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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
見到沈秋現身,青青也從臺階上一躍而起,跳到沈秋身前。
她如瑤琴一般,伸手抱住師兄。
這些時日,各種消息真真假假,鬧得人心惶惶,讓小師妹對師兄安危,也是擔憂的很,這會見沈秋平安無恙,便也心中喜悅。
沈秋笑了一聲,摸了摸青青頭發,又看到李義堅站在臺階上,神色復雜。
“唰”
手中那帶鞘長刀,破空而來。
李義堅一抬手,便將長刀握在手中。
“五龍山上,我毀了你一把刀,現在便還你一把。”
沈秋笑著說了一句。
李義堅則怔怔的看著手中長刀。
刀長三尺七寸,直刃無弧。
刀身三指寬,有異型刀格,如狼首吞刃,給這刀增添了一絲狂野。
刀柄如青玉,纏著黑色繩子,刀鐔處并不如普通刀劍毫無點綴,而是用青色金屬塑造出了一輪皎月,與此事天際寒月相映成輝。
“唰”
李義堅將刀拔出幾寸,便有寒刃自鞘中滑出,毫無滯殆。
刀身有灰色云紋,撫摸上去似是磨砂一般。刀刃輕薄且銳利,猶若柳葉輕刀。
月光照下,竟在那刀上,倒映出曲折的森森光暈,讓人脖頸發寒。
“貪狼,靈物天生,果真不虧天下名刀!”
李義堅還未說話,站在他身邊的楊復,便摸著大胡子,眼中盡是一抹羨慕。
他也有家傳寶刀,兩把陰陽刀,也是天下名刃,在齊魯之地大大有名,但相比這貪狼刀,不僅材質欠缺,還少了一抹傳奇之氣。
這刀,可是當年張莫邪用過的。
“大哥,我...”
李義堅手中刀并不沉,但這一刻卻恍若千鈞之重。
他想說些什么,卻被沈秋揮斷。
“身為河洛幫大龍頭,豈能沒有好刀用?大好男兒,手中無刀,又怎震得住宵小?
不必多說了,我把此刀給你,也是給了你一個大大的包袱,那些無知貪婪之輩,皆會因你手中刀糾纏而來。
義堅,我問你,你怕不怕?”
“怕他個鳥!”
李義堅深吸一口氣,握著刀,對沈秋一躬到底,他說:
“他們有命來洛陽,便讓他們沒命離開!”
“牛皮吹得大!”
一聲譏笑,自屋檐傳來。
白影一閃,抓著黑扇,抱著貓兒的張嵐,便從屋檐上跳了下來,動作輕靈間,不帶起一絲雪花。
他落在李義堅身前,看著他手中刀。
惜花公子哼了一聲,對李義堅說:
“別辱沒了我父親的刀,若是你這禿瓢少年手段不行,橫死于洛陽,這把刀,本少爺還要收回來的。”
“張嵐哥哥。”
玄魚原本坐在房中和自己的幾只蛤蟆玩,見張嵐現身,這小巫女頓時喜笑顏開,也是學著青青一般,撲出來,如炮彈一樣砸在張嵐懷中。
把這張嵐撞得后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形。
也激的張嵐懷中貓兒厲聲尖叫。
那小白貓似是感覺到了危險。
弓著身子,炸著毛,尾巴揚起,而趴在玄魚肩膀上的黑色蛤蟆黑云,更是如見了恐懼之物一般,呱呱叫著,逃向房中。
不只是黑云。
紅花,藍月,金輪,綠梢剩下四只五色毒蟾,也都被驚的滿地亂跳,蛙鳴聲響成一片,連站在窗戶邊,青青的兩只鳳頭鷹,也如被驚到一樣。
嘎嘎怪叫著,長著翅膀,便飛入黑夜之中。
它們,都只是靈物。
是千年前神異血脈到今日最后的延伸。
別說妖氣了,能保有靈智都是幸運之事,但這只小白貓不但有靈智,身上還散發著一些,只有靈物才能感知到的妖氣。
這可是真正的妖怪!
單以血脈來論,張嵐這只小白貓,是它們這些靈物的祖宗級,還有神異隨身。
“呀”
玄魚也是尖叫一聲,她抱住張嵐的時候,身上的蠱蟲幾乎在同一時刻暴動起來,撞得身上那些瓷瓶啪啪亂響。
這種情況,玄魚從未見過,一時間也有些慌了神。
“莫怕莫怕。”
張嵐急忙抓住懷中小白貓,不停的給它順毛,這才把小白貓安撫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便拉著玄魚,往另一處廂房去。
小巫女一路嘰嘰喳喳的詢問那只貓是怎么回事,張嵐也不回答。
人多口雜,還是莫生事端。
待張嵐離開之后,沈秋一行回到屋中,他看到沈蘭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飲,樂得逍遙,便開口說道:
“沈大家,呃,不,沈門主,今日怎么有如此雅興,這是特意來迎沈某回家嗎?”
