人都已有疲憊之態,他自己卻還神采奕奕,似乎很滿意這場頂級的交戰。
不似嘲諷,只是如敘述般的平鋪直敘。
他的聲音,在天際回蕩開來。
“若是你們真的懂的,那現在就不該再負隅頑抗。
收手吧,諸位,你等武藝至臻,讓我也大開眼界,可惜爾等缺失了鍛體武道最重要的一環,可以說是,基礎都未曾打撈。
所謂通天武藝,也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這似是在勸降。
但下一瞬,破天紫光迎面而來,算是武者們的又一次回答。
老祖倒也不惱,抽云霞,化巨盾,將這一記劍光擋下,又見圓悟禪師金身將破,佛光暗淡,便輕笑一聲,雙手結印。
下一瞬,在怒濤四起的喧囂狂躁中,昏暗天際,撕裂開來。
滾滾滄海,被以妙法接引,化作沖天潮水,涌向下方大地,整個天際,都在這一瞬被翻滾的海水遍布,就好似那蓬萊仙山,置于海底的光景。
云雨咒法,老祖最喜歡用的仙術。
不過以眼前這鋪天蓋地的滄海怒濤,或者該叫移海之術,更貼切一些。
天穹海域之上,老祖懸于波濤,雙手結印喚引,便有水靈引動,化作捕海夜叉,潮汐巨靈,以喚靈水法,將四名武者團團包圍。
紫薇道長也使五行咒法,以水化火,竭力抵擋,還有全身浴血的老和尚,持虬龍鎮壓水禍,不使這滄海怒濤砸入大地。
這等潮水,只要落下,臨安城中眾好漢,就絕無生還可能。
勝利的天平在傾斜。
怒潮遍布天穹,讓臨安城內的光都變得迷離魔幻起來,而城中的紛爭,也在不斷的被推向外圍。
以皇城為圓心,因老祖的咒法殘留,被攪亂的靈氣,徹底化作風火水土四象混沌,就像是吞沒生靈的深淵,不斷的向外推進。
大地,街道,建筑物,血肉,但凡被納入其中,就似組成它們的基礎已被拆分,又胡亂組合成其他的樣子。
被撕裂的大地,懸浮在支離破碎的城市中,像是被打亂的積木,又被胡亂扔在眾人眼前。
這等兇絕,武者無法踏足其中,但那些被武者追捕殘殺,已損四成有余的蓬萊神魂們,卻得到了寶貴的喘息和反擊的可能。
他們紛紛撤去肉身,以神魂入這四象混沌中,借老祖殘留法咒,驅使各色威能,暗光閃現,水火雙生,還有罡風凜冽,喚靈石塊化作千萬泥偶,沖殺向前。
不但武者被攻擊,在城外圍死斗的虎賁衛和北國魔兵,還有大楚精騎,都被納入攻擊范圍。
完全就是絕殺的姿態,迫使著城中眾人不得不先放下彼此恩怨,共同御敵,如此重壓之下,城中被徹底分化成兩派。
蓬萊,與凡人。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后退。
在那四象混沌,靈氣躁動之地,還有武者拼殺,當然能留于此地的,都是武者中的翹楚之輩。
凌虛千刃吞吐靈氣,攪動星河墜落,亂舞間于眾魂敵后,殺出一片安全區,將各色咒法于當空攪碎。
青月飛刃往返來回,九把靈劍齊齊出鞘,花青就站在劉卓然身后,以仙家飛劍之術,斬除各處駕馭咒法的頑強神魂,定點斬首,已圖破去四象混沌,將戰局重新掰回來。
但光有遠程,沒有近戰是不行的。
于是在黑王那標志性的低沉而有節奏的怒吼中,身纏烈火的斬鬼劍士再度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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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駕馭著機關戰馬,在四象混沌錯亂的靈氣中奔行,身纏金色火花,烤炙周身靈氣,使那無形無質的能量,化作煙紗一般,纏于黑王與劍士周身。
