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
這是靈異之事,生靈死后,心中還有執念無法化解,又以靈氣相融,變成鬼物,但生前管你是一代豪俠,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在化作鬼物后,就只遵循一個原則。
心中執念越盛,實力就越是強大,心中越有不甘遺憾,就越難以安息輪回。
從這個角度來算,是非寨的一眾陰兵實力強橫,那自然是理所當然,尤其是劉俊山這種,死于是非寨內亂,目睹是非寨分崩離析的好漢們。
他們死時心中有多恨,已不必再多說。
以此恨延續,再與靈魂相融后,會取來何等的鬼雄之力,自然也不必多說。
而東瀛鬼兵那邊,除了一眾鬼武,乃是以鬼道秘法,引靈入體,長期相合外,其他鬼卒,都是被陰陽師以戰場煞氣戾氣,喚引新生的鬼物。
它們占著百戰軍卒慘死的軀體,靠著百戰軍以戰氣淬煉的血肉,再以鬼物特有的陰戾瘋狂充斥心神。
在師承蓬萊的陰陽師們看來,它們連真正的鬼物都算不上。
充其量只是怨靈罷了。
依靠著數量優勢,被鬼武精卒統帥著,以不受刀劍所傷的鬼靈之體,欺負一下尋常士兵還行,現在遇到是非寨陰魂,這等真正意義上的“陰兵”。
別說正面搏斗了。
它們就連拖延時間,都很難做到。
青綠色的陰魂近萬,在殺氣戰陣引動下,就如潮水卷過昏暗的大地,所到之處,鬼兵齊刷刷的倒下,就像是被鐮刀割去的麥子。
還留下一地陰森寒霜,鬼物屬陰,會有這等異象并不出奇。
而怨靈占據的尸體,能讓它們不懼刀砍斧傷,面對有破邪之力的符紙兵刃,也能以血肉抵擋,免得傷到靈體。
但這種方式面對同為“魔法攻擊”的陰兵就不起作用了。
是非寨陰兵本無軀體,就像是陰風卷過鬼兵士卒,從它們軀體上穿越而過,會將其中隱藏的怨靈,整個勾出藏身的軀體之外。
沒了怨靈驅使,早就死去的身體,自然也就再無法運作,重回寧靜的死亡之中。
“呸,這個是臭的。”
錢拐子混在是非寨陰兵大陣中,隨著沈秋和二當家一起于殺氣戰陣中搏殺,它掠過踉蹌奔跑的鬼兵,再出現時,手中已扣住了一個慘叫掙扎的怨靈。
似是覺得它太吵,便以鬼力幻化大刀,手起刀落,將這妄圖逃離的怨靈小半個腦袋砍了下來,又把它撈在手中。
就像是吃夾心饅頭一樣,張開陰魂的血盆大口,一口就咬掉了一大半。
但,似乎味道不太好。
錢拐子嫌棄的將手中殘靈,丟給身后羸弱的陰魂。
大頭目嫌棄味道不好,但這些小卒子卻毫不挑剔。
那輕飄飄的陰魂接過鬼物殘靈,一口就將那吞了下去,咀嚼幾下,輕飄飄的身體,也變的更凝實了一些。
不是每一個是非寨陰兵,都與它和二當家一樣強大,有的魂靈已死去太久,勉強被喚引出來,也是忘記太多,渾渾噩噩。
需得吃點“大補之物”,才有可能重新喚起神智來。
鬼物的成長,除了得授鬼道正統,吸納靈氣,往鬼仙那個方向發展之外,最尋常的成長路徑,就是不停的吃。
吃人類魂魄當然最好,最美味,但同為鬼物,相互吞噬,也是一條晉升之路。
自家兄弟,肯定吃不得。
但這些千里迢迢跑來送死的東瀛怨靈,吃起來就毫無心理負擔了。
這惡鬼左搖右看,連連吞吃了數個強些的鬼靈,讓它也如二當家那樣,朝著猛鬼的方向異化,懸在空中不動,就有陰風纏繞。
還能以鬼力幻化兵刃,鎧甲。
這鬼力運用,和仙人用靈氣一樣,諸般神妙,可惜它們沒有那個運氣,修的正統鬼道秘法,也不得有似鬼武那般的降世神通。
真是遺憾。
“咦,那個看起來不錯的樣子。”
錢拐子很快找到了新目標。
它化作陰風亂舞,在一片混亂中,悄悄接近了一隊倭國鬼武,三名鬼武以半鬼之軀,艱難抵抗眾陰兵襲擾,一名頭戴高冠的陰陽師,被他們護在其中。
這些鬼武很難纏。
體內孕育鬼靈,又和心魂相融,與軀體勾連穩固,讓一眾陰兵無法勾出他們的魂魄,又有半鬼之力,能使得鬼道神通。
也能以半鬼之力,斬殺陰兵,乃是一等一的棘手。
不過陰兵人數多,而且悍不畏死,又被百鳥朝鳳槍施加以臨威殺氣,隨著沈秋武力越發高深,對于百鳥朝鳳槍的操縱也越發嫻熟。
這殺氣戰陣再起,籠罩了大半個戰場,讓其中陰兵的攻擊性更強。
這些是非寨眾鬼,眼看鬼武難纏,干脆以蟻附之法,就靠著數量優勢猛攻猛打,鬼武揮劍砍傷一名陰兵的同時,就有十多個陰兵在周圍圍攻。
像極了是非寨還在時,這些綠林好漢結伙斗毆的樣子。
“吃老子一刀!”
