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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最后的老兵

  持劍道士,半空踏步而來,各色天火罡風吹拂不休,尋常人沾上就是尸骨無存的下場。

  但紫光凸顯,化作道道光痕,就如蛛網遍布,一瞬便收。

  視覺還殘留那些光刃劃過的痕跡,眼前攻來的各色法咒,卻也都被這一劍斬開,太阿輕鳴中,帶起紫色光紗纏繞,讓今日的紫薇道長,越發有出塵之氣。

  下一瞬,太阿劍向前急刺,帶起破空之舞,攪碎前方三丈空域,卻不得見賊人身影。

  在輕笑聲中,蓬萊老祖慢悠悠的自圓悟和尚身后踏足而出,這一手仙家挪移,比那紅塵君使來,更見瀟灑自然。

  不但躲開了太阿攢射,還將自己送到了已受傷的對手身后。

  手中煙云如意輕點,又一次泰山壓頂,將圓悟的御守碎去,將這老僧從高空再次打入地面,要使他肉身崩潰。

  在場這數人中,只有這老和尚未修神魂,一旦肉身碎去,頃刻就是身死道消。

  “嗡”

  待如意輕點第二記絕殺,老祖的風輕云淡,一瞬便收,本該打向地面的咒法,轉了個方向,打向自己身側。

  同時自己挪移一步,閃到半里之外。

  “唰”

  看不清軌跡的青玉竹,如破開空間般,點在老祖方才所在的方位上,待青竹落下,空無一物的空氣上,竟顯出如黑色蛛網的道道裂痕。

  這一點,已有破碎空間的能力。

  再加之縛龍神妙,引得周遭力道混亂不堪,就連老祖也被影響,只得一閃而過,并未正面對敵。

  阿青的偷襲無果而終,不過也不算空手而回,最少救下了圓悟和尚。

  她撥了撥長發,有些遺憾,又回頭看去,在身后那處老祖現身地,已有另一人在那等候,就如守株待兔,老祖方才現身,背后就是一拳打來。

  這一拳奇特的很。

  看似慢。

  實則快若閃電,一拳之中,帶著快慢兩術,看得人別扭至極。

  “砰”

  老祖手中如意化劍,隨手一挑,要如破去大威天龍杖一般,將這一記真武太極也破去,但若滄海之水匯聚之力打向后方,后者拳術驟然一變。

  從剛猛迅捷,變得風聲月影,輕柔至極。

  五指化作雀尾,輕輕一攬,又在身形搖擺一圈后,又右出,依然是縹緲無常,但這方寸之間,卻頗有種風起云涌的感覺。

  真武拳意.云手。

  “哐”

  悶雷炸響,純陽子這輕風云淡的一拳,接老祖的滄海之力,又加持自身武力,將他周身玉云霞衣盡數破去。

  這放在千年前,也算是一流的御守道法,這一瞬,被俗世武者這一掌,碎的干干凈凈,快到老祖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畢竟只是神念剛醒三分,什么心思若電之類的神異,還用不出來。

  殺意臨身,老祖與后退閃現,但身后青玉竹如有神助,連點三記,封死他所有挪移空間,天璣劍意已鎖定了他。

  更糟的是,眼見還有紫光乍現。

  太阿如飛劍出手,橫跨半里,再浮現時,已完全躲不開。

  “轟”

  三道絕殺,聚于一處。

  其靈氣真氣爆裂,攪得臨安大半天光,都被攪碎開來,好似天際都要被打碎開來,弄出如晚霞一樣的紅云陣陣,又在下一瞬消散開來。

  驚得下方廝殺的武者軍卒,都在這一瞬安靜一絲。

  “這頂級武力施為,還真是夸張,幸虧是在空中,要是在地面,這一城人,可都沒活路了。”

  張楚停在皇城飛檐上,向天際瞭望,眼中倒映出半空中的幾道身形,也映出了這國師的一抹羨慕。

  不過很快,張楚的眼神,就變得古怪起來。

  他看得清楚。

  被三記絕殺打中,本該湮滅的蓬萊老祖,竟又在霞光飛舞間,如時光倒轉,重塑了軀體,雖然狼狽些,但卻并無要死的情景。

  “轟隆”

  雷光乍現,遍布天穹。

  被武者們“弄死”了一次的老祖,看樣子動了真格,各色風火雷電化作一片混沌之景,將數名天榜裹在其中,又以數千雷電斬下,化作陰森雷獄。

  太阿再起,以那斬滅萬法的劍術,塑出一處安全之地,待雷光消散一瞬,眾武者便再起身攻去。

  漫天中都是亂舞人影,這戰斗仆一加速,便看的張楚眼花繚亂。

  但他卻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他悠閑。

  不代表著他身邊就沒有危險。

  在他所在之地,憂無命手持卻邪,四處砍殺,在這飛檐之下,已丟下了好幾具尸體,都是武林高手,都是蓬萊老鬼化身。

  今日凡入此城,不管何方陣營,不管來意為何,除了自己人之外,其他人都得死!