巨闕在鎖鏈聲響中向外斬下,無鋒劍刃上纏滿金色流火,就像是胡亂揮舞的戰錘,每到一處,都能將神魂之陣打亂開來。
神魂們仗著挪移迅速,并非十分畏懼這黑甲劍士,他們懸在空中,以各色法咒輪番轟擊。
只是,小鐵也并非一個人來的。
在他龐大的影子之下,已有銳利黑劍若鷂鷹捕食般,蓄勢待發。
山鬼很生氣。
這種憤怒源于對自己的無能,源于無法介入天空那最高級戰場的幽怨,這涌動心間的憤怒,必須被釋放出去。
于是,他如那些他眼中的惡人一般,將劍鋒,對準了眼前這些弱者。
哪怕他們在千年前,也都是修行界有名的修士,各有本事奇異,但在山鬼眼中,在他劍下,這些輕飄飄的神魂,并不比武者更難對付。
“唰”
驚鴻一劍閃出,劍影遍布四周,黑劍刺穿神魂心竅,又在下一瞬歸鞘而回。
以神武術加持,讓山鬼本就快若閃電的出手,更快三分。
纏繞在小鐵周圍的神魂,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就見黑甲劍士縱馬沖向另一處,而那若幽鬼一樣的劍客,也重新隱入黑暗之中。
一息之后,這些神魂,才嚎叫著崩塌開來。
識海被破,神魂消弭,只是混著靈氣的絕殺一劍,便將他們的存在,于千年后徹底覆滅。
山鬼心中的不滿,越發多了。
這些軟綿綿的鬼怪,砍起來無力的很。
輕飄飄的,完全沒有劍刃入血肉的踏實感,若不是為了幫自家兄弟,他寧愿在城中游走,追殺那些北國魔兵。
下一瞬,四象混沌中暗無天日的光景驟然一變。
一輪明月升騰,四周滄海寧靜,靈龍升騰間,這方混沌之域,悄無聲息的崩塌掉一角。
“陸歸藏也來了?”
正在持千刃突擊的劉卓然回頭看了看,說:
“這滄海月明劍意,更鋒銳了,其中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那是愁苦,于愛意中求而不得。”
花青左手向后滑動,三道青月靈劍,呼嘯著撕裂混沌,將偷襲的神魂刺穿軀體。
他輕聲回答說:
“似我這般斷腸人,能讀懂陸歸藏的劍,他此時一定很痛苦。”
“哦?你又懂了?”
無劍瞅了一眼花青,說:
“又被拒絕了?”
“嗯。”
昆侖弟子仰起頭來,看著頭頂滄海水幕,那心愛的人就在更上方的戰場上,與強敵決戰,他以四十度角仰頭看向天空,眼中盡是與此時戰場,格格不入的,詩人般的憂郁。
他說:
“這已經是第七次了...唉,女人心,真的揣摩不透啊。”
“你應該循序漸進。”
劉卓然揮動千刃,引下落星萬千,他說:
“最少不該一開口就是雙修雙修什么的,人家是女孩子,羞澀之下,自然要拒絕的。就以人家的身手,你若敢用強,怕是那活兒都要被砍下來。”
“唉...”
花青哀嘆一聲,雙手交錯,九把靈劍驟然飛回,如蓄力一樣,又在呼嘯中刺向九個方位,像極了優雅的彈奏者,彈著一曲斷腸之音。
“沈秋呢?他不在這里,也不在上面,莫非是要偷懶不成?”
另一處,身穿黑裙,帶著面紗的林菀冬手持長劍,與自己的弟子和女兒,穿白裙的林慧音停在一處,兩位女俠聯手用劍,都使神武。
將神魂招來的妖鬼之物,殺的落荒而逃,片甲不留。
她們護在玉皇宮玄門道長陣前,那里以沖和老道為首,正在維持著一個巨大的凈化道術,壓制著四象混沌的逸散。
聽到母親不客氣的詢問,林慧音撇了撇嘴,說:
“娘,你對你女婿有點信心行不行?他怎么會臨陣逃跑?”