錢拐子躲在一邊,趁幾個鬼武被陰兵纏上的機會,它從驚慌的陰陽師背后竄出,手中幻化大刀,一刀砍下。
鬼靈刀刃不傷血肉,卻直入心魂。
就好像是魂魄被狠狠撕下一塊,疼的那陰陽師揮手丟出一道符紙,有紅光乍現,將錢拐子逼退。
“好味啊!”
錢拐子將鬼靈刀刃上撤下的心魂丟入嘴里,咬的咔咔作響。
不愧是修鬼道的,這魂兒都要比尋常人美味太多。
它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一雙青森鬼眼里,盡是貪婪。
陰陽師駕馭式神妖鬼,眼見有陰兵大將襲擊,當即念動符咒,喚來三個各色式神,護衛己身,那三個鬼物都不尋常,似是完整鬼靈。
但錢拐子絲毫不懼。
它懸在空中,哈哈狂笑:
“爾等蠻夷!在老子的地盤上,和老子比人多?”
“呸!”
這陰兵大頭目就如活著之時,伸手放入嘴里,打了個呼哨。
下一瞬,便有陰風卷起,十多個生前是錢拐子部下的陰兵,從四處趕來,將那陰陽師和他的三個鬼物團團圍住。
“啪”
錢拐子手中鬼刀一揚,對那臉色慘白的陰陽師冷笑道:
“眾兄弟,辦了他!”
“事成后,妖鬼歸你們,這個魂兒,歸老子!老子吃肉,你們喝湯。”
下一瞬,眾鬼狂笑一聲,合身撲上。
陰陽師以各種鬼道,掙扎十息不到,便被陰兵分食。
而放眼望去,如此蟻附戰法遍地都是,尋常的鬼卒被輕易打倒,倭國鬼武,則像是被青色螞蟻爬滿身體的大象,總有千般武力,在群鬼撕咬下,硬是用不出來。
那些被壓倒的鬼武下場極慘。
不但身體被咬的血肉模糊,連與鬼靈相融的心魂,也被眾陰兵抓出體外,這些長期浸潤鬼靈之力的心魂,對于陰兵而言,也是上好美味。
鬼武們的魂魄,便被陰兵分而食之,還有那些被陰陽師召喚出來的式神妖鬼,尋常來打,不懼陰兵,但此時同樣被陰兵海卷過。
所到之處,幾乎寸草不生。
大反攻中,沈秋手持長槍,四處飛掠,時不時拉出數道殘影,將四周倭人殺翻在地。
小鐵駕馭著黑王戰馬,緊緊的跟在大哥身后,在那寬大的機關馬背上,飛鳥趴在這平穩奔馳的機關馬脖頸上,一雙眼睛左右掃視。
他在搜尋。
這是師父給他的任務。
“師父,在那!”
隨著飛鳥一聲驚呼,沈秋身形當即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掠過數丈,殺入敗退的倭人之中,亮銀槍揮起一周,寒刃點點,舞出漫天星光。
將一群聚在一起的倭人,殺得血光四濺。
但殺死他們,不是目的。
目的在于追獵!
“啪”
被長槍掃斷雙腿的倭人正欲咬舌自殺,卻被沈秋一把扣住下巴,整個人提到空中。
他看著眼前這倭人的雙眼,說:
“初次見面,紅塵君,我叫沈秋。”
“咔”
還沒等這信念容器回答,沈秋五指便緊扣起來,骨裂聲響,這人整個下巴,連同脊椎脖頸,被一起捏的粉碎。
還有怪異力量,自那抽搐的軀體中逸散,又被當空一指點中,在混著靈氣的真氣爆發中,被整個撕開。
“下一個!”
沈秋頭也不回的,對身后飛鳥說了句。
他甩了甩手中血漬,倒提長槍,帶著陰兵繼續追亡逐北。
“那里有個!師父,那個帶藍帽的陰陽師!”
飛鳥稍顯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
沈秋腳下泥土炸開,身形如龍,閃入被重重護衛的藍帽陰陽師身前,也不見有何動作,護著這陰陽師的兩個鬼武的頭顱,便飛了出去。
陰陽師還欲反擊,但符紙打出,就被沈秋一拳打在腰腹。
血肉爆裂,脊椎粉碎。
一拳之下,破盡萬法。
沈秋收回拳頭,腰腹被整個撕開的陰陽師倒在地面,沈秋對他咧嘴一笑,說:
“繼續剛才的話題,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你在哪,我很快就會去找你,仙君,洗干凈脖子吧。”
“砰”
不等那陰陽師說話,沈秋左腳抬起,如戰斧砸落,有西瓜爆開的聲音從他腳下響動。
“師父,你身前左側,他要跑!快!”
