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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劍刃斷裂聲,在這滲人的河灘上響起。
莫老道手中抓著劍柄,長劍卻已斷成四五節,胸口印著一個清晰拳印,整個人就像是被攻城錘擊中,在腳下犁出兩道溝壑。
他想要停下后退,但巨力加身,讓他實在是難以做到,陰冷氣勁在體內胡亂沖擊,也讓他根本聚不起真氣防御。
“噗”
老道發須亂舞,摔倒在地,仰頭噴出一縷鮮血,在他身前,沈秋收回兩儀神拳的拳路,手指輕輕一甩。
那斷裂的劍刃,在公輸巧手的真氣絲牽引下,就如飛劍之法,被抬起到空中,又在真氣爆發間,似暗器打向倒地的老道。
后者瞪圓雙眼,舞起斷劍,欲要格擋一二。
“砰”
又有陰冷氣團在體內爆開,劇痛爆發,讓他眼前一黑,剛提起的劍式驟然一斷。
“噗、噗、噗”
四道斷刃刺入血肉,濺起血光,讓老道痛呼一聲,一瞬后,手筋腳筋,都被挑斷。
他抽搐著身體,正要喝罵一聲,卻又見身前黑影一閃。
下一瞬,冰冷的五指,便扣在他下巴上,將這干瘦老頭提到空中。
“一大把年紀了,還學年輕人打打殺殺,一點前輩模樣都沒有,成何體統?”
沈秋溫和的聲音,傳入老道耳中。
一起傳入他軀體的,還有陰冷如冰的氣勁,就如毒蛇蛇群,在他體內經絡穴位上到處游走。
他知道沈秋要做什么!
這七八日里,瀟湘之地被滅掉的兩個宗門弟子長老有什么遭遇,他一清二楚。
“不!不要!”
老道如被抓出河水的魚,瘋狂的掙扎。
但,抵擋不住啊。
“回去頤養天年吧,道長。”
這語氣溫和,不帶一絲殺意的話,就如宣告判決,下一瞬,朔雪寒氣涌動開來,在老道各處經絡穴位上爆發。
就像是體內結了冰,老道修了一輩子,才修出的真氣,被強橫寒氣壓到丹田,又在寒氣爆發間,連同丹田一起毀棄開。
“噗”
老道嘴角溢出鮮血,陰冷寒氣被壓迫著從體表逸散,在那極致的痛苦中,他的雙眼都在翻白。
“啪”
幾息之后,老道被丟在河灘上。
沈秋甩了甩手指的鮮血,看也不看那已經被廢掉的高手。
他回過頭來,見后方的江湖散人們,似也要沖上來趁亂搶奪秘寶,便冷笑一聲,伸出手掌,扣在那記載著精妙功法的黑色石碑上。
加注真氣,讓聲音傳遍河灘。
他說:
“沈某此來,只為三宗弟子,爾等留條性命,就別湊熱鬧了!”
他一腳踹在旁邊腐朽的書箱上,真氣自腳部爆發,那些記載著玄女宗精妙外功的各冊秘籍,就如天女散花一樣,被丟向江湖散人的人群中。
“不是想要精妙功法嗎?給你們!
別搶啊,自古寶物,有德者居之。”
在沈秋帶著笑意的喊聲中,幾十冊功法冊子飛的到處都是。
眼見寶物飛來,散人中有些本事的,立刻飛身而起,隨手抓住一兩冊,便朝著四面八方飛掠而退。
一瞬間的混亂,沈秋丟出的冊子,便被搶奪一空。
那些得了寶物的江湖散人,沒命的護住寶物,剩下的人雙眼通紅,也不理會正在屠殺三宗弟子的沈秋四人,轉身就追了出去。
短短十幾息,熱熱鬧鬧的河灘上,丟下了十幾具尸體,那些江湖散人,大部分都追著寶物,一哄而散了。
來的熱鬧,走的凄涼。
怪不得江湖宗門弟子,都不怎么看得起這些散人們,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動靜,還真是讓人心生鄙夷。
若是的了冊子的人,團結一下,將冊子拓印給其他人,人人都有寶物可拿,也不必流血廝殺。
但眼下這情況,那幾十冊武藝,必然又會在瀟湘引發一連串的江湖風波。
武藝確實是好武藝。
但染了血,結了仇,又是化解不開的怨恨蔓延。
嘖嘖,當真可惜了。
沈秋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那些追逃的江湖散人,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被扣住的黑色石碑上。
石碑有風化痕跡,一看就是古物,還雕龍刻鳳,精致的很。
那些蠅頭小楷,寫的玄妙,沈秋細細讀來,這老君云游經,果然有幾分神妙,孫長老眼力不錯的,這份內功,絕對是江湖上乘。
若那個宗門得了,便是崛起的基石。
“仙氣凜然,當真好功法。”
沈秋贊嘆一句,扣在石碑上的五指收緊,蓄在天機無常拳套中的真氣爆發,在他的贊嘆聲中,那厚重石碑,被真氣加持,一點一點的碾為齏粉。
“可惜,蓬萊之物,得之不詳。”
他臉上的笑容消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漠。
在手指下壓中,厚重石碑的碎石紛飛開,就好像是被重錘轟擊,碎裂成最小最小的石塊粉末,十息之后,記載著老君云游經的石碑,便只剩下了一個底座。
灰色石粉,繞著沈秋黑袍旋轉,又在寒風中被吹向遠方河水。
一套上等功法,重見天日不到一刻鐘,就這么被毀掉了,又回歸到了時光長河里,只是這一次,沒有人能再把它拼湊回來了。
“秘寶,呵呵。”
沈秋撇了撇嘴,轉過身來,全身是血的孫長老,還有被萬花靈玉指廢掉雙臂的陳門主,被山鬼,張嵐提著,扔在他腳下。
在后方不遠處,小鐵正在追擊那些三宗弟子,還有三只鳳頭鷹自天空襲擾。
小鐵下手很有分寸。
不取性命。
只是打斷手腳,廢去武藝。
這個活并不難,就巨闕劍那重量,就小鐵那身神力,只要砸下來,只要砸中了,對于這些宗門弟子來說,就是根骨盡毀的下場。
“妖人!妖人!”
