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啊!”
“我不但才入河洛幫幾個月,時間尚短,沒有威信,難以服眾,更何況,我武藝這么拉胯,肯定不行啊!”
“沈大哥,你要三思啊!立我這樣一個人,會讓同道笑掉大牙的!”
“萬萬不可啊!”
在院子里,小勝和小虎,一左一右推著李義堅向前走,李義堅雙腳杵在地上,不但不往前,還苦口婆心的勸說著沈秋。
他急得一腦門汗。
今日這事,超出他預料了。
在李義堅自入江湖,到現在,在他所有最狂妄的夢中,也未曾想過,自己有一日,竟有可能坐上河洛幫大龍頭的寶座。
他從小就是在洛陽長大的。
對于雄踞洛陽,威震中原的河洛幫,自然是非常了解,可以說,他從小就是聽著雷爺和河洛幫的故事長大的。
他夢中想象的江湖,也就是洛陽中原那么大的地方。
而他想象的,自己這一生最大的成就,無非就是像沈秋一樣,成為一個天下傳頌的英雄好漢。
他真的是從未想過,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大哥,別!”
在林菀冬一臉愕然,林慧音笑出聲,李守國將軍更是揚天長笑的場景中,李義堅被推到了沈秋眼前,臺階之下。
這李義堅,真是有意思。
明明也算是江湖好手了。
偏偏一點信心都沒有,對自己的定位,似乎還是剛入江湖的菜鳥一般。
他也顧不得身后傳來的笑聲,他揮舞著雙手,對沈秋說:
“大哥,我真的不行啊。”
沈秋臉上倒是毫無笑意。
他看著李義堅,他說:
“你入河洛幫的時間確實短,但你父親,早些年就和河洛幫做生意,你父親現在,也是幫中大骨。”
“你資歷短,但卻并非無法服眾,洛陽之戰,金陵之戰,你都隨著兩任大龍頭參與了,還代表河洛幫打過英雄會。
雖然那事情無疾而終,但按照當時的排名,你取前三甲,綽綽有余。”
“最后,說武藝。”
沈秋活動了一下手指,他對李義堅說:
“你學了雷爺的看家絕技秋風刀和龍雀刀氣,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學來的,但這就是河洛幫正統武藝,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在此。
那秋風刀乃是江湖上等武藝,你所缺的,無非就是一身強橫真氣罷了。”
“搬山,張嵐,壓住他!”
沈秋吩咐了一句,張嵐和小鐵立刻上前,壓住李義堅雙臂,這一幕,讓其他人有些騷動,他們以為沈秋要動刑。
但下一瞬,沈秋的左手,就覆蓋在了一臉愕然的李義堅的額頭上。
黑色的天機無常拳套展開,發出一聲機簧響動,讓帶著面紗的林菀冬瞪大了眼睛。
任豪盟主,竟真的把天機無常,都給了沈秋。
墨家也沒來收回他們送出的寶物。傳言是真的,任豪盟主真選了沈秋做衣缽傳人。
“寧心靜氣!”
沈秋沉聲說了一句。
下一瞬,中正平和,如大海怒濤翻滾而來的雪霽真氣,就順延沈秋的手掌經絡,以溫潤的姿態,自李義堅頭頂百會穴,傳入他身體之中。
那股沉重磅礴的真氣,壓得李義堅全身上下顫抖不止,就如背負著泰山壓頂,若不是張嵐和小鐵扶著,他這會就要癱軟在地了。
陣陣溫和的氣流,繞著沈秋和李義堅如龍卷飛轉,推著張小虎和易勝后退數步,這才停下來。
風聲陣陣,都是真氣逸散帶起的意向。
沈秋衣角紛飛,李義堅的頭發也是在風中亂舞。
“灌頂傳功?”
林慧音低呼出聲。
她想起師父當初,給自己灌頂時的場景,便知道,沈秋將自己的功力,灌頂給李義堅后,他的內功修為怕是要在一段時間里廢掉了。
“不會!”
大概是看出了弟子所思所想,林菀冬握住弟子的手腕,輕聲說:
“沈秋與我不同,他除了修雪霽心法外,還修有朔雪玄功,沒了這雪霽真氣,他的戰力不會有影響。
當然,一段時間的虛弱,是避不開的。
不過你看,沈秋傳功時激起的真氣風暴強度,但是雪霽真氣,他就已不遜于為師。
慧音,你已大大落后了。”
林菀冬嘆了口氣,她輕聲說:
“不管你兩以后如何發展,你想在身邊,總得跟上他腳步吧?”