飛鳥的尖叫聲從身后傳來。
沈秋露出一抹笑容,輕聲說:
“放心吧,徒兒,有你這雙眼睛在,他跑不了!”
他的身影躍入空中,在一丈之地懸停一分,就如踩踏不可見的階梯。
離殤步法.登龍。
“砰”
隱隱音爆推動之下,沈秋如飛鷹掠空,雙眼鎖定下方化身半鬼,瘋狂在陰兵中廝殺逃亡的武士,也不用百鳥朝鳳槍,在充滿靈氣的風中,他大喊到:
“謝謝仙君送來的靈氣,讓沈某可以盡情揮霍。”
“撕啦”
藍色的電弧從沈秋指尖一閃而逝,下一瞬,一道雷槍從天空砸落,一閃而逝。
神武.風雷指.雷龍槍。
很中二的招式名。
但沈秋就是喜歡,張嵐和花青,也都覺得不錯。
“噗”
正在揮劍亂砍的半鬼武士心中升騰危機,但還未等他偏移身體,那道雷槍就一閃而過,在他身前轟出一個大坑,打的泥土飛濺。
身上盔甲被前后打穿,心竅被整個燒融,他的身體搖晃了兩下,便倒向前方,正好砸在眼前那個轟出的大坑里。
下一瞬,沈秋落在坑邊,拄著長槍,對那惡狠狠的瞪著他的武士說:
“仙君,不必多言,我知道你要說什么。”
“我也知道,在這方戰場上,你有十七個紅塵分身于此,沈某已殺了十一個,還有六個,不如咱們玩一玩吧。
看你能不能在我殺光你的分身前,把你的神念轉過來,將沈某滅殺于此!”
“本君,必要殺你!沈秋!”
被雷槍刺穿心竅的紅塵分身,那武士躺在坑中,他語氣沙啞,滿含恨意的說:
“你囂張不了多久了!”
“是嗎?”
沈秋活動了一下手中亮銀槍,在身后飛鳥的方位指示下,他做了個投擲標槍的動作,混雜靈氣的真氣灌注到槍身之上,讓百鳥朝鳳槍如鳳凰般嘶鳴起來。
一團電弧雷光,在槍刃之上躁動不休。
他低頭看著那臉色變化的瀕死武士,他冷聲說:
“仙君這是唬誰呢!你與其想著怎么殺我,不如先想想,怎么打敗你那邊的武者。
手持太阿劍,心境大圓滿的紫薇道長,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發的對手啊,仙君,沈某勸你,不要好高騖遠!”
“轟”
長槍離手,出手瞬間,亮銀槍的速度就突破音速,一息之后,它如流星般落入沈秋前方三十丈外。
落地之時,帶起巨響嗡鳴,就如炸彈落地爆炸。
“第十二個。”
沈秋打出一指,化作烈火,將身前不可見的神念種子焚燒殆盡,在火光跳動中,他對坑里已經咽了氣的紅塵分身說:
“還有五個,獵殺,繼續!”
他后退一步,看向身后,趴在機關馬上的飛鳥揉了揉眼睛,對沈秋指了指右側,他點了點頭,又看向前方。
驚鴻和破浪兩只鳳頭鷹,正用爪子扣著被丟出去的百鳥朝鳳槍,朝著沈秋這邊飛來。
看到驚鴻飛行的姿態,沈秋眼中也閃過一絲欣慰。
自己這愛寵,運氣真不錯。
不過想到驚鴻,沈秋就不由得想到另一個人。
他扭頭看向飛鳥,笑瞇瞇的問到:
“乖徒兒,你這幾日,都與你青青姐姐在一起,那你告訴師父,她這幾日,有沒有和什么古怪的人接觸過?他們兩都說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沒有啊。”
飛鳥想起青青姐姐的叮囑,有些心虛的低下頭。
“啊,說謊的孩子,可一點都不乖。”
沈秋撇了撇嘴,他又看向左顧右看的小鐵,說:
“搬山,你不會騙我吧?青青這幾日...”
“大哥別問我。”
小鐵揮起巨闕,砸死一個在地面上爬行的鬼卒,他甕聲甕氣的說:
“眾所周知,我現在只是個無情的武者,不關心外物,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關心,什么都沒看到。
大哥若真想知道,就別為難我兩,直接去問青青唄。”
“哦,那就是有了。”
沈秋的表情變得嚴肅一些,他從兩只鷹爪子下接過百鳥朝鳳槍,隨手一抖,語氣平靜的說:
“飛鳥,指示方位,現在時間緊迫,這事,之后再說。”
十幾息后,又一名紅塵分身被干脆利落的干掉。
沈秋在此,也遇到了正坐在地上,抓緊時間休息的李報國,多日不見,這年輕人,真有了分天策驍將的氣勢。
“報國,過來。”
沈秋對他招了招手。
李報國抱著頭盔,走上前來,正要說話,便看到沈秋將手中亮銀槍遞到他身前。
“這東西,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