“哼。”
林大掌門不屑的哼了聲,又如尋常娘親般,幽幽的說:
“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養了你二十多年,那人只用幾句甜言蜜語,就把你勾走了,你還真是...嘔”
話還沒說完,林大掌門就捂住腹部,一陣干嘔,恰逢幾名妖鬼現身,想要偷襲,被林慧音隨手一劍,劃出森冷月弧,劈碎當場。
她眼神古怪的看著自己娘親,后者別過臉去,似乎不敢和女兒對視。
下一瞬,林慧音的手指,如蝴蝶穿花,搭在了娘親手腕上,林菀冬當即就要甩開女兒的手指,但已經來不及了。
“哎呀。”
林女俠哈哈一笑,語氣中盡是欣喜。
在這四象混沌的鬼蜮中,她對林大掌門說:
“娘親要給我添個弟弟妹妹了...早知你這樣,這次是決計不會讓你來的,趕緊退出去,去道士們那邊。
別再廝殺了,動了胎氣可不得了。”
“我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林菀冬回了句,臉頰漲紅。
確實,以她如今心魔解去,武藝重新進展的體魄,動胎氣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
不過,這對母女之間的相處方式,還當真是奇特的很。
“它們要來了。”
林慧音聽聞身后有慘烈哀嚎聲,回頭看去,陣陣惡風吹起她斗篷的輕紗,讓她看到了越發混亂的四象混沌中,那些隱藏在影影幢幢之間奔來的各色鬼物。
那是蓬萊神魂的反擊。
林菀冬也握緊了手中長劍,身后道長們也開始轉換法咒,要用出大規模的殺生道術。
但就在這一瞬,整個四象混沌的領域,突然發出一聲若玻璃破碎的清冷聲響,撲來的群鬼齊聲哀嚎,然后四散奔逃而去。
陣陣勁風吹拂,好似從地下吹出,將籠罩于此,躁動不安的靈氣,整個吹散開。
暗淡迷幻的天光,在這一瞬明亮起來,好似陽光重回大地。
“以龍氣驅動的萬靈陣停了。”
林慧音長出了一口氣,她撥了撥頭發,看著那些神魂發瘋的沖回宿主軀體中,她臉頰上,也有了一抹笑容。
回頭對母親說:
“娘不是好奇,沈秋干什么去了嗎?眼前這不就是他所作所為。”
“凡俗之戰,勝局已定。”
林菀冬眼見四象消退,一片扭曲錯亂的狼藉中,凡塵武者開始大規模反攻,在那些震懾人心的喊殺聲中,她仰起頭,眺望著天穹浮蕩的水幕。
她抿了抿嘴,心中盡是擔憂,捂著腹部,說:
“確實,咱們贏了,雖然并不輕松,但總歸是贏了。但若天穹之上輸了,眼前得來這些,也要化作虛妄。那里,天穹之上。
那里才是決勝的戰場,可惜,當年的小子,如今已化魚成龍,而咱們這些凡俗武者,卻連旁觀都做不到。”
“娘別那么悲觀。”
林慧音收劍入鞘,上前攙扶著林菀冬,她輕聲說:
“武道不比仙道差,現在沒機會,不代表以后也沒機會。走吧,我送你出城去,你這個狀況,實在不該逞強過來。
之后的事,交給女兒和你女婿吧,你安心養胎就是。
而且此戰之后,定要讓黃道長明媒正娶你過門,我家娘親好歹也是一方大俠,哪能這么不明不白的再為她生下第二個孩子?
若是他還不愿意,那女兒就豁出臉,去他泰山上鬧上一鬧。”
“這樣就挺好。”
林菀冬輕聲說:
“我們已過了那個年紀了。”
“胡說。”
林慧音哼了一聲,說:
“你家女婿,也不會坐視不管的,娘親莫要多想,這些事,我們來做就好了,你為那人受了那么多苦,一定給你討個名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