林慧音咬了咬嘴唇。
對于沈秋的武藝,她要比師父知道的更多。
沈秋不只是真氣雄厚,武藝更是博覽天下,想要追上他的腳步,饒是林慧音這樣的劍術天才,也感覺心中無力。
當年那個萍水相逢的江湖散人,如今已超越她,已朝著一個,她不敢去想的方向大步疾馳了。
“聽我指引,運起真氣,我助你打通穴位,記住這真氣運行的路線。”
在那真氣風暴里,沈秋對李義堅說:
“今日,我傳你雪霽心法,以后你便主修這個,其他內功,不要再學!凝神靜氣!聽我所言。”
李義堅這會正想說些什么。
但被沈秋當頭棒喝,他立刻收攏心神,承接著那股從頭頂傳下的,如溫泉加身的厚重氣流,按照沈秋指示的穴位路線,一個接一個的突破過去。
兩人的對話,被真氣風暴阻擋,無法被外界聽聞。
而壓著李義堅身體的張嵐,則狐疑的看了沈秋一眼。
他覺得沈秋今日的行動,有些古怪。
這傳功之事,都是悄咪咪的進行的,哪有弄得如此光明正大?
這不是等于明擺著告訴其他人,我沈秋剛傳了功給李義堅,接下來幾個月會很虛弱嗎?
不過...
張嵐的眼睛又眨了眨。
他從張莫邪那里,帶了四份奇功秘籍給沈秋的。
他知道,沈秋也是借著這個機會,散去體內雪霽真氣,好為學習更完整的通玄道典做準備。
雪霽心法,是張莫邪絕學功法通玄道典的簡化版。
張楚學的也是這個。
而且,沈秋一下子學四門奇功,再加上他本來就會的朔雪玄功,這是要做什么?
這四門奇功每一個都晦澀異常,他就不怕分散了精力,學成一個四不像嗎?
傳功的過程,看似緩慢而繁瑣。
但實際上持續的時間并不長。
在幫李義堅打通了體內穴位,連任督二脈都打通之后,沈秋便一股腦的,將自己體內磅礴如海的雪霽真氣,都壓入李義堅丹田之中。
待真氣風暴散開后,李義堅感覺全身都充滿了真氣,動一動都會有刺痛的感覺。
“七日之內,真氣就會開始消散。”
沈秋的身體晃了晃,他的臉色有些發青,雖然還有朔雪寒氣支撐,但這灌頂之后,體內依然有種空蕩蕩的感覺,著實不太好受。
他被張嵐扶住身體,又對李義堅叮囑到:
“在七日之內,盡可能多的將真氣轉化修行成你自己的,待熟悉之后,你也會成地榜高手,任河洛幫大龍頭,已是足夠。
但練武必須勤快些!以河洛幫目前的威名,想要坐穩大龍頭之位,最少也得是地榜前列!”
李義堅點了點頭。
他無法說話,張小虎和易勝一左一右攙著他。
而沈秋則對院中朗聲說道:
“林掌門和李將軍,還有河洛幫郎木頭長老,以及百人幫眾作見證,從今日之后,李義堅,便是河洛幫第三任大龍頭。
誰若有異議,待盟主停靈七日,下葬之后,再來與李義堅大龍頭說!
我已送信往洛陽,丐幫大龍頭張屠狗的回信不日便到,你等定下心神,待參加完祭典后,再回洛陽!”
說完,沈秋將剩下的事,交給郎木頭和張嵐來處理,自己則回去房中修養。
不多時,李報國背著槍,自己走了進來。
他看著坐在椅子上閉目調息的沈秋,他抿了抿嘴,說:
“沈大俠,義父下午就要離開金陵,回返關中,他說他把三千搖光衛留給你了,但你不通兵家之事,便由我暫時指揮,歸入天策軍洛陽大營。
你看...”
“可以。”
沈秋從袖中取出搖光衛虎符,遞給李報國,他說:
“我是信你的,李都尉,咱們不是外人,你帶他們回去就行。另外,你義父,對你說了其他事情嗎?”
這個問題,讓李報國面色變了變。
幾息之后,他壓低聲音說:
“義父說了青青姑娘的事,他要我回去洛陽,就以大楚軍將的身份,對青青姑娘宣誓效忠。”
“他讓你這么做。”
沈秋睜開眼睛,看著李報國,他說:
“我更關心的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
李報國眼中盡是猶豫糾結,他崇拜沈秋,也不掩飾,就直接說道:
“我也不知道,但義父不會害我,只是我出生時,大楚就已經亡了。我也沒見過大楚國泰民安的時代,更沒見識過大楚的人情風物。
就這么讓我成一個大楚忠臣,我很是糾結。
但義父有一點說到我心坎里了。”
李報國舒了口氣,他說:
“這南朝,我看不上!也不想為他們趙家人效忠。”
“那你就多想想吧。”
沈秋擺了擺手,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說太多。
但李報國沒走,他又問到:
“沈大俠,青青姑娘既然是大楚最后的王女,她以后,會不會,起兵攻滅南國北朝,光復大楚江山?”