“對呀。”
沈蘭仰起頭,用手撐著下巴,打量著沈秋那古怪的碎發,她說:
“果然如張嵐所說,這胡須,配這碎發才好看些。妾身此來,不只是為了迎接沈大俠,還為了答謝。
沈大俠送來的‘禮物’,妾身收到了。
妾身也很滿意。”
妖女站起身來,對沈秋鞠了一躬,她說:
“從今往后,不管沈大俠要往何處去,我五行門,都是沈大俠的朋友了。我等這些見不得光的殺手刺客,做不了大事。
幫沈大俠打打邊角,還是沒問題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沈門主。”
沈秋受了這一禮,他對沈蘭說:
“我欲尋得隱樓在天下各處所有分舵的位置,還有它們內部的各種情報,殺人之事,不需要五行門動手,只是這情報,來的越快越好。”
“不愧是你啊。”
沈蘭站直身體,掩面輕笑了一聲,她說:
“不動則已,一動驚人。
這叛了正道之后,第一個目標,就放在了隱樓這等龐然大物身上,有膽氣!這活啊,五行門接下了。
只是,妾身還需要一物,以鎮我門中人心。”
她直言不諱的對沈秋說:
“張嵐手里拿的,是夜盡琉璃扇,萬毒已死了,妾身欲招攬一批萬毒魔人,以便更好的為沈大俠服務,那萬毒魔典...”
“過些時日吧。”
沈秋說:
“到時候讓張嵐給你送去。但拿了沈某的東西,就得有個章程了。”
他對沈蘭笑了笑,輕聲說:
“待沈某入了天榜,便欲組個門派,到時候,沈門主可為我門中執法長老。”
“這怕是不行。”
沈蘭臉色變了變,她說:
“妾身已是巫蠱道的人了。”
“我會尋個機會,和桐棠巫女說一說的。”
沈秋擺了擺手,說:
“這事再快,也得數年之后,沈門主好生思量一番吧,情報之事,還請抓緊。”
沈蘭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她走到窗邊,紅影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沈秋看了一眼身后大開的房門,有門不走,非走窗戶。
這些殺手刺客,都是什么毛病!
待打發了沈蘭,房中只剩下沈秋一家三口,還有李義堅和楊復。
沈秋坐在椅子上,他看著眼前的大胡子好友,見他一臉糾結,便知道他心中所想,沈秋手指一擺,便有椅子滑到楊復身后。
他端起杯茶,對楊復說:
“楊兄,我謝你千里援持,護我家人,我也知你心中俠義,不愿與歹人為伍。你心中思慮,不太好說,那沈某就主動為你說一說。”
“你聽聞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沈秋目光清澈,直言不諱的說:
“齊魯的人,是我殺的。
鐘山之上,瀟湘之地,江湖正道,是我廢的。
六處隱樓分舵,也是我毀的。
與魔教人往來,這事更是瞞不過你,小玄魚這些時日都住在我這。
但沈某要告訴你的是,沈某可能不是個好人,所作所為像是壞人,但,沈某絕不是個小人。”
他看著楊復,認真的說:
“沈某所殺,都是該殺之人!
什么正邪之分,沈某從一開始就不在乎。
現在解了枷鎖,明了武道,以后行事,便是只看善惡。
天下的公道,沈某討不來。但若被我遇到,不管是誰,若行惡事,便一刀砍了!
像楊兄這樣的正派人,自然不必畏懼沈某。
想與沈某結交,沈某歡迎;
若要學那些無知之輩,仗著正邪之辯,江湖大義,就和沈某割袍斷義,沈某也絕不阻攔。”
楊復坐在椅子上。
一臉糾結。
并沒有因為沈秋這一番話,就霍然起身,與他拔刀對砍,更沒有詢問再多因由。
幾息之后,楊復抬起頭,看著沈秋的眼睛。
他問到:
“何必如此?
我與你相交相識,已是知道,你非魯莽之人,那一日鐘山之事,我雖不在,但我也聽江湖人說過一些。
當日之事,你不必做的如此酷烈,親手把自己的好名聲毀的一干二凈,還殺了淮南王。
雖說楊某也看不上這南朝朝廷,但他畢竟率兵破了北朝!
護的江南安危,免了生靈涂炭。
沈兄,我知你不是小人,更不是邪道妖人,你要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楊復握著拳頭,問到:
“可否告知?讓楊某心中那疙瘩也消了。”
“我很想告訴你。”
沈秋搖了搖頭。
他說:
“但楊兄,你可愿和我等兄弟一樣,離了正道,遠了魔教,走上這不正不邪之路?胸中可有膽氣,與天下人為敵?”