  這是老祖的旨意。

  不得違背!

  憂無命有卻邪在手,心中化血海幻境,神魂入其中那是自尋死路,這些被砍死的老鬼,便借著靈氣升騰,以神魂之軀涌來,欲奪舍前方張楚。

  后者看也不看他們,寬大的袖子隨手一揮,便有朵朵金火打開,讓那一眾神魂放聲尖叫,齊齊撤離。

  這玩意...

  是可以燒魂的,以它們的道行,沾上就死。

  但還沒等這些失去軀體的神魂逃出多遠,在附近的另一處街道上,便遇到了一群如朗似虎的瘋狂武者。

  為首的,是一個手持黑色倭刀,大砍大殺的大胡子。

  他將染血的刀,從身前尸體上抽回,思索有感,回頭一看,雙眼中倒映出那幾只失去軀體的神魂,嘴角便咧出一抹酷烈笑容。

  “真好啊,這是送上門了。”

  楊復持刀上前,神武加持,身形一閃,便掠入神魂前方。

  兩個有道行的打出五行咒法,以烈火寒霜,欲阻攔這武者逞兇,誰料后者不閃不避,以肉身硬接法咒,吃著痛,也將手中黑刀砍下。

  凄厲刀光,映出一抹黃泉之景,在那萬鬼哀嚎之間,眼前這大胡子武者,似化身地府修羅,那股凄厲刀意,壓得這幾個神魂躲閃不開,只能硬吃眼前這一刀。

  但這神武武者,混著靈氣的一刀,豈是那么好吃的?

  一刀斬滅。

  兩個神魂慘叫著逃離,剩下兩個,已被這凡俗武者一刀滅去,不比砍殺妖鬼更困難。

  “不過如此。”

  楊復看神魂逃開,也不去追,隨口說了句,又反身回到神武盟陣地之中,帶著自己的三四十個兄弟,在這臨安城里四處尋找。

  但凡遇到蓬萊老鬼,殺!

  兩個神魂吃痛,不敢在此殺生地停留,便穿墻而過,欲尋得一具軀體存身。

  但它們運氣實在太差。

  剛過街角,就看到一個穿白衣黑扇,一頭碎發的年輕武者,提著把七星搖光,慢悠悠的往皇城這邊走來。

  凡他所到之處,有陰森寒霜覆蓋大地。

  街道,房屋,尸體,兵卒,甚至是燃燒的烈火。

  都被寒霜吞沒,化作一處處幽冷死境。

  “啊,是奪魂沈秋!”

  “快跑啊!”

  兩個神魂,顯然不是無知者,他們認出了沈秋,便以更快的速度,飛閃而去。

  沈秋也不理它們。

  隨手一甩,十幾個殘魂嚎叫著飛出劍玉,如索魂獵犬,追向那兩個逃走的神魂,待沈秋掠到皇城大門前時,它們已獵取到逃亡者。

  將那兩個蓬萊神魂七手八腳的抓著,送到沈秋眼前。

  “你們吃了吧,我不需要它們了。”

  他看著眼前被天榜斗老祖卷入,弄得一片凄慘的皇城,對那些殘魂說了句,在慘叫聲中,兩個蓬萊神魂,便被分尸食之。

  “沈某曾許諾你們,要給你們個機會,奪回被占據的人生,眼下,蓬萊老鬼們,幾乎都聚在城中,要與我等拼死一搏。

  這便是機會到了,沈某說到做到。”

  沈秋彈了彈手腕上的劍玉,他說:

  “去吧,爾等自由了,去奪回你們被搶走的東西。”

  眾靈齊聲大吼。

  一瞬間,藍色的幽火飛星點點,纏繞著沈秋旋轉一周,似是告別一般,下一刻,他們個個化身人形,成群結隊,往城中散去。

  還有些無處可去的,就留在沈秋身邊。

  肉身已毀,或者不在此處的,也想趁機獵食些,讓神魂更壯碩,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

  “師兄!”

  眼見沈秋飛身而來,率軍堵在皇城大殿前,被何忘川和一眾江南武者,持劍護著的青青喚了句,待沈秋落下,跟著何忘川沖到此地的江南武者,紛紛拔劍在手。

  今日之事,太過離奇突然,唐九生大俠率眾反叛,殺了好些兄弟,若不是秦虛名趕來及時,他們這些人,怕要被那些蓬萊老鬼徹底團滅。

  尋得何忘川大俠,便又被后者帶來此處,說是要報仇,但這突然的變化,實在讓這些武者一時間轉不過彎來。

  “都收起劍!”