“我不知道。”
沈秋也是很坦然的回答:
“青青甚至都不知道她的身世,你去問她這個問題,她也會回答你不知道。所以,你這個問題,問了也是白問。”
“可是我問的是你,沈大俠!”
李報國也不藏著掖著了,他就如年輕人心性一般,直接了當的說:
“青青姑娘只聽你的話,這連我都知道,所以大楚以后會不會光復,也不是青青姑娘說了算的。
沈大哥,你就給我個準話吧!”
沈秋搖了搖頭,沉默異常。
李報國等了幾息,就聽到沈秋說:
“以后的事,誰說得清?但你非要我給你個答案,我只能告訴你...這南朝,沈某也看不上。”
“有這句話就夠了。”
李報國年輕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對沈秋行了個軍禮。
他說:
“我此番回去,便對青青姑娘效忠!跟隨著大楚血裔,好好打出一個盛世江山。”
“不急。”
沈秋擺手說:
“青青的身世,要我對她說,你先用心練兵,不管以后局勢如何,有強兵在手,心中不慌。”
李報國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目送他離開,沈秋也是心中感嘆。
李定國大將軍這一手,有些超乎他的預料,這堅守關中二十多年的老軍閥,竟真的是個大楚孤臣。
若是天策軍這等天下強兵,真的誓死追隨青青的話,再加上河洛幫的勢力,只要青青想要,從關中到中原,近乎瞬間就會落入青青手中。
但問題是,小師妹,真的想要這一切嗎?
她那個性子,真的能逐鹿天下嗎?
當天晚上,沈秋正欲遁入劍玉幻夢,按照張莫邪傳授的方式,調動黑沙靈氣,但他剛剛閉上眼睛,就有客人秘密來訪。
威侯。
威侯趙廉,這個本該在前線追逐北朝潰軍的南朝將領,卻秘密回到了長江南岸。
一個隨從都不帶,還換了身江湖人士的衣物,帶著個斗笠,背著把刀,秘密來見沈秋了。
這老頭一副軍人做派,見了沈秋,寒暄幾句,便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
“長江一戰,我朝大勝,這都得了任豪盟主和諸位江湖大俠的鼎力援助,我朝斷不會讓義士鮮血白流。”
趙廉說:
“一應犒賞物質,還有對江湖大俠們的赦免,以及對任豪盟主的封賞詔書,都已經在路上了,在盟主下葬那一日,定會讓盟主風風光光的走。”
“那就感謝威侯了。”
沈秋面帶笑容的謝了一句。
又聽到威侯說:
“除了盟主之外,沈大俠也是我朝看重之人,沈大俠有膽氣,隨著老夫孤身入敵營,還以單人帶著天策軍三千先鋒,穿鑿敵軍大營。
實乃悍勇之士,我朝欲授予沈大俠一個將軍名號,當然,老夫知沈大俠喜好只有,這只是虛銜,以示恩崇。”
趙廉看了一眼沈秋的表情,他說:
“但是若沈大俠想要為國做事,老夫可保沈大俠一個‘河洛候’的實權高位,河洛幫在中原,若那里成了大俠封地,對河洛幫的發展,也是大有裨益。”
“威侯這話說的太客氣了。”
沈秋心里有些膩味。
他知道趙廉孤身前來是為什么,還是招攬那一套。
南朝大勝之后,接下來必然要追擊敵軍,光復淮南中原,正是用人之時。此時只要沈秋點點頭,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但還是沈秋對李報國說的那句話。
這南朝,他看不上!
更何況,南朝那些百戰軍,又不是憑空跳出來的,那些修戰氣,又無法良好控制的軍卒,來的蹊蹺。
還有,昨夜時,李守國大將軍問他的那個問題。張莫邪對他說的,一千年中,這中原腹地分分合合的天下大勢。
那藏在時光影子里的那只操縱一切的黑手。
這一切都匯在沈秋腦海里。
天下大勢,和武林之事一樣,并非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的。
他瞇了瞇眼睛,起身來,親手為趙廉倒上一杯茶,遞到威侯眼前。
沈秋輕聲說:
“國朝寵愛,沈某心下感激,只是在說這些事之前,沈某有個問題,想要問問威侯,請威侯如實回答。”
“沈大俠問吧。”
威侯笑呵呵的端起茶杯,他說:
“老夫定然知無不言。”
“好,那沈某問了。”
沈秋壓低聲音,耳語問到:
“請威侯告訴我,二十五年前,臨安行宮那把火,到底是不是趙虎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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