楊復抿了抿嘴。
他很想說,自己愿意。
但他說不出口。
他信沈秋,覺得沈秋是個義氣漢子,但這信任所及,到底不如沈秋一干兄弟那么純粹。
倒不是說他害怕。
只是,沈秋這詢問,著實有些太離奇了,正道中人卻有藏污納垢,但也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讓楊復就這么叛了正道。
他做不到。
“所以我便不能說了。”
沈秋也沒有什么遺憾,似乎楊復的沉默,在他預料之中。
“楊兄有牽掛,又以正道大俠的身份為榮,還不到知曉這些的時候,若你非要知道,我便只能告訴你。”
他指著門外,那寒月落雪,對楊復說:
“十月飛雪,并非冤屈,從金陵之后,便有天地大變,這等奇異天象,以后只會越來越多。楊兄只要知道,我等所為,與此有關,絕非惡事。”
“這...”
楊復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的積雪。
沈秋已透露出了一些信息,這天下間,也有仙靈傳說,千年未決,他隱約能猜到一些事情,但他還是追問道:
“但這也不影響你繼續走正道啊,楊某見沈兄如此英雄,被百般污蔑,心中實在遺憾的很。”
“沒什么好遺憾的。”
沈秋不以為然的說:
“遲早都是要分手的,與其長痛,不如短痛,再說了,不跳出正邪,怎么毀掉這正邪?楊兄,你問了這么多,沈某也要問你一問。”
他看著楊復,說:
“你所修內功,緣起何處?”
“家傳內功,源于百多年前,祖先的一次奇遇。”
楊復看著沈秋嚴肅的表情,便說道:
“據說是在東海之濱,偶遇白龜銜盒,盒中存有一份內功心法,算不得高絕,但細細品來,也頗有神妙。
楊某當初也是學這個的。
只是后來去玉皇宮一游,偶遇紫薇真人外出踏青,與真人相談甚歡,還論了些刀術,便得授了九九歸真歌訣。
從那之后,便轉修這門心法了。”
“好,楊兄果然是有福運之人。”
沈秋舒了口氣,抬起的手指也放了下來,纏在楊復周身的真氣悄然消散。
這個過程,楊復毫無察覺。
“那份家傳內功,回去之后毀掉。”
沈秋閉上眼睛,說:
“你家族中有學那心法的,親手廢去,你若信我,便如此做,是救了他們一命。還有一事,請楊兄協助,齊魯之地,門派眾多。
楊兄幫我尋找一番,若還有門派傳承的內功,是來自于類似奇遇,便告知于我。等沈某得了空去齊魯一行,順便去拜會一番。”
“你欲何為?”
楊復心中一緊,想起這段時間,沈秋在瀟湘之地滅掉數個宗門的所作所為,他厲聲問道:
“沈兄,你當真要橫行世間,毀人根骨武藝,這等事還要繼續做下去,莫非真墜了魔道不成!”
“我是給他們條路走。”
沈秋也不惱,他看著楊復,說:
“若你不做,楊兄,他日災禍到來,我恐你看那世間殘酷,會生心魔,斷了武道。”
“這事,我不做!”
楊復霍然起身,他對沈秋拱了拱手,說:
“我信你非惡人,沈兄,但你破家滅門,廢人武藝之事,楊某不能坐視旁觀,今日就到這里吧。
楊某還把你當朋友兄弟,別來齊魯,別讓我兩,刀劍相向!”
他走出房子,剛越過門檻,就聽到身后沈秋說:
“你攔不住我的,我已下了決心,便沒人能攔住我。”
楊復也不回答,起身飛掠,轉瞬消失在黑夜中。
沈秋目送他離開,放下手中早已結冰的茶水,他嘆了口氣,對身邊李義堅說:
“我遇到那么多人,同樣的話說了那么多次,但沒人信我,就連楊復這樣的好漢,也不信我,他不信我是在救人。
他覺得我發瘋了,就這,我還沒告訴他更可怕的事情呢。
義堅啊,你信我嗎?
若我要你去幫我收集中原門派的...”
“大哥不必多說!”
李義堅站起身來,提著貪狼刀,對沈秋說:
“待我平了河洛幫內部事宜,便著手去搜尋那些門派奇遇之事,我這條命,是大哥給的,雖有家室拖累,不能隨大哥行走天涯。
但大哥所說,哪怕再離奇,我都信!”
這斬釘截鐵的回答,讓沈秋眼中也浮現出一抹溫潤。
他點了點頭,對李義堅說:
“好,大哥便等著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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