  何忘川捻著胡須,沉聲說:

  “今日之事,爾等還沒看穿嗎?事關天下,大是大非就在眼前,莫要因江湖內務,就窩里斗!”

  沈秋也沒理那些對他惡意滿滿的江湖客,他將手中染血搖光,遞給青青。

  “怎么不進去?趙鳴應該就在這里。”

  “有人擋著。”

  青青將大斧放在馬兜里,將溫順的搖光扛在肩上,她撇了撇嘴,對沈秋說:

  “我不想欺負老人家,還有幾個棘手的,護在殿里,我打不過。”

  “說的這么理直氣壯啊。”

  沈秋笑了笑,掃了其他人一眼,說:

  “你們守在這里,別讓他人干擾,青青,隨我來。”

  他向前踏上那被暗淡天光映的昏暗的白玉石臺階,上方雕龍刻鳳,很是華麗,象征著南國王權威嚴,青青握著刀,穿著盔甲,跟在他身后。

  這處大殿本該防守嚴密,但此時,大殿之前,莫說是侍衛了,就連太監都不見一個。

  四處宮門關閉,隔著墻,都能感覺到殿中人那股瑟瑟發抖的畏懼,在空無一人的大殿前方,只站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

  趙廉。

  他身穿戰陣甲胄,帶著戰盔,手握自己那把青龍刀。

  刀刃上還有血跡。

  在老頭腳下,也躺著十幾個身穿北國軍服的兵卒。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堵搖搖欲墜的墻,護著身后的宮殿,和宮殿中的那個讓他感覺到丟臉的侄孫。

  “讓開吧。”

  沈秋看著趙廉,溫聲說:

  “你想守護的那個國家,在你侄孫跪下去的時候,就已經完了,不,在趙彪和蓬萊勾結的時候,覆亡的鐘聲就已經響起了。

  我不信,你沒聽到。”

  “他沒跪!”

  戰盔之下,傳來趙廉蒼老的聲音。

  就像是個到死執拗的老漢,明明知道自己該倒下了,卻還是咬著牙,硬撐著最后一口氣,不愿倒下。

  他不是眼前這兩個人的對手。

  他甚至不是青青的對手。

  但打不過是一回事。

  敢不敢打,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遣散軍將,讓他們護著百姓離城,又把虎賁衛陷死在城中,還去了軍令,讓齊魯邊軍歸降青青。

  威侯,你已經做了決定。

  你已經決定投降了,為何還要粉飾太平?”

  沈秋問到:

  “是什么讓你站在這里死撐著,為那些已不存在的東西赴死?我知道,你已抱定死志,是打算,為南國趙氏,殉葬不成?”

  “他,沒跪!”

  威侯以同樣的話,回答了沈秋的詢問,讓身邊的青青,都不住搖著頭,眼中盡是憐憫。

  “讓開!”

  沈秋的聲音徒然變冷。

  腳下寒氣蔓生,不到一息,便將趙廉雙腳,封凍在地面上,眼見沈秋上前,趙廉大吼一聲,似要將體內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自己的青龍刀上。

  但這一刀砍出的時候,他卻閉上了眼睛。

  不可能阻止的,他心里很清楚。

  “當啷”

  脆響之后,半截刀刃插在了地面冰層,沈秋邁步向前,伸手放在緊閉的宮門上,下一瞬,眼前整道墻壁,轟然破碎。

  碎石四濺,煙塵橫飛,趙廉腳下冰塊都被震碎,老將倒在地上,還要伸手去拉住沈秋的腳,不讓他踏入殿中。

  但伸出的手,卻被另一只手摁在地上。

  趙廉回頭,看到了拄著刀的青青,蹲在他身前。

  大楚王女低聲說:

  “夠了!

  已經夠了,你為他做的夠多了。

  不是你不好,是他配不上你這樣的忠臣,我以大楚王女的身份,命令你,趙廉,不要再掙扎了!留條命吧。”

  “呵呵,殿下。”

  趙廉啞聲說:

  “我是叛徒啊,怎么會遵守您的命令呢?”

  說著話,他掙脫青青的束縛,向前爬動,還想要拉住沈秋的衣角。

  “砰”

  搖光刀柄,砸在了趙廉腦后。

  老頭本就虛弱,被這一記打的昏迷過去。

  “全天下都是我家的。”

  青青將老頭拖動,安置在殿外的石階下,她對昏迷的趙廉說:

  “就算是叛徒,也得服從我,他那樣的君主,配不上你這樣的好臣子。”

  王女瞇起眼睛,幫趙廉擦了擦狼狽的臉頰。

  她咧開笑容,說:

  “但我配得上。”

  “從今往后,你就是咱青青的忠臣了,你看,你也沒反對,所以,大楚威侯,咱們就這么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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