陳門主被廢了雙臂,趴在地上,他滿臉是血,朝著沈秋三人大聲喝罵。
而孫長老更務實一些。
他摔倒在地,一張臉上盡是愕然,也不管被山鬼刺出十幾個傷口的軀體,就那么雙手撥拉著,想要把地上的小石子攏到一起。
那些石子上還有字跡。
那是絕等內功的最后殘留,那是門派崛起的希望。
剛才,就在剛才,自己已經觸摸到它了,自己已經看到鐵拳宗傲立瀟湘的未來。
但...
就像是夢一樣。
被眼前這個人,被眼前這個妖人,毀了!
他在拼命回憶。
自己剛才看過這門絕等內功。
是了,自己還能記住一些,雖然記不全,但還能勉強記住。
“是在回憶那些文字嗎?”
沈秋溫和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孫長老猛地仰起頭,便看到一瞬刀光破空而來,正刺入自己嘴中。
刀光一落,便有半截血光亮起,劇痛之下,腦海一片混沌,那些正在被回憶的文字,也被這劇痛打斷開來。
“不!”
長老慘叫一聲,聲音沙啞,但這慘叫聲到后面就歸于死寂。
舌頭被割了。
說不出話了。
“啪、啪”
沈秋抬起腳,如閃電一樣踩在孫長老十指手腕上,骨裂聲暴起,十指也被廢去。
痛苦。
痛苦充盈軀體,讓孫長老眼前發黑。
“孫長老,你家先祖在湘江得奇遇,拿到一卷青蛟功,建了鐵拳宗,傳承三代,已是害了百多人,如今你又得了奇遇。”
沈秋蹲下身,抓起孫長老的頭發,看著那雙眼泣血般的臉,他說:
“你孫家還真是有‘福氣’,被人選中兩次。
若是真讓你學會這老君云游經,怕就要把你鐵拳宗,乃至大半個瀟湘都賠進去。做個人吧,一把年紀了,別害人了。”
“嗚、嗚”
被山鬼割了舌頭的孫長老滿嘴是血,眼中盡是惡毒憎恨,死死的盯著沈秋。
后者眼神平和,左手抬起,做拈花狀。
“這門功夫,叫化龍指。”
沈秋看著那雙眼睛,他說:
“是一門專廢經絡根骨的邪功,沈某曾以為它頗為惡毒,百無是處,但現在看來,這天地之間,果然任何東西都是有價值的。
今日,便請長老品嘗一下,這斷龍門,毀龍脊的滋味。”
“唰”
運指如電,一瞬間,那散發著奇異氣勁的手指,便在孫長老身上連點五次,一觸及分,但手指落下之處,便會留下一個奇異傷口。
血肉內卷,破去穴位,毀掉根骨,寒氣逸散,又封住傷口,免得流血而死。
五指過后,孫長老疼的蜷縮起來,只能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他和莫老道的凄慘下場,讓被廢掉雙臂的當陽山陳門主嚇得雙眼瞪大,那辱罵之聲,也再罵不出口。
但他想躲,卻躲不開。
下一瞬,廢掉了孫長老的沈秋,又將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當陽山,善使刀法,門主據說是個急公好義之人,就是脾氣壞了點,腦子混了點。”
沈秋站起身來,看著那陳門主。
他對身后抱著貓兒的張嵐說:
“他家傳承什么來歷?”
張嵐從袖子里取出一卷帶血的書,翻了翻,對沈秋說:
“說是陳門主老爹,從太岳山那邊學會的功法,應該和純陽宗有些關系,這隱樓冊子記載,當陽山和純陽宗關系很差。
沒準是他老爹,偷學人家道門武藝。”
“唔,純陽宗啊。”
沈秋點了點頭,眼光換了換,看著那陳門主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塊街邊石頭一樣,毫無感情。
他收回注視,擺了擺手,說:
“那沒事了。”
山鬼聞言,撤去承影,也沒多說什么。
像是懶得理會這等死之人。
他跟著沈秋,張嵐,轉身離開,那邊小鐵打翻了最后一個逃跑的弟子,也是收起重劍,等著三兄弟過來,又上了艘停在河川邊的船。
四人有說有笑,乘船御舟,很快就消失在了河道中。
死里逃生的陳門主,一臉愕然。
他以為自己也會和孫長老,還有莫道長一樣,被這妖人廢掉武藝呢。
一陣風吹來,帶著濃重血腥氣,拍在陳門主臉上,讓他打了個寒顫,雖然被廢掉雙臂,但武藝還在。
他跳起來,打量四周。
魔老道和孫長老,已經痛得昏過去了,在不遠處河灘上,三宗弟子,更是東倒西歪,各個帶傷,慘叫不止。
還有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體,凄涼凄慘。
看的陳門主心下發顫。
就四個人,鬧出這種場面,這就是最近江湖盛傳的左道妖人?
當真是倒行逆施,狂悖無道。
他們來這到底要干啥?
陳門主腦海里一陣混沌。
說他們為秘寶而來吧,那些玄女宗的精妙外功,都被沈秋丟給了江湖散人,如同把骨頭丟給群犬一樣。
那價值連城,足以轟動武林的老君云游經,還被沈秋親手毀掉。
說他們為殺人而來,也不對啊。
這受傷人多,卻沒幾個人死的。
那十幾具尸體,也多是江湖散人爭搶秘籍時失手殺得。
自己和兩位高手也被饒了一命。
他愣在原地,直到被門人呼救才驚醒,便趕緊踉蹌著沖上河岸,去附近村子里找人救援。
今日之事,必要傳遍瀟湘,讓其他同道,都知道這妖人厲害兇狠,防備一下,若有可能,再行絞殺。
至于深究根本,算了吧。
這事里里外外透著詭異,陳門主不想深究了,今日這事已如噩夢一般,逃得一命已是先祖庇護,剩下那些,誰愛管閑事,誰就去管吧。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問。
就這樣吧。
“那老君云游經我看了。
雖做了些偽裝,細節處,依然是蓬萊劍典那一套。”
丹江支流上,順流而下的烏篷船里,沈秋把玩著那被他捏斷的虎煞槍,對身邊三人說:
“和任叔學的道藏心經,有四成的行氣路線都一樣。”
“這么說來,這千百年間,江湖上所有的‘奇遇’之事,當真都是蓬萊引人入伏的把戲咯?”
正在喂貓的張嵐撇了撇嘴,他說:
“那些所謂‘秘寶’之類的玩意,都是蓬萊在背后搞鬼,被人羨慕的幸運兒,才是倒霉蛋。想想還真是可怕。”
“不是所有。”
沈秋看了一眼,坐在船舷邊看著書的山鬼,和他懷中那把承影劍,他說:
“也真有些幸運兒,尋得的是和蓬萊無關的奇遇。
這天下間,每次秘寶成批現世,都會將江湖推入越發繁盛的境地。
但盛極而衰,每次江湖盛世終結時,都會有些天下大宗滅的不明不白,就像這六百年前,縱橫天下的玄女宗因何而滅。
這還真是個有趣的問題。”
“按我父親說的,眼下江湖十之六七的武者,學的都是蓬萊武藝,那萬靈陣一旦發動,嘖嘖。”
張嵐彈了彈舌頭,他摸著懷中小貓,說:
“管你是什么絕世天才,還是江湖前輩,都要抽干真氣,煉化靈力,整個武林江湖,頃刻間,就得滅掉一大半。
咱們這些時日,累死累活,也才滅了那么幾個小宗門,總不能挨個殺過去吧?
江湖上大小門派如過江之鯽,就算累死咱們四個,也無濟于事啊。”
“我來這,只是查這秘寶和蓬萊的關系,遇到三宗在此,順手除了,也免得將來麻煩。”
沈秋詫異的看著張嵐,他說:
“你是怎么想的?
覺得我要通過廢掉天下十之七八的習武者,來打敗蓬萊,救下江湖?張嵐,我之前怎么沒發現,你小子還有殺人狂的潛質?
別傻了。”
沈秋摸了摸手中破碎的虎煞槍,這玩意算是江湖利器,一流兵刃,主體雖被毀掉了,但槍刃還在,拿回去找個好鐵匠改一改,能做成精致短劍。
樣式古樸,正好給青青做生日禮物。
他將那斷刃,丟入船后的箱中,又摸了摸顫抖的劍玉,說:
“救人不是我們該做的活。
咱們四個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毀了蓬萊。剛好,蓬萊這種埋‘奇遇’的方式,給了我些靈感,我有個點子,可以做一票大的。
若能引得蓬萊人上鉤,那可就是撈到大魚了。
不過這個,需要些天時地利,強求不得。”
沈秋摸了摸手邊放著的古樸琴盒,他眼中閃過一絲柔情溫暖,說:
“先回洛陽吧,耽擱的夠久了。”
